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假的是不是!你说话啊!你说话!”
南宫拉扯着顾余年的衣服。
眼里头早无了星光闪烁,换做了泪痕点点。
“偿命!李椿儿!你替她偿命——”
跪倒在一旁,李椿儿泣不成声,她方才恢复了些气力,只有顾余年只身护着。
“啊——”
南宫涨红了脸,他将房内的花盆首饰全都砸倒在地上。新生婴孩的哭声穿透的青瓦灰墙。他知道,自己原本从未觉得她那般重要可贵,同她的情爱,只是一面之缘,纸上深浅。这般的愤怒只是不愿,他不愿接受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一场戏,他只是这场戏里一个戏弄的角儿。
新妇的离去从未告诉他,只是因为,她的信被差使遗失在了哪个角落,未曾有人发觉。拜堂成亲的只是一具面皮傀儡,自己同一具面皮成了亲!
一切都成了恼怒成羞。
他冲向外头,冷冷看向铆足了劲的婴孩,乳娘抱起了她,顾余年赶来跪下,深深磕头。
“南宫秋夜!顾姓有愧!可孩子,孩子无罪!”
他愣在那里,忘了一切的事,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贰
为了名声,最后熙山三处以这般处论:妖族逆党,七公主与其结党营私,以下犯上,贬出家门,废其身份,不得葬入族墓。
莽莽大漠,花瓣散落,仙化烟散去,世间萧然。
只留着南宫一人,泪洒大漠,前来的大军听着号角,麻木的退回军营,像是真正的尸体。屠杀后的唐河,血染黄沙,尸野遍地。
人人都说:一声唢呐听两回,一曲红衣嫁进,一曲白衣抬出。可到了她,唢呐声未闻,既无红妆,亦无白裙。
兄长六位,纵然在世与她怎般,如今腐烂化为流萤也不与她何事。
名声,大礼,是一切的枷锁,封建的悲歌。
“天帝有令——恰逢丰收之年,以表祈福新春,大赦天下,熙山鹤讳七,慧质明兰,得天宠,蒙尘恩,先见之明,追封七言夫人——”
这已是三年以后,骨灰微凉,黄婉安耗尽了心思气力,费劲了颜面,才收买奉承得天帝下诏。她为她做了太多,她不知道,七,还在冥界静静瞧着她。
叁
“你可曾怨恨她不早日为你平冤?”
那是冥界圣兽,海鲸的话语,满园的海棠花,只奈何无香。海鲸的鼻音深沉,回荡在天地一间,七折下一株海棠,瞧着它风化,三年,她安静沉稳了许多。
“哪里来的冤枉可言,只是不合时宜,做了不该的事。他——可还好?”
“他也是半吊子,出家做和尚,还将你逝去魂花封于瓶内,日日观赏。出家人,难忘尘俗,吁。”
她遥遥看去,眉清目秀的和尚,跪在方丈面前,跪在金漆的佛祖前,低声喃喃着佛经。念珠险些慌了神,落在地上,他的思绪又次飘散,散在她的身上。
失去的,才珍贵,得不到的,才富丽堂皇。
“但愿,在冥界后,我断了轮回路,往后,还是不要相记罢了。”
她挥挥手,没带走一片云彩。
和尚的心里空落落的,看着院前的“七言阁”牌匾,却又想不着什么。她留给世间空白,抹去了所有人的念想,世上再无七言夫人,再无妖族谋反——
空白,是留给世界,最好的颜色,余下的空白,还是留给后人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