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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怜孤影迷途赴远岛,嗟余生患难传武技【六】

耶律策先见柳眉风被鲨鱼吞下后,瞬间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任由这海水冲刷自己的冰冷的躯体,他击打自己的胸口暗责自己出手慢,未能救下柳眉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流眼泪,海水是咸的,眼泪也是咸的。

那沙哑的老者此刻脸无表情,好似被这一情形吓到了,回想起那个不知名的夜晚,柳眉风与他说的“好人之论”。如今见到柳眉风进入那怪物的腹中,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心中无不感叹,他江湖上是有名的神医,各种疑难杂症在他手中不在话下,如今他竟睁眼瞧见柳眉风被鲨鱼吞噬,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悄然消失。

那长须道士却是一阵狂笑,笑眼之中竟夹杂着两行眼泪,他江湖中人称“笑神仙”隐居遁世,日间阔达乐观对人,无论是喜是悲,皆是一笑了之。这种狂然脱俗只是众人看不穿其心里之苦,化悲为笑,心中的痛苦越大,越需要多大的笑颜来掩饰,此刻他也不知道这嘴角的笑意是否意义。

那胖和尚坐在地上如同一位得道高僧,原先四人中他最胡闹,对柳眉风脾气最差,此刻他竟不发作,端坐起来,闭着眼睛嘴里念着:“大慈大悲观音佛祖不思议,救度众生无停时,左手摘来甘露水,右手执得杨柳枝……大慈悲,大慈悲,神通广大大慈悲,脚踏虚空万里现,千兵万将尽相随,信受奉行婆啰诘,谛诘谛婆啰婆。”殊不知,高僧不为凡事缠身,而那胖和尚已经落下两行眼泪。

天山四怪皆以为柳眉风藏入鱼腹之中,无不痛心疾首,不知何时,那海上倏地翻起巨浪,足足百尺之高,那怪物不知何事,竟然在海上东窜西跳,忽地发出阵阵巨响,犹如山崩海啸之烈。,天山四怪见之,顿时站足势将找那怪物报仇,耶律策已抽剑注视大海上的静态。

一瞬间,海面上刮起巨风,耶律策不知道其中的蹊跷,紫霄剑紧紧握在手中,那长须道士见多识广,心道:恐是有人得罪了这海里面的东海龙王。

他们在看时,空中飞来一物什,待那物什落地时,才看清原来正是柳眉风。

只见那柳眉风左臂流出鲜血,右手握着一根血迹斑斑的金簪,众人不知道这金簪的来历。见他紧紧攥在手中,便知这金簪意义非凡。众人一喜,见那柳常鸣平安无事,顿时转悲为喜,只有那沙哑老者却哭了起来。

那胖和尚问道:“二哥,眉风已经平安无事,你怎么还哭上了?”

那沙哑的老者听到后,说道:“我不是哭,我是高兴,我这是喜极而泣!”

耶律策看那柳眉风竟然能从这么大的怪物里面死里逃生,非一般功夫,问道:“你告诉我,你怎么逃出来的?”

众人也是诧异,用一样异样的眼光看着那柳眉风,想那柳眉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要让他去制服那怪物,相信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

可天底下就只有一位柳眉风,柳眉风也真的制服了那怪物,凭得绝不是运气,而是勇气。

只听柳眉风颇有得意之色,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你们叫我时,便以为你们看见了我在呼唤我,我也是开心没想着还活着,竟然没有注意到后面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过来。忽然我后背一阵凉嗖嗖的,当我回头一看时,那怪物就一口吃了我,这些都是你们看见的。”

天山四怪同时点点头,齐声问道:“那后面到底怎么了,你又是如何从这怪物腹中逃脱的?”

柳眉风撇了撇嘴巴,那长须道士见后,立即从怀里掏出几个野果,那是适才祭奠胖和尚摘下的,一直放在身上。柳眉风嬉笑地嚼着野果,说道:“那时我进入它的嘴里后,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什么尖尖的东西,割破了我的手,那时候我好痛。”那胖和尚忍不住强说道:“这定是那怪物的利齿。”

柳眉风点了点头,说道:“嗯,我觉得也是,所以我喊,虽然我知道,你们肯定听不见,但是我那时很害怕,便一直喊,待我喊累了,便躺在一块黏黏糊糊的东西上面,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感觉这就是它的舌头。所以我用力敲它的舌头,它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挠痒痒一样。所以我便干脆不挠,突然这时它的舌头一卷,把我的身子勒得好紧,一下子我都不能呼吸,更不能动弹。”那长须道士听了又惊又奇,说道:“它定是要将你勒死,慢慢消化!”

