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好定力!
这是里朝第三千次感慨,她早晨还没吃早饭就被安夫人的贴身侍女张嬷嬷带到了卧室,静候在夫人床前。
这肯定是夫人安排的了,怎么会想到安排人在床边上盯着自己睡觉呢,虽然隔着几层轻纱。
佩服安夫人还睡得稳当,睡姿标准。
一个时辰后,张嬷嬷带两排侍女到了门口,开门关门听不见一丝声音。
“夫人,该起了。”
夫人应了,门口侍女进来,张嬷嬷拉开两侧轻纱,手撑着夫人背后,带夫人坐起,侍女一上前,待夫人脚快着地时,轻托住脚,替她穿好鞋子。张嬷嬷在夫人站起身时,替她披上衣服。
“母亲早!”里朝向安夫人请安。
安夫人只轻轻点了头。
穿好鞋的侍女由一侧退下,二号侍女上前,从三号侍女托盘中拿出一盏水,待夫人漱了口,两人退下,四号五号伺候夫人洗了脸。
里朝愣愣地呆在一边,看着生怕呼吸出了声,打搅了眼前不声不响的十几号人。
六号七号给换了衣服,梳了头发,两个配合默契,皆手巧动作利索,梳起的头发整齐华贵。
里朝觉得脖子发僵,腿有点抖。
八号给夫人上了一碗羹汤,像一幅静止的画,手起手落,碗碟不出一点声响。
我的个乖乖,里朝已经漠视了,也就这么夸张吧!
这不还留俩人呢吗,没事干?
“小姐,可以随夫人出发了。”张嬷嬷出声。
“哦哦,好的。”里朝看得正愣神,一出声才发觉声音比张嬷嬷高了两个调,又赶紧禁声。
走出房门,往后看,最后的两位侍女将窗户打开,原来是整理内室的。
前院,先是来请安的两位侧室,都站姿恭敬,里朝的母亲俞夫人,身子常年不好,夫人免了她的请安。
里朝偷偷抬头打量了一圈,发现整个屋子也就只有她抬头,其他人都低着头,一动不动。
再说这两位夫人,脸都低着,也能从看出是清丽无双,那必须的,安侯是什么人,家里能放不好看的吗?
就是看着有点眼花,看不出区别,两位夫人,皆妆容衣饰素雅,颜色相近,连头顶上带的发簪的形状个数角度都差不多。
难道这就是安侯不再纳人的原因,反正府里的女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差别。是因为安侯喜欢的都是这个风格的?还是在安夫人的管教下,都变成了一个风格?
见了夫人,之后是家里的孩子,一个个不管年纪大小,都一派老成的样子,看得里朝惊叹摇头,果然是世家贵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本正经的无聊。
她名义上的那位丈夫现在的地位是自己挣来的,但是本来他就身份尊贵,父亲也是大将,大概也是这么刻板模样的吧。
唉,在这么下去,脸都要僵掉了。
见过了来请安的人,才到了用早膳的时间。
早餐精致花样多,但也没有很夸张,总共也就七八个碟子,外加清粥和汤。桌上摆了两副餐具。
里朝恭敬地站在夫人身后,看侍女盛粥,一直到夫人动口吃饭,也没有人出声,看来另一副餐具果然不是自己的,还好自己识相地站在了夫人身后。
等安夫人慢慢品完了早饭,漱了口,擦了手,才对里朝说了句,“随和风下去用过早饭,一盏茶时间,用完到书房吧。”
“是。”
一盏茶?
这对我可没问题,边走边吃,半盏茶都足够了。
和风走在侧前方,里朝边走边伸了个懒腰,这一早的,至于吗?
“二小姐,请用!”
和风待里朝坐下,将手中的筷子递到里朝手里。
里朝迟疑地接过筷子,“这是我的早饭?”
“是的,二小姐!”
“全部?”
“是的,二小姐。”
桌子上,两颗铜钱大小的水晶糕点,一盏绿茶。
全部的?早餐?
不会吧?
“夫人交代,请小姐一盏茶时间用完,时间不可多不可少。”
这些对我来说,两口都是多了。
夫人吃得也比我多啊,为什么我只有这么一点,还是在夫人看来,我真的很胖?
里朝一口一口抿着吃完,一盏茶,茶都要凉了。
时间过得何其缓慢,等里朝耐着性子,以每一个动作都定格的速度终于过去了,食不知味。
“请小姐吃清茶漱口。”
里朝咕咚把茶全喝了个光,和风举着漱口杯的手定个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自然地放下。
“小姐放心,这糕点做得细腻,遇水则化,不会沾在口中,吃一口清茶,口留茶香。”
“和风,我感觉到了,遇水则化,化得没影没踪。”里朝张开嘴给和风看,和风低下头。
“和风,我没吃饱。”
“小姐已经用完了早餐,随我去夫人书房吧。”
哦。
安夫人的书房要绕过一片荷塘,现在荷塘中还只有几片小小的荷叶,和风依旧走在侧前方,走起路来又快又好看,还不显得仓促。
里朝点着脚尖准备学两步,一高一低的,肚子在颠,屁股也在颠,算了算了,不可效颦。
“母亲!”
安夫人依然只是一点头。
“二小姐过来替夫人磨墨。”张嬷嬷说道。
里朝走到砚台边,砚台光润,什么修饰都没有,里朝从桌上的茶盏中倒了一些水,开始,不作声地开始磨墨。
夫人并不动笔,只是安静地在看书。
墨汁已经磨得黑浓了,里朝收手,看向安夫人,安夫人还是不讲话,里朝看向张嬷嬷,张嬷嬷也不讲话,里朝只好也不讲话。
一直等到墨有些干了,安夫人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张嬷嬷,教她怎么磨墨。”
“是,夫人。二小姐,这第一,研磨只能用清水,不可用热水,不可用茶水,不可用糖水,否则墨色不佳,刚刚小姐倒的是热的茶水。”
“是,我知道了。”
“第二,研磨的时候,把衣袖向上叠半寸,否则墨沾到衣袖,有损仪表。第三,研磨要垂直平正,左手扶砚,右手持墨,力道适中地打着圈墨,不能只是前后直推,否则墨色无光。”
“是,里朝明白了。”
“第四,若有人要小姐研磨,小姐研磨即可,不需张望。”
一下说了四点,说得里朝脸颊都有些发烫了,好像这么多年都是不懂规矩的,高宅大院真是一举一动都有严格要求。
“里朝!”安夫人开口。
“母亲。”
“你所要学的有管家理事,有书画茶道,在这之前首先要学会的是礼仪,自身礼仪学会了,才能去管别人的礼仪,才能管家理事。”
“多谢母亲教导。”
“你未来的夫君,是军机重臣,他的书房,即使将军准许,你也尽量避开。若私下将军让你研磨,你只呆在一边,低头研磨,切忌打探张望。”
“是。”
“还有,你刚刚站的位置,若是晚上点了灯,就挡住了光,往后记得避开。今日就到这里,去把这本书抄三遍,以书上的字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