肖云凤没有上当,但这也在荀明义意料之内,他的本意是进一步明确一些情况,现在没有人向他解释十八一杀这一招究竟是怎样的形式、有怎样的威力,他只能通过虚张声势,套肖云凤的话来推测。自己距离她只有三步之远,心经就在自己手中,自己刚才拱手而拜的时候,更是端到了胸口,这样的好机会,她都不出手来夺,说明师父这招只要距离合适,她就绝对躲不开。
但是左右这些蒙面人现在都是箭在弦上弓如满月,如何既能让师父使出十八一杀,又能让父亲至少避开第一拨箭,荀明义还不能给出绝对稳妥的答案。
荀明义微笑说道:“我在您和师父中间,师父若使出那招,恐怕先伤到的是我而不是您,所以您大可放心。”
肖:“我对你师父放心,可是我对你不放心。”
荀明义推测十八一杀是一种取直线最短距离的杀招,以话试探,而肖云凤并没有指正,说明确实如此,那就必须想办法让开师父的进攻路线。
荀明义接着说道:“请前辈放心,按理我应该叫您一声师叔,如果您不是要杀我们,我对您也是很尊重的。”
肖:“既然尊重,还不赶紧将心经送过来?!”
荀明义反倒将心经揣入怀中,有几分耍赖之意地说道:“师叔总该有些东西赠予小辈,虽说师侄恐怕活不过今日,但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现在已经习了《六风总诀》,丹田之力可由双手发出,但是我腿部的经络还没有打开,求师叔稍作指点。”
肖:“我派武功,习《六风总诀》打开两臂经脉,习《七风人诀》打开躯干经脉,习《八风地诀》打开腿部经脉,你还离得太远。”
荀明义听她并未说《九风天诀》,猜想她可能并不了解其具体情况,便又将这个信息算记在心。
荀明义诚恳地拱手一拜,说道:“我练不成,但是总想见一见,还请师叔显露一二。”
肖云凤又是哂笑一番,紧盯着荀明义,慢慢伸出脚,将脚前刚才散落在地上的几颗佛珠碾碎,说道:“贤侄确是可造之才,刚才我佛珠散落在地,这个偶然情况被你立即算计在内,现在诓骗我将腿上的功夫显露一二,无非是希望我踩在佛珠上滑倒,你再借机而攻。你算计的不错,可惜你在陈茂才家的擂台上已经用过一遍,而且你毕竟见识有限,武功到我这程度,踩在珠上是绝不会轻易摔倒的,和蒋家那个蠢货完全不同。”
荀明义心下略感失望,这确实是他的算计,不想又落空了。但是他的面上仍然非常平静,甚至看起来有些无辜,说道:“师叔您总是把我想的太坏,师侄当日上擂台,可是行侠仗义,您应该知道。”
肖云凤冷笑道:“陈茂才的家财,刘莹玉的武功,还有陈家小妮子,恐怕都被你收入账中了吧。”
这句话透露出一个消息,就是当时跟踪之人并没有全程跟踪到位,不然她一定会陈述事实,而不会做出这样自以为正确的推测。关键是这让肖云凤错过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自己服了红玉,而一直以来的对话更有诸多副证,荀明义心里又有了计议。
荀明义拍拍胸脯道:“这些与《九风天诀》比又算得了什么,可惜我马上就要交给师叔您了。师叔您知不知习了《九风天诀》会怎样?”
肖云凤只是哼了一声并未回答。
荀明义露出一个故作玄虚的微笑,说道:“看样子您不太了解。罢了,既然您不愿露一手,那么我使一掌,您略作指点总可以吧?”
肖云凤左后的蒙面人欲有所动作,肖云凤则说了句“无妨”,那两人也就听令只做看客了。
荀明义扎个马步,就像在客房的门前向着门帘发掌一般,用尽全力出了一掌,对着的正是肖云凤。荀明义现在只能发出三步远的掌风而已,现在正是隔了三步远,别说是肖云凤这等高手,便是五岁的小孩子也伤不得,掌风打到了肖云凤身上,只是带动了衣襟和发丝。
肖云凤讥讽的一笑,说道:“不过如此……”
见荀明义神色如常,还略带几分笑意,肖云凤好像突遭雷击一般,双眼圆睁,吼道:“能用全力,你的毒已经解了!”