柳眉风也不知道何意,望着那长须道士,又见天山四怪盯着自己,便说道:“那一刻我想起了死去的爹,娘,我就心里默念: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也不知道何时那舌头一滑,我又滑进去另一个黑黑的地方,这个地方空间很大,但是周围都是黏黏的东西,有的地方还有恶臭无比,有的地方还有声响。突然这时候我的头顶上掉下来许许多多的鱼和虾,有的竟然比我的身子还大,他们都在挤来挤去,有的虾还夹我身上,你们看看,好多伤口。”天山四怪见柳眉风衣着破烂,身上果然许多处伤势,但听柳眉风所讲,他们便知道柳眉风已经进了鲨鱼腹中。

柳眉风继续说道:“感觉身上好痛,所以我想逃,滑到一个地方,我发现这里有大大小小的藤条一样的长条物,于是我便想拉着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不料这长条东西太滑了,但是我没有放手,继续向上爬,终于到一半的时候,又哗啦啦的鱼掉了下来,我也掉了下来。我又再一次被那些虾咬伤,我感到更痛了,我便想着要离开这里,于是我想着向上爬,手累了,我又继续向上爬,虽然流着血,含着泪,但是我没有停下来,终于我又爬到先前那黏黏糊糊的舌头上。突然我的怀里一根尖尖的东西刺着我,我知道那是我爹送给我娘的金簪,这时我又差点被滑下去。情急之下,我拿起金簪刺入了它的舌头,那怪物好像很痛,摇摇晃晃的。这时,我也跟着摇来摇去,但是我紧紧握住那金簪,我知道那是我娘的,那怪物好像更加难受,搞得我在它的舌头上打滚,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怪物竟然还是没有张开嘴。于是我被滚到一个坚硬的地方,跟石头一样,终于看见长长尖尖的东西,那是那怪物的牙齿,一摸我发现它的牙齿竟然有血。我轻轻一碰它的牙齿,它好像受了刺激一样,张开口,于是我被它赶了出来,这件事就是这样。”

众人听他讲得一会儿凶险,一会儿幼稚,却是听得出神,那胖和尚拍拍他的头,嘿嘿笑道:“哈哈哈,看来这怪物也会有牙疼,你定是撞到它的痛处了。”

柳眉风搔搔后脑勺,突然他跪了下来,众人不解,同时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柳眉风磕了三个响头,众人更是吓得一跳,只听柳眉风说道:“我爹娘被仇人杀了,老师曾经教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我要报仇,我知道你们四位都是武功厉害的人,你们带我离开柳家庄,我便决定要拜你们为师,所以我求求你们教我武功罢!”

只见那耶律策淡淡说道:“我曾经犯了大错,上次恩师侥幸饶了我,但是我已无脸面使用他老人家教的武功了。若是按辈分,你爹应叫我师叔祖,虽我已被武当派除名,不按礼数,何况我曾教你爹三日‘太乙剑法’,无论如何我也做不了你的师父。”

柳眉风见耶律策生活诚恳,只得点点头,再望那沙哑的老者时,只见他低着头,说道:“我只不过一介庸医,施针救人我在行,若是让我教你杀人的功夫,在坐的兄弟都比我强得多。”

柳眉风再看看那长须道士,只见他摇摇头说道:“你看我这些皮毛功夫哪里敢教你,我阴阳五行,奇门遁甲的本事倒在行,再说我自在逍遥,已是一俗道士,这岂不是误人子弟。”

柳眉风见三人都不教自己,只剩那个胖和尚,平日里他对自己脾气又差,但危机时刻几番帮扶自己,柳眉风黯然地望了望他,只见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大哥、二哥、三哥都不教你,我也没有办法,平日间我这般对你,也是性格使然,你不要怪我。其实我对你颇为喜爱,只是我还俗前是一西域和尚,练的都是西域功夫,行有行规,我传你西域功夫必须是佛家弟子,你必须拜入我佛家门派,只是如今我已不是佛家弟子了。”这时那长须道士抢说道:“这个好办,你认眉风作干儿子便行了。”众人大惊,那沙哑老者站了出来,点头说道:“三弟,这个主意不错,眉风无父无母,已是柳常鸣的遗孤,当年我们与柳常鸣也有交情,如今看见他的后人,自然有理扶持他的后人长大。”

那长须道士叹道:“不错,我们天山四怪一辈子孑然一身,看见这个聪明孩子个个喜欢,若是能收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相伴一生,也算不枉此生了。”

耶律策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天山四怪个性迥异,不为世人所喜,一浪客、一郎中、一道士、一僧人,但却有个顶个本事,虽不求培养成姜尚、子房这般旷世奇才,但也只求不辱没忠孝节义四字。”

那胖和尚听了喜道:“难得我们兄弟四人达成一致,这件事便这样答应了,眉风,你可否认我们做的干爹?”

