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狼羊
“这都是奴才的福气。”
“或许也是皇上的福气,有你这样一个奴才。”我说的认真,说罢又觉得有些唐突,于是笑道,“你很好,本宫不会忘记你的。”
“能够服侍皇上和娘娘,是奴才的福气……奴才不敢,不敢。”
蓉儿笑道:“你难道想让娘娘早点忘记你么?”
小六子嘴巴张着,不知想说什么,又为难的闭上了。
我摇头:“瞧你们两个,在一起没一天不闹腾的。”
蓉儿抿嘴笑个不已。
“娘娘,奴才先告退了。”
“去吧。”又道,“让蓉儿送送你。”
我目送蓉儿和小六子退下,心道:若小六子不是太监,他同蓉儿倒是一对活宝,可惜……唉……
“唉……娘娘,奴婢又失算了。”蓉儿失落的说道。
我不语,这本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能开心的了么?自己的夫君为了别人,为了别人……我悲哀的笑。
这是哪儿?我找寻着出口,到处都是迷雾般,让人看不清楚。忽然听到有人呼喊着我的名字。
“子夫。”
“谁?”我问,“你在哪儿呢?”
“是朕,在这儿……”是刘彻的声音。
“这儿……”他不停的说,“在这儿……”
我焦急的找寻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并不断发问,“皇上,您在哪儿?在哪儿呀?臣妾看不到您,您出来呀?”
渐渐的迷雾散去,刘彻给我一个背影,我惊喜上前,说道:“皇上,臣妾终于找到您了。”又有些疑问,“您在这里做什么?”
“朕在等人呀……”刘彻说,眼神殷切的看着我。
“皇上在等谁?”我羞涩的问。
“等我呀。”我抬头,看见澜依站在刘彻身边,亲昵的挽着刘彻的胳膊。刘彻眼光落在她娇美的脸上,她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只听刘彻在身后追逐着她,“澜依,澜依,你要到哪儿去?朕追不上你,你慢点好不好?”
他们互相追逐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留下我傻傻的呆在原地,忽然听到有格格的笑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待近了,我失声道:“是你?”竟然是陈娇。
陈娇笑道:“妹妹,如何?尝到被抛弃的滋味了么?”
我黯然:“姐姐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么?”
陈娇道:“看你笑话?我何尝不是被笑话的那个?我只是想告诉你,君恩难测,需要早早为自己做好打算。”
“打算?”我不解,“做好什么打算?”
“天机不可泄露。”她故作玄虚。
“姐姐既然不肯说,我也不再相问了。”我说,“但有一事不解,请姐姐真心相告。”
“说罢。”
“君恩难测这四个字是姐姐当年悟出来的么?”我问。
她不语,淡淡笑了笑,“这已经不是我的故事了。妹妹好自为之呀。”她说着,慢慢隐退了。
“娘娘,您的手!”蓉儿惊呼道。
我方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在滚烫的茶杯中,木然的将手拿了出来,却已经烫的发红。
蓉儿忙拿药膏给我涂抹,一边责怪道:“您这几天是怎么了?老心神不宁的?那么滚烫的水将手放进去都不知道么?”
我呆呆的笑笑,“没事,我没事。”
“都这么红了,您还说没事?幸好您没有烫伤,要不晚上皇上看到了可就不好了。”她絮叨着。
我愣愣的听着,过了半晌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蓉儿叹口气,“娘娘,奴婢说您把手放到那么滚烫的水里也不觉得烫么?”
我摇头,“不是这句。”
“您为什么心神不宁的?”她问,“是这句么?”
“也不是,也不是……是另外一句。”
“奴婢刚才还说什么了么?”她疑惑的看着我。
“你说皇上就怎样的那句……”
“哦。”她想起来了,“奴婢说皇上今晚过来,看到您受伤就不好了。”
她见我不再问话,说道:“难道奴婢说错什么了么?”
“不……”我陷入沉思中,那个梦,那四个字军恩难测,早作准备,唉……
“听惠良娣说你这几日都没有让她们过来请安,是身体不舒服么?”刘彻问我。
“什么?”我惊醒过来,“哦,……是。”
“皇后是哪儿不舒服么?”他抬起手,伸向我的额头。
我不经意的躲开,“臣妾无碍,只是这几日天气烦闷,想到嫔妃们都顶着太阳过来,所以暂且免了。”
这不经意仍然惹得刘彻不快,他察觉到我的疏远,说道:“为什么这么对朕?”
