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在亭中设宴,所邀之人皆为太子近随。
不同于前面的丝竹管弦,这边要更宁静致远一些。太子妃接待众王孙贵女,宫女们送上江南八小碟,还有如意海参、八宝酥鸡、花酿冬菇、三鲜海圆、荷花鸡茸、碧桃炒带、玉海蒲团。“诸位都忙活了一天,就先少垫点,”太子妃笑着示意,“也无需拘着,动筷吧。”
众小姐姑娘还有王孙贵子一一行礼做福,谢太子和太子妃娘娘。
姬桩吃了两块鸡肉便不动了,她嫌天热,刚才又贪食了不少芙蓉糕,这会没什么大胃口。
容蓉坐得近,看了两眼,回头和萧明/慧打了眼色,也放下筷子,问道:“表姐这是怎么了?是嫌宫里的吃食不如县主府么?”
她说话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太子妃听到了,目光瞥了过来,亭里便静了静。
贵女众有对姬桩好奇的,也有鄙夷的,大部分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对面男子那桌,也注意到了这边情况,他们中有对姬桩刚才献《心经》时的惊艳,如今也有心看她如何应对。
姬桩不慌不忙站起来,姿态端得袅娜骄矜。“稍早的时候姬桩觉着那芙蓉糕做的好看,实在叫人胃口大开。忍不住多吃了几块,这就停不下来了,现下倒是十足的后悔,原来娘娘还备了这么多美味,姬桩真是羞愧,还望太子妃娘娘赎罪姬桩的贪嘴。”
语气诚恳,不讨厌,还大大方方夸了一遍太子妃,挑不出什么错处。男席那边对姬桩平添了几分好感,女眷这边,太子妃皮笑肉不笑地命人赏了姬桩各式糕点装盒,至于容蓉他们,更是把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姬桩不在意,这些人越是对她嫉妒艳羡才好呢。
她坐下,说:“兕子,扇子打的大一些,这天忒热了。”
莺歌赶忙端来一杯加了冰块的茶,“大姑润润喉,敲您,头上都出汗了。”
姬桩不接,随口道:“给蓉姐儿吧,大热天的,降降火。”
莺歌转手端给了容蓉,她咬着牙怒瞪姬桩。这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简直是个烫手山芋。
耽搁的时间越久,往这头看的人越多,容蓉感到桌下被人踢了一脚,估计是萧明/慧在警告她,只能不情不愿的接过来,“蓉儿谢谢表姐了。”
姬桩头也不抬,随意说着:“表妹客气,拿冰桶的公公就在旁边,觉着不解渴,只管叫他便是。”
容蓉闹了个大红脸,杏核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看来气的不轻。
冯雅诗想了想,招呼丫鬟过来,从袖子里拿出块乌漆墨黑的石头,“去给顾姑娘送去,她若问了,你就说消暑的。”
姬桩粉面桃腮,又热又困,还不能睡,打起精神头应付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亭中宴。就听兕子在跟一个丫鬟低声嘀咕,她听得闹心,问莺歌怎么回事,兕子过来了,塞姬桩手心里一块石头。
“大姑,刚刚冯姑娘的丫鬟过来,说是消暑的。”
姬桩仔细看起来,这可不是什么石头,倒像是珍贵东西。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迎着阳光看着有些通透。
冯雅诗有这么一个玩意,姬桩不奇怪。皇上宠爱冯贤妃,什么宝贝没有,这样一个冬天散热取暖,夏天吸热消暑的东西,给了姬桩,可见她对自己很上心。
姬桩唇边浮现笑意,揣进手心,朝冯雅诗举杯表谢。
李承贤端着酒杯,他坐在太子下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太子,臣弟以为叫司乐过来,掌宾客如何?”
随即有人附和,李承恪瞥了一眼,并不应,反问太子妃,“明兰以为呢?”
太子妃笑盈盈道:“臣妾以为,今儿是赏花大会,来的都是众家的贵女,叫乐宫局过来不好。”她逡视了一圈女眷,计上心来,“刚刚的才艺可能不尽兴,不如就叫众家的贵女们,再表演些不一样的吧。”
她本来盘算着,容蓉出身文国公府,于明/慧会是助力,却不仅是个草包,还让姬桩受到瞩目。正巧齐王提起热闹热闹,不如趁机让明/慧露脸,对付姬桩,也就有了时机。
李承恪允了,让太子妃去办。
李承贤摸了摸手上扳指,面色不悦,两派亲随不动声色二人的明争暗斗,只楚襄似笑非笑地小酌一杯。
容桓亲自斟酒,笑道:“怎么不见外甥女?”女眷席位那边不见春困的身影,刚刚在外面还看到了。
楚襄和容桓碰了下杯,“她去陪幼子了。”
蓉桓感叹,“我这小外甥女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看看那个大的……”话顿了下来,摇头带笑。
楚襄瞥了一眼对面席面上的王孙公子,点出几个有身份的,“年纪与大姑相仿,瞧着也是属意他,您这当舅舅的,就不用愁了。”
蓉桓一愣,再说话脸上不太好看了,“将军可是说笑?那几人中尚有婚约者就不少,外甥女还要与人做那平妻?”
“四爷真有心,不如趁此良机,直接向圣上禀明。”楚襄懒得陪他揣着明白当糊涂,直接说道。
容桓收起表情,不再惺惺作态,正色道:“将军明白事理,外头都说姬桩钦慕与你……那就多谢了。”
楚襄挑眉,俊容显得邪气,“喝酒,喝酒。”
李承恪沉了沉脸色,把楚襄和容桓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容桓故意试探楚襄,言语中势在必得,无论因公有助于齐王,还是为私欣赏姬桩,未免过于狂妄了。
他抬眼望向女眷席面那边的姬桩,一众女子衣香鬓影,却都是她的陪衬。让她进宫,他想过,只是,若她真嫁与容桓,也不失为良机。
李承恪举杯而尽,可笑可笑,江山美人面前,他首先是善权谋的太子,姬桩呢,相比做太子妃,更适合做暗桩。
这时,太子妃回来,看他偶尔嘬口的酒杯空了,叫身边女官沏了杯茶,“殿下还是少喝些酒罢,晚上还有宫宴呢。”
李承恪颔首,对太子妃萧明/兰虽不爱,但两人大婚多年,相敬如宾的感情还是有的,对她刚才所做也很满意,“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母后不喜乐宫局的人,怎么能教他们过来。”
李承恪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还记得下诏书当日,母后说你出挑兰芝,谨慎周全。错不了的。”
太子妃明睐的眼眸水汪汪的,脸庞羞红了,依偎向太子,“殿下,有您这句话,臣妾便足够了。”
李承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顿下太子妃,还有多的事要她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