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旗杆矗立在戈壁上，土黄色的旗帜猎猎作响，它原本是青色的。
这是一处名叫“Da1”的聚集地入口，位于戈壁西南。
营地很小，周围被笼着铁丝网的栅栏围住，营地的中央有一个类似于小山包的凸起土堆，其下有着深埋地下数十的人防工程，废土上绝大多数的避难所都是这样的构造。
小营地内，有寥寥几个端着气枪的男人在地面附近巡视。他们戴着防风沙的面巾和墨镜，身上或多或少有着一些小的“残疾”。
比如长了六个指头、缺了一截小臂、脖子上有好几粒拇指大的肉瘤……这些都是核辐射遗留的影响。
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初苟且偷生下来的那批人的三代或者四代了。
一代又一代的辐射量累积，使得战后新生儿的残缺比例逐渐增高，由于医疗设备极不完备，人类的平均寿命也骤减为了四十五岁左右。
围着红色面巾的男人看起来是这批人的头目，他缩在离通往地下掩体最近的楼梯通道附近，坐在一只小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
像Da1这样的小型聚集地，在这片戈壁上不知有好几百个，由于通讯闭塞，各聚集地基本上都能自给自足，所以大部分都处于互不接触的状态。再加上规模太小，没有什么油水可榨，所以那些横行戈壁的摩托帮基本上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戴着红色面巾的杨虎将靠在墙上的气枪拿起，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在其上来回抚摸。
他们手里有枪，这才是没有被其他人打上主意最重要的因素。
对于杨虎来说，只有手头这只出产自战后工厂的仿造气枪，才能给他最强烈的安全感。
“虎哥，好像有人来了。”营地上一个眼尖的男人发现了陌生人的踪迹。
“多少人？”杨虎连忙端起气枪，走到营地门口。
这个道德崩坏的世道，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就一个。”杨虎顺着手下人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依稀见着了一个削瘦的身影正在戈壁中缓步行来。
“走路来的？”杨虎咂咂干涩的嘴，疑惑道：“不骑自行车就敢闯戈壁，真就找死不成？”
戈壁上的行人注意到了原处营地内的几个小点忽然聚拢到一块，他放慢了脚步，不再那么着急了。
“有人，那就好办了。”周杨双手插进上衣口袋，再次隐晦地确认了一番那把格洛克是否别好。
他不疾不徐地朝眼前那处营地走去。
“站住！”一个警卫队员开口喝住越来越靠近的周杨，虽然他并没有在周杨的身上察觉到丝毫的危险。
“我没有恶意。”周杨举起双手，在四把气枪的枪口下，缓缓靠近。
“你是来干什么的？”杨虎走到周杨跟前，上上下下扫视了周杨一遍，开口道：“旧人类？”
“旧人类”在战后的废土上是个很敏感的词汇，因为“新人类”们对其的感知，大多很复杂。
那些刚刚从休眠舱内被唤醒的，拥有着一套高级防护服和丰富生存物资的复苏者，成分大多为战前的高级官员、知名企业家、资深研究员……往往是一块可口的肥肉，数不尽的饿狼一旦嗅到了气味，便会发了疯似的扑上去，将他们吞吃得一干二净。
而他们偏偏还保留着一丝“淳朴”，在这片没有法律与道德制约的土地上，这是比身体残疾更加致命的缺陷。
那场百年前的惨烈核战几乎碾死了地球上百分之九十几的生物，残存下来的新人类们比陆续开启的休眠舱内爬出的旧人类更懂得如何在这等人吃人的环境中生存。
“是在说我吗？虽然旧人类的含义，我并不完全明白，但如果你指的是，我是战前进入休眠舱那一批人的话，我想，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周杨耸了耸肩，他的眼底闪烁着清澈的光，问道：“各位大哥能不能告诉我，核战过去多少年了？”
“你的休眠舱呢？”杨虎心底闪过一丝贪婪，很快他便有了决定。
“哦？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吗，这可不太礼貌啊。”周杨努了努嘴唇，抬手指着身后方向，道：“在那边，大约要走四个小时。怎么，你们有兴趣吗，我可以用它来和你们交换食物和水吗？或是直接加入你们也不是不行。”
“你要加入我们？”一个警卫队员强忍着欣喜，上前问道。
他的欣喜是因为发现了周杨那座刚刚开启的休眠舱和周杨背后鼓鼓囊囊的背包，仅此而已。
“不可以吗？”周杨往后退了一步，面前这几个男人距离他太近了。
“当然可以！”杨虎示意几个人放下对着周杨的枪口，他并不怕周杨是伪装成旧人类的掠夺者，毕竟周杨身上穿着的崭新防护迷彩服，放到大的要塞里售卖，估计都能买下这座Da1聚集地。
周杨笑着把包脱下，递给杨虎，道：“这里面是休眠舱自带的物资和药品，我想营地应该会有用的。”
周杨在展示他的自我价值，以便Da1的这些人能够尽早地信任他，从而接受他成为其中一员。
任何一个人在戈壁上，都不可能独自存活。
“好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杨虎将气枪背到身后，毫不避讳地打开了周杨的背包。
几个警卫队员忍不住凑过去，对于传闻中的“旧人类”，他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早就听说旧人类携带的战前物资颇丰，现在终于可以亲眼确认一番了。
几十块碘片、止血带、保存完好的压缩饼干、纯净水、黄橙橙的子弹……
子弹？
他怎么会有子弹？
就在杨虎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周杨瞬间摸出了腰间别着的那把格洛克手枪。
砰！
砰，砰！
血浆和黄白脑汁突然就溅到了杨虎的脸上，他身旁的三个警卫队员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内，接连扑通倒地。
暗红色的鲜血滋润着干涸的土地，迅速渗了下去。
杨虎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周杨。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加入我们，就像我们也没有打算接纳他。”杨虎瞳孔急剧缩小，他们本打算将眼前这只肥羊劫掠一空，然后杀人灭口。但谁也没想到，这是一匹披着羊皮的饿狼。
杨虎咽了一口唾沫，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言不发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敢。
周杨举枪的右手还有些颤抖，但如此近的距离，毫不影响他瞄准与射击。
A-E级的各类民用休眠舱都不会携带任何枪支，这是军用与民营的休眠舱最显著的差别。
但周杨永远不是一个会遵守规则的人。他在占据王子杰的休眠舱名额后，费了极大的力气，将一只远渡重洋而来的欧罗巴走私货，带入了休眠舱。
“别……别杀我。”杨虎苦笑着低声道，他十分担心周杨一不小心扣动扳机，将他射杀。
周杨将杨虎一步步逼到营地的角落，示意杨虎将身后气枪丢出栅栏外。
杨虎只得照做，他尽量不敢激怒眼前这个杀了人还能如此平静的年轻男人。
周杨单手将背包拉链拉上，退到安全距离后将它重新背上。
“还剩64发子弹了。”周杨这样想着。
是的，他在野外试了一发，以便确认枪械与子弹的保存情况。这些9mm子弹与格洛克在战前上了油后，又处于真空包装的环境里保存得很好。
“你们还有多久换岗？”周杨随意问道。
杨虎看着地上的三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再也没有其他小心思，如实回答道：“两班倒，要到傍晚才换。”
“好的，谢谢。”周杨点头谢道。
砰。
杨虎的眉心出现了一个血洞，他的尸体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周杨耷拉着眼帘，目光瞄向了这座深埋地下的Da1聚集地入口。那里仅有半扇铁门，剩下一半是阻隔风沙的帘子。
“还有63发子弹了，得省着点。”周杨换了一个弹夹，将格洛克又塞回了腰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