“皇上……”我不能说那个梦在我心中萦绕不去,不能说因为这个梦让我防备着难以琢磨的他。
他叹口气,“是因为朕连日来都在澜依那里么?”
“她如今怀有身孕,皇上您多呆在她那里也是正常的,臣妾怎么会多想呢?”这样一说更像是此地无银。
“朕累了……”他说。
“睡吧……”可是又怎么睡的着?
翌日,刘彻赏赐了许多东西进昭阳殿。
蓉儿喜道:“娘娘,咱们宫里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赏赐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
我淡淡说道:“都拢到库房里面吧。”我不想看,看多了让人回忆,回忆则让人心痛。
“娘娘……”
“收起来吧。”
“娘娘,您到底怎么了?”身后传来蓉儿的声音。
“我……”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能说什么?说这是我不稀罕的?说我同太子一样都希望要一份爱?而不是物质和那些貌似缠绵的话语?
曾经我以为我是懂得陈娇的,至少能明白当初她在冷宫里面的落寞。但现在才明白,那落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的。不,不仅仅是落寞,更多的是痛痛到无知觉。
御书房。
“太子如今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刘彻说道。
“臣妾也在张罗着这事呢。”我说,“臣妾想从今年新进的家人子中选择,皇上以为如何?”
“为什么?”他不悦,“堂堂太子妃出生寒门?这说出去不会让人家笑话么?”
“皇上,您多虑了吧?”我解释道,“虽说家人子中间不是王公贵族出生,但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再说,娶妻当娶贤。在里面挑选个贤惠的配据儿也足以。”
“这……容朕想想吧。”他说。
“臣妾先告退了。”我说。
翌日,众嫔妃过来请安。我正问些宫中近日发生的事情,却不料被一个声音打断。
“娘娘不会觉得臣妾不该来吧?”澜依挑衅的对我说道。
“本宫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怎么会不欢迎呢?”我迎上她的目光。
“娘娘说笑了。”
一众嫔妃站起对她行礼,问安。各自落座,却鸦雀无声。
澜依如今已经五个月了,虽然衣服穿的较为宽大,可已经看得出来肚子了。听御医说,看形状是个皇子呢。
“臣妾得知娘娘最近忙着,没空去看臣妾,臣妾就过来看您了。”澜依这话说的光鲜,一双眼睛却不安分的很。
“本宫可担待不起,你若出了什么事情,皇上怪罪可不好。再者说,皇上已经让你在椒房殿内好好休养,平白无故的又出来做什么?”说实话,我是真心想让她好,可她对我,简直就是一个带刺的刺猬。对谁都不客气,对谁都能狠心的扎进去。
“娘娘教训的是。”她低头道。
众嫔妃见没她们的事情,早就等的不耐烦,各自坐着,低声说着小话。我看不下去,说道:“你们若是宫内还有事情,就先下去吧。”
她们巴不得我有这句话,忙领命各自下去了,独独剩下澜依一个。
“时间也不早了,你趁着这天还没有热起来,赶紧回去吧。”我下了逐客令。
她泪眼汪汪的说道:“娘娘,以往都是澜依不对。您看着澜依还小的份上,就饶恕澜依吧。”说完,竟然不顾自己怀着身孕跪在地上。
我忙命蓉儿扶起她,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呢。快起来。”
“娘娘……您若不原谅澜依,澜依就一直跪着。”她固执的可以,蓉儿也不敢死命的拉,怕伤着胎儿。
“你……”我气噎,不知道为什么碰着她我常常无话可说。
“娘娘,您原谅我吧?”她朝着我跪着走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我忙扶起她,“本宫原谅你就是了。”
“真的么?”她有些不信。
我重重的点点头:“本宫原谅你了。”
“澜依知道娘娘一定会原谅我的。”她说着,泪如雨下。
我木然,心中闪出一个念头,难道还有其他目的不成?以肚子中的孩子来要挟我不成?这个念头一闪开,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但看到她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我不得不把这种恶念同她划清界限。
澜依走后,蓉儿鄙夷的说:“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问道:“怎么?难道你觉得她是有目的的么?”
“奴婢不敢说的绝对,但十分总有九分。娘娘想想她什么时候对人这样过?再说,她无缘无故的猛然过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蓉儿说的肯定,见我仍有几分犹疑又说道,“娘娘,您要多防备她,万万不可轻易相信她呀?”
