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忙了几天,到了阿灵返校的日子。
士心早早起来将自己收拾了一下,特地穿了干净的短袖,强行借用邓月明新买的旅游鞋,邓月明气得直瞪眼,骂他是见色忘义的无耻之徒。
士心特地给学生家打个电话想把下午的家教调换到其它时间,阿灵回校后肯定有很多事要办,他也有很多话要说。岂料那家人说孩子的成绩全仗这份家教,不同意调换。士心只得商量着临时找人替自己去一次,又将替身一通猛夸,那家人也就应了。
他找的替身是李然。李然噘着嘴不肯去:“你教出来的学生,还不得是土匪?不去!”
士心央求好大一会,李然勒索了一杯可乐,这才笑眯眯答应了。喝完可乐,李然撕开纸杯边沿,竟抠出个“再来一杯”,欢天喜地跑小卖部又换了一杯,美滋滋喝着。
“我反悔了。你是我司机,你接女朋友,让我跑几十里替你干活,颠倒了,合适吗?”
“可乐汽水,堵上你嘴,连喝两杯,不许反悔。”
“嗬!这一套一套的。”李然笑道,“你可记着,这份儿人情大了去了!”
“知道,知道,往后还给你买可乐。”
“这还差不多。这可乐买得好,我长这么大头一回中奖!”李然将喝剩下的半杯可乐塞给士心,可乐晃出来洒在半截袖上,士心惜得心抽抽,却不敢得罪小丫头。
“去接你的小情人儿吧。这可乐不许给别人喝,我给你的!”李然想到教课又头疼了,“教不好咋办?嗨!教不好难道还教不坏吗?我可说好,我要把你这家教搞咋了,别怪我。”
“不怪,不怪。不敢,不敢!”
李然对士心的谦恭态度颇满意,昂着头走了。
士心赶紧回宿舍洗半截袖衫,一会还得穿出去接阿灵。
这几个月他很牵挂阿灵,惦记她的病,虽然力不从心没能帮她多少,如今她康复归来,这这比他自己康复还要开心。他收拾停当,将衣衫挂楼下晒得略干,半干不湿穿上,直奔车站。
阿灵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士心的兴奋顿时烟消云散,他差点哭了,好心情荡然无存。
阿灵就在眼前,却不是那个明眸皓齿,眼睛黑亮得可以映透整个世界的女孩,她的黑黑瘦瘦,目光黯然,面如蜡纸,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一眼瞥出她正病着。
阿灵朝士心笑笑,慢慢走来。
士心站在原地,望着阿灵,几乎哽咽:“阿灵,你信里不是这么说的。”
阿灵浅浅一笑,没说话。
士心又问:“你到底看病没有?”
阿灵点点头,低头沉默片刻,抬头笑笑,故作轻松:“你呢?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士心用拳头捶打自己前胸,怦怦有声,“你瞧,棒着呢!”
阿灵笑笑,低头说道:“那就好。走吧。”
这一路士心很想开玩笑把阿灵惹笑,却怎么也说不出逗笑的话,不不敢直视阿灵,目光落在她山上,他的心就会揪得疼。那个手拿馒头走在夕阳里的阿灵让人怜惜,眼前的阿灵却令他心疼得要碎。
两人一路无话,沉闷将重逢的喜悦吞噬无踪。
好容易捱到学校,士心终于忍不住了:“你没治病,也没康复,是不是?”
阿灵没回答他,背着小小的行李独自走了。
她不需要回答,士心已经知道了答案。
夕阳洒下金灿灿的霞光,将校园染成金色,初秋的风沐浴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校园宛如幸福天堂。张士心望着阿灵远去的身影,心痛得无法呼吸。
身在天堂,真的幸福吗?
他去食堂买了份红烧肉送到阿灵宿舍楼下,独自走了,过了约莫两个钟头,估计阿灵已吃完饭,他又跑到女生楼下,叫阿姨把阿灵呼下来。两人坐在校园长椅上,阿灵没说几句话就哭了,士心也没问,他确信阿灵没治病,更知道她为什么不治病。
“你不听话,病不好好治,就跑来了,来了也没法上课。”士心说。
“如果还有人能理解我,那也就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就算不能复学,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打打工,挣点钱。在家只能熬着等,又等不来结果。你会帮我找工作,对不对?”
士心想答应,却不忍答应。
阿灵望着士心:“我没瞒你,不过,千万不能让学校知道我没治病,我不能退学。”
“学校应该会要康复证明。”
“我开好了,给人买了条烟。如果不是非交不可,最好不交,免得惹麻烦。拖一时算一时吧。”阿灵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就求你两件事——帮我找工作,替我瞒着病。”
士心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阿灵。
阿灵是肾病,不能久拖不治,更不能劳累,单靠她打工赚钱,想要在复学前治好病,几乎没有可能。他必须帮阿灵,哪怕只是带她去查查,买两瓶药,也得治。他能挪出来的钱对阿灵的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能博点希望。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两件事——不能太累,不能不吃饭,知道吗?”
阿灵望着士心,轻轻点了点头:“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