荀明义脸色大变,突然矮身,使用地滚龙的功夫向后猛躺,然后就开始急滚。
肖云凤不及细想,嘴里大喊一声“射”,脚上则已经发力,向荀明义跃过去,左手护胸,右手用了个擒拿的手势,猛抓向荀明义。
她身边的蒙面人也立即拔刀追击而去,一动身即以肖云凤为轴,成了个鹤翼之势,既能护住肖云凤,又能将荀明义合围住,足见确实是一些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之人。此时听肖云凤又说了一句“活捉”,便将手中之刀转了半圈,刀背向敌刀刃向己,要让荀明义伤而不死。
左右两边的蒙面人则已将箭羽直向荀父射出。
穆俭宗还是施了和刚才一般的功夫,将来箭全部揽住。此时荀明义堪堪躲过了肖云凤的第一击,这全仗他这几天习了内力,地滚龙中“弹”的功力大涨,但是也只是毫厘之间,第二击眼看已经躲不过去,而左右的蒙面人第二支箭已经马上要搭到弓上。
穆俭宗终于使出了绝技——十八一杀,十八步,一击必杀,无人能避。
似一道闪电,穆俭宗以不可阻挡之势、以超越在场所有人想象之速,三个大跃,每跃六步之距,冲向肖云凤。手里刚才揽住的箭羽顺势飞出,肖云凤身边的蒙面人全部被瞬间射穿。但穆俭宗的速度似乎比自己发出的箭羽还快,待他跃肖云凤面前时,肖云凤根本没做好招架,甚至还保持着一部分掌击荀明义的姿势。
穆俭宗并未使出杀招,他左手点了肖云凤巨阙、中守两处大穴,暂时封闭其任脉运转,脚上施了步伐,以一个转身就化去了冲势,停步之时已经立于肖云凤身后,左手抵着肖云凤后背命门穴,右手持小刀,抵在肖云凤喉咙之上。
眼见陡变之间主将受制,左右那些蒙面人虽已将弓拉满,但并未射出。而穆俭宗左手略微一用力,肖云凤感到命门穴麻痛,自知其意,大喊了一声“放下”,那些蒙面人也只能将弓箭收了。
荀明义在地上滚动时,恍惚中只看到一道身影极速跨过自己,料定必是师父出招,稳住身再细看时师父出招已成。寻了把手刀握在手中,起身来到师父身边。
肖云凤面如死灰,穆俭宗面色苍白如纸。
荀明义正欲相问,穆俭宗却突然喷吐出一大口鲜血,荀明义慌得大喊一声“师父”,手上则扔了刀,赶紧为师父抚背。
穆俭宗并未说话,只是轻轻摇头示意荀明义自己无事。
肖云凤看地上穆俭宗所吐鲜血颜色发黑,歇斯底里地问道:“你到底中没中毒?”
穆俭宗答道:“我确实中毒了。用完十八一杀之后,本就会有极强的反噬,我刚才又带毒强破丹田之关,才会这般。”
肖云凤下巴撇向荀明义,问道:“他怎么没事?”
穆俭宗答道:“《九风天诀》中有引毒功法,别人若是已经练成了真气的习武之人,就可将其体内之毒引出体外,但是逼不了自身之毒。”
肖云凤略一思索,当是想通了自己终究着了荀明义的道,死死地盯着荀明义,口中说道:“你……你……”
荀明义心痛师父伤势,说话再无遮拦,喝道:“闭嘴吧!你还说你不蠢,我师父曾说过他中了毒使不出全力,那我就故意使出全力,让你看出我没中毒,故意暗示你《九风天诀》中有解毒之法,让你以为我们都没有中毒。你畏死贪生,一衡量局势,本能地就会反应到生擒我才能保命,我再立即向后逃,逼着你赶紧决策。没想到你真的上当,占尽优势下也能被翻了盘。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蠢出天际之人。”
肖云凤气的前额青筋暴起,但缓了一会儿,她却突然开始大笑起来,竟然笑到浑身颤抖,脸颊的潮红和额头上血管的铁青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疯狂又渗人。
终于止住了大笑,她说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位旷古烁今的成名英雄,死于我与四十八鹰之手,不想今日被你这武功不入流的小毛孩愚弄在股掌之上。今天算是我肖云凤此生第一羞辱之日,虽是拜你所赐,但我现在却着实有几分喜欢你,只是可惜……”
荀明义并未搭理她,穆俭宗问道:“可惜什么?”
肖云凤则继续看着荀明义说道:“可惜我是坏人,你是好人,要不然我真要为你喝彩。”
说完微微一笑,突然大声喊道:“带过来,杀最老的”。
在荀父身后稍远处埋伏的十二名黑衣人站出来,还架着一老一少两位僧人,以及一对母子模样的香客,这四人都被封了穴道,既不能动也不能言。
这些人走到距离荀父十步远的距离,两名黑衣人解了老和尚的穴道,向前一推,老和尚踉踉跄跄还未站稳,一名黑衣人一刀从其后腰扎入,先是一声撕衣和入肉合在一起的钝音,随后即是一声惨叫,刀尖在老和尚腹前支了一个凸起,那黑衣人一脚蹬踹,抽出了手刀,老和尚摔倒在地,贯穿的伤口血涌不止,身体在地上无意义地扭动,口中发出嘶哑的低声惨叫,那黑衣人又上前向着背部扎了一刀,刀身在肋骨缝中穿过,隐约还能听到铁与骨摩擦的声音,再拔出刀时,老和尚急促地吸了两口气,终于死掉了。
荀家的下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人被杀掉的场景,吓得叫出了声,荀母搂住贴身丫鬟,怒目盯向肖云凤。荀父也双拳紧握,气的浑身颤抖。
荀明义俯身捡起刀,向着肖云凤大腿就要扎一刀。
肖云凤大喊一声:“你试试!”
荀明义这一刀终究没有扎下去。
肖云凤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你们背的东西太多了,背那么多,肯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永远笑不到最后!”
穆俭宗凄然道:“你其实应该早用他们作为筹码。”
肖云凤道:“那多没意思啊。而且有一点你要清楚,这老和尚本不必死,害死他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