我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我还是懂得的。这宫里的女子不管目的是什么总离不开勾心斗角。她和我作对也是莫名其妙,这次过来请求我的饶恕也同样是莫名其妙。这中间也太多的不明白,所以正如蓉儿所说,这中间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派人多注意些那边的动静。”我对蓉儿说道,“这些日子椒房殿内发生的事情这么多,但是却没有人过来禀报,会不会那边出现了问题?”
“奴婢也不知道,也不敢轻易将他们找过来问。”蓉儿说。
“小六子呢?怎么也不见他来了?”蓉儿和小六子素来相好,以往常常走动,如今减少。
“哼,他冲着新主子摇尾巴呢。”她不悦。
我愕然,“你们怎么了?”我忽然发现这些日子我自顾沉迷在那个梦里,没有关心身边的人已经在发生着变化。
“奴婢为了这事找过他几回,他总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奴婢也懒得问了。”她如实说出。
“这事儿本宫怎么不知道?”
“您整日神情恍恍惚惚的,奴婢不敢让你再知道这事情,让您劳心伤神了。”
“糊涂!”我呵斥道,“这事也能欺瞒的么?”这可不容我小觑,一旦椒房殿内我安排的人都反叛,那我在刘彻心里的地位怕是也如当初的陈娇一般。或是,比她更惨。她至少有金屋藏娇的诺言,而我什么也没有。
“奴婢知错了。”她跪下。
“你晚上去将小六子请过来,就说本宫有事找他。”我必须先了解事情到底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否则恐怕为时已晚。太子和我,以及整个卫氏家族都岌岌可危矣。
晚上,小六子如约前来。见了我行礼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还知道本宫是皇后么?”我淡淡的,不经意的说出。
他额头上出现汗珠,“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眼里没有皇后呀。”
“椒房殿……”我停住不再说下去。
“这……奴才真的不知呀。”
“不知?”我冷笑,“怕是公公不肯说吧?”又回忆道,“想当初本宫一个人孤零零的进了皇宫,当初都是因为公公本宫才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如今本宫是后宫之主,为什么公公反而远离本宫了呢?”
“奴才……奴才……”他说道,“奴才也只是一个奴才罢了,宫里的人都是主子,奴才是谁也不敢得罪呀。”
“你放心,你今天没有来过,本宫也没有见过你,一切的一切谁也不会知道的。”
“可是……”
“难道你连本宫说的话也不相信了么?”我叹口气,“本宫又何时害过你?”
“你还不相信娘娘么?”蓉儿见他仍然踌躇着,说道,“都怪咱们娘娘太宠着你,哪次你来不是赏赐那么多东西?还记得上次你不小心打死了一个奴婢,还不是娘娘罩着你才没有被拉去处斩的?你……你也太没良心了!”最后一句话显然是为自己说的。
“奴才说,就算是掉了脑袋。”他发狠道。
我吩咐蓉儿道:“去取一个垫子给他,再倒杯水过来。”
小六子道:“奴才也知道的不全。不过,奴才知道的都会告诉娘娘的。这点请娘娘放心。”
我感叹道:“若是不放心,本宫也不会找你过来相问了。”
“多谢娘娘厚爱。”他说道,“奴才知道蓉儿奉娘娘的旨意把椒房殿内内外外都安排上了自己的人,可这事儿李夫人都知道。只不过没怎么啃声罢了。但不知怎么的,她在五个月前忽然对皇上说出了实情。娘娘您也知道,那些人虽然是娘娘您派过去的,可皇上他们也是得罪不起的。”
我点头,心道:原来澜依早就知道我安排的眼线。不过,为什么她最初不说,而要等到后来的某日才说呢?算算日子应该是我遣走那个侍卫之时的事情。难道说这和那个侍卫有关系么?
只听他继续说道:“他们都招了,皇上当时就发火了。嚷嚷着要找您问个清楚。李夫人却劝道,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后宫的安定,这也没什么,她只是觉得被人盯着的感觉挺害怕的。所以才对皇上说明的,也只是一番想被皇上怜惜的心意。若是皇上找您理论一时破坏掉了当初的夫妻之情,那她就犯大罪过了。故此,皇上也并没有吱声。不过,私底下让奴才吩咐椒房殿的奴才们不准向您报告椒房殿内的一切,若是报告了,皇上就要灭九族。他们就谁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