柳眉风适才见众人不收自己做师父,满心沮丧,此刻却听众人一致要收自己为义子,忆起柳常鸣的惨死之状,心中无不愤懑不平,说道:“我爹已经死了,若是四位伯伯肯收留我,教我功夫,我自然乐意认四位做我的干爹,只是我已有亲生爹爹,便不能跟你们信了。”四人听了皆是大笑,分别抚摸着柳眉风的头,那沙哑老者笑道:“那是自然,若是跟我们的姓,你到底是姓耶律呢?还是姓霍啊?是跟着道士姓呢?还是跟着和尚姓啊?”柳眉风听后也跟着笑起来,说道:“我先前只道四位是伯伯,却不知四位是何名何姓?上次我在柳家庄听到‘耶律策’这个名字,我才知道是这位大伯伯的名字,只是其他三位伯伯我倒不知道了。”

四人又是一笑,那胖和尚捏着柳眉风的鼻子,笑道:“臭小子,还叫我们伯伯呢!”

柳眉风立马回意,腕转拨开胖和尚的手臂,说道:“四爹,又在欺负我,大爹、二爹、三爹,你们都瞧瞧看!”众人一番嬉笑,无不感慨,他们四人在江湖人称“天山四怪”,饮食起居皆在一块,虽四人侠义相投,但真正过得潇洒自若的日子便是遇见了柳眉风之后。

这时沙哑老者说道:“眉风,我们‘天山四怪’虽在江湖不响,但是个有个的故事,此刻天色已晚,我们去寻一个容身之所,待我们好好给你说唱说唱。”

此刻已经日暮之时,荒岛日落较晚,若搁中原这时早已烛火摇曳。

走了一两里地,依稀听见流水灌声,众人惊喜,自知有水声就有河流,若是依水而居,那真是一个好的住处。柳眉风跟着天山四怪的后面,那胖和尚不时催他走快些,柳眉风只得耷拉着脑袋,这岛上尽是灌木荆棘,柳眉风被划破几次,见天山四怪走得远了,他只得忍着痛继续冲过去,又奔了一阵,双腿发软,气喘吁吁,只道自己不能再跑了,天山四怪见他满身血迹,心中不忍,便也听了下来,但见天色昏暗,各自心忧起来,生怕这丛林中突然野兽出没。

也不知为何,各自越担心的事情,那野兽来得越快,乍地一听,四周都是“嗷嗷”乱叫,众人听后皆是大骇。那胖和尚索性将柳眉风背上,吆喝众人注意周围,众人相互扶持,皆成一系,生怕被野兽发现。走了一段路程,听不见野兽的嗷叫,皆松了一口气。

见前方一个高坡,众人爬上后,猛地听见水声响亮,众人又是一喜,只是此刻夜幕,谁也不敢得意,只能放慢脚步。再往深处,流水声越来越大,轰轰隆隆,犹如钱塘江涨潮一般。见前方几块巨岩挡住去路,众人翻过巨岩,听水声犹如在眼前一般,再爬过几个高坡,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洞穴,左右茂草遮蔽,里面漆黑一片,若非听见里面有水声,谁也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宝穴。

胖和尚见后欣喜若狂,背着柳眉风探了进去,不料这洞穴常年不见来往,地面又常年潮湿,已长满青苔,他进去毫无注意,不慎滚了下去。只是苦了柳眉风,这一下慌忙之下,洞穴的尖石磕破了他的脑袋,鲜血直流,他失了平衡,双手乱挥,慌忙之中抓住了一棵苍松树,可这苍松树早已枯死,柳眉风抓住它,已是徒劳无功,哐当一下便摔了下去。

耶律策三人见他们掉入洞穴已是大惊,只是天黑不知这洞穴深浅,谁也不敢下去探视。长须道士寻遍四周,找到两块打火石,点上火之后,再举火把探那洞穴,见深不见底,至少有百尺有余。三人找遍左右,耶律策拔了些藤条系在身上,他众人之中轻功最好,举着火把轻轻一堕,便来到洞穴底部,见胖和尚与柳眉风昏迷。他拨弄藤条示意沙哑老者与长须道士下来。他们二人相序而下,分别向柳眉风与胖和尚施救,胖和尚一下子便醒过来了,只是柳眉风没有半分反应,众人分别内力运功,见柳眉风还是丝毫不动。胖和尚见之,心中愧疚自责,见沙哑老者慌乱打通穴位,他眼里一滴滴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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