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姑娘。
高个的肤白腿长,一头黑色的卷发,身材婀娜。
矮的那位,五官精致,棕发蓝眼,目光清澈,宛如天际。
二人皆着中土装束,只是此二人身材较中土女子丰腴,乃是另外一种风韵了。
李非晓自幼昆仑山上长大,地处偏远,常见异邦女子,但是如此绝色也是少见。
二人进屋行了礼,高个姑娘叫做帕夏儿,矮个的姑娘叫做阿意牧。婢女已经收好了台面,上了酒具,王伟豪又让那唱歌的美齐儿一同来,众人围坐胡榻,行令喝酒,不胜欢喜。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非晓只觉得头脑昏沉,应是吃了不少酒。雪子嬷嬷将作为酒令的牌子拿起来,说道:“酒令旗牌官在此,且歇息片刻。上宾,该用些饭菜了。”
李非晓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雪子嬷嬷说道:“已经过了申时。”
李非晓惊道:“竟然都已经这么晚了。”
王伟豪笑道:“师弟,人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等如此快活,便宛如登天,故自然不觉之间已经到了这个时辰,雪子嬷嬷,收拾一下,我们用饭。”说罢与那帕夏儿相视一笑,那帕夏儿肤色白皙,微有雀斑,一笑之下,便似朗夜繁星,令人心醉。
李非晓摇摇头,脑子还是一阵混沌,那美齐儿已经从婢女手中接过毛巾,帮李非晓擦拭,又取了一个碧绿的小瓶儿,倒了些药膏在手中,说道:“公子爷怕是酒吃多了,这是青草膏,涂在太阳穴上,能治头痛,我来帮你抹些。”
李非晓将头枕在美齐儿的腿上,美齐儿抹了些药膏在李非晓太阳穴处,又轻轻揉了几下。李非晓感到一阵清凉,顿时好了些。
他稍歇片刻,起身问雪子嬷嬷,道:“雪子嬷嬷,近日是不是有位陆必治,陆公子常来你们胡姬坊?”
雪子嬷嬷说道:“公子爷认识陆公子?那陆公子怕是在林晨姑娘的闺房之中吧。”
李非晓接着问道:“这几日,他都在这里?”
雪子嬷嬷说道:“这要问问次郎了,公子爷稍坐,我去将他唤来。”
李非晓点头。此刻桌面已经收拾干净。旁边的婢女将食盒打开,先是四样小菜,凉拌海参,酱卤牛肉,罗汉素鸭,蓑衣黄瓜。然后用棉布包着一大碗汤,乃是先前王伟豪点名要的竹荪虾子汤。然后上的四个热菜是烧童子鸡,糖醋鲤鱼,锅烧羊肉和油爆双脆,一道素菜是水芹菜炒香干,点心是小笼灌汤包。
美齐儿甚是机灵,知道王伟豪爱吃虾汤,已经盛好了汤放在他们面前。
之前喝的酒也撤去了,上了一个金色的掐丝酒壶,做成了一个骆驼的形状。酒杯也换成了金色掐丝的高爵杯,雪子嬷嬷执壶,说道:“二位上宾,这是我家马爷私藏的葡萄酒,请二位爷品尝。”
王伟豪拿起杯子饮了一口,说道:“滋味芳醇,确实是好酒。”
李非晓并不懂赏鉴,杯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味道,颇为芬芳,仿佛百花之园。随即小酌一口,口中滋味漫溢,更兼回味无穷,确实是好酒。
王伟豪拿起汤碗,喝了两口汤,感觉甚为满意,说道:“师弟,尝尝这竹荪虾子汤,乃是用海带、干贝与虾皮同煮,取清汤。下竹荪,笋丁,小火慢煨入味。最后把焙熟的河虾籽洒入汤中,味极鲜美。”
李非晓也喝了一口,果然鲜味妙不可言。
一会有人敲门,进来的是那个侏儒,俯首拜见,说道:“不知李大人有什么事情,小人必然如实回答。”
李非晓一惊,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王伟豪大笑,说道:“师弟,这洛阳城里的事情,大概没有次郎不知道的。他可是马老板的左膀右臂。”
次郎说道:“王员外抬爱了,我不过是个守本分的下人罢了。”
李非晓将筷子放下,吃惊道看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侏儒,说道:“这几日,那陆必治是不是一直都在这胡姬坊中。”
次郎说道:“回大人,这陆公子七日前来胡姬坊,中间只出去过一次,就是大人召见的那次。这个常陪在陆公子身边的林晨姑娘也是知道的。”
李非晓看着手中握着的酒杯,说道:“这林晨姑娘竟有这样大的魔力?”
次郎回道:“大人应该知道我们胡姬坊的姑娘都有这样的魔力。”
李非晓又问道:“那林晨姑娘又是何许人也?”
次郎回道:“这林晨姑娘算得上我胡姬坊中的榜眼。”
李非晓笑道:“这青楼之中也谈榜眼,怕是折煞了这天下考不中状元的读书人了。”
次郎忙作了一揖,说道:“小人失言,我胡姬坊每晚戌时摆擂竞艳,众人皆知道花魁乃是阿美儿叶那,要问第二名便是林晨姑娘了,林晨姑娘原名叫做海拉兰,乃是北元皇室,因鬼赤力篡夺大汗之位,蒙古诸部内乱,互相杀戮,逃难来到中原,才沦落了风尘。”
美齐儿夹了点心放在王伟豪的姜丝醋碟里,说道:“林晨姐姐自然是绝美的,却不说长相,论气质,我倒是觉得阿美儿叶那也是比不上林晨姐姐的。”
李非晓问道:“他一步也未踏出胡姬坊?”
美齐儿也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李非晓的碟子里,说道:“能进得我林晨姐姐房间的人,自然是舍不得出去的。”
次郎说道:“据我所知,没有。”
李非晓叹道:“自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这大少爷竟然不闻不问,在这青楼之中厮混,也是令人唏嘘。”
王伟豪尝了一口小笼包,说道:“雪子嬷嬷,这不是太白楼的小笼包吗?”
雪子嬷嬷说道:“自然是太白楼的,这虾子汤,四冷盘都是广德楼的,热菜这几样,也是那几家老店的拿手菜,点心必定是太白楼的。”
王伟豪摇摇头,说道:“怕是买错了,今天这小笼味道不对。”
李非晓大笑,说道:“没买错,只是现下这太白楼的大厨正在师兄门下做客,这二师父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不对的。师兄要是喜欢太白楼的手艺,回去让他下厨给你做几道好菜,也算是抵了汤药钱了。”
王伟豪一拍脑袋,说道:“那我一定不放他走,让他给我做几顿好饭才行。”
李非晓又对次郎说道:“听我师兄说,次郎先生乃是这洛阳城内的包打听。我想问问,你可知道洛阳城里哪里可以买到一种钱袋,乃是上好的蓝缎,十字的暗纹,用金线缀成。”
王伟豪说道:“是了,次郎,哪里有这样的钱袋卖?师弟之前给我看了,我喜欢的紧,也想买一个。”
次郎答道:“先生二字,次郎不敢当,大人叫我次郎就可以。洛阳城中各大布庄绸店中并没有大人描述的钱袋。”
“真是一筹莫展,次郎先生都不知道的话,估计别人便更不知道了。那多谢次郎先生。我没事了。”李非晓说着,拿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那次郎行礼告退。突然,那阿意牧说道:“大人所说的是不是这样的钱袋?”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红色,十字暗纹,用金线缀成。
李非晓眼睛放了光,将那荷包来回看了几遍,除了颜色不同,其他大抵相似,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兴奋地问道:“阿意牧姑娘,这荷包从哪儿来的?”
阿意牧笑道:“大人先前说蓝色我便没仔细听,刚才一下反应过来了。这荷包乃是西域寻常之物,只是中原少见,我们坊内的姑娘很多都有,还赠给过不少客人。”
李非晓听闻,说道:“送的多么?”
阿意牧说道:“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随手赠送而已。”
“那便是查不出了。”李非晓摇摇头,又切齿道,“魏龙那贪赃枉法的老匹夫,明明知道实情,却不告诉我。”
王伟豪听到李非晓骂魏龙,放下了筷子,说道:“师弟此言差矣。身为洛阳百姓,魏大人于我们有莫大的恩德,他绝非贪赃枉法的昏官。”
李非晓又饮了一杯,说道:“师兄有所不知,这老匹夫明明知道真相,却一直欺瞒于我,气煞我也。定是收了贿赂。”
王伟豪说道:“师弟不知,魏大人在洛阳已有十年,清正廉明,从未听闻收受贿赂。那年黄河改道,洛水干涸,大旱无雨,已经是民不聊生。魏大人先是开仓放粮救民于水火,又挖井引渠治理水患,七日不回府中,最后昏厥在堤坝之上。洛阳百姓无一不念其恩德。”
美齐儿说道:“王员外所说句句属实,我虽是外邦人,也念魏大人之好。”
众人正在聊天之际,忽闻擂鼓之声,急急切切,一声胜过一声,一下重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