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下了楼,池诵早就等在了那里,手里提了一包东西。
“久等了。”穆盈盈赶快跑了过去,要接过东西。
“没事。”池诵把这包东西递过来,还补充说,“慢点,东西挺重,当心。”
“多谢董事长了,这怎么好意思。”穆盈盈接过来,笑着说。
“她呀,就是闲的。非让我找女朋友。”池诵摊手说。
“那你倒是找一个呀。你这样的,不缺想当你女朋友的人吧。”
“还好。”池诵不以为然,“你呢?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
穆盈盈闻言低了低头,摸了下鼻子,“我这样子的,就是自己太挑了。条件好的,看不上我。条件一般的,我看不上人家。”
“在你眼里,什么算是条件好?”池诵挑了挑眉,问她。
穆盈盈想了想,听见池诵补了一句,“有钱?”
“不是。”穆盈盈断然回答,答完又再次陷入思考。
池诵就这样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样子,不禁扬起了嘴角。
“就是学识好,智商跟我一样或者是在我之上,还要跟我谈得来。再就是,对我好。”穆盈盈一项一项地摆出来。
“大多数人都卡在了智商?还是谈得来?”池诵再次发问。
“智商卡了小部分,谈得来卡了大部分,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穆盈盈学着池诵摊手的样子说。
“那么,你觉得,我符合吗?”池诵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耳朵有些泛红。
“什么?”穆盈盈上下打量池诵,确定他不是发高烧或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你不会是想敷衍你妈吧?”
“我认真的。”池诵眨着眼睛看她,很无辜,很纯真。
他们俩头上的路灯一直在闪来闪去,半明半灭的灯光为氛围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穆盈盈咽了口口水,“我如果记忆没有紊乱,你和我是几天前认识的。”
“是。”
“我们除了那次,这是第二次见面。”
“是。”
“所以,为什么?”穆盈盈端详着池诵在明灭灯光里异常完美的脸,他的小卷发在路灯下闪着光。“为什么是我?”
“我是第一次遇到和我这么默契的女孩子。也是第一次相信一见钟情。”池诵认真地说,“我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表白。我是第一次这么想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你了解我吗?”穆盈盈很激动地说,“你不了解。你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不知道我的习惯与爱好,你什么都不了解。而且我也一样。我只能看到你的表面。”
“我明白。你觉得我们应该进一步了解对方再下决定。”池诵低下头讪讪地说。
“对。我是这个意思。”穆盈盈说。
“哦。好的。”池诵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么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开始追你了,你准备好了吗?”
“好。看你能不能打动我的铁石心肠喽。”穆盈盈同样点点头。
池诵撂下话,就上了车,跟穆盈盈说,“就这样,再见。”
穆盈盈举起爪子,跟他再见,转身上了楼。
池诵看着她进了楼道才开车离开。
六
自那天以后,池诵就开始了他的追求大业。
每逢节日必送鲜花,过生日必要亲自带着蛋糕来给她过生日,除此之外,每天必备一首极具小清新的情诗。只要穆盈盈一有难,他必出现。就这样过了几个月。
“你还不准备答应人家?”朋友放下指甲油的小刷子,吹了吹手上的指甲油,又举起手看了看,“你不能一直这么吊着人家呀。”
“我不敢答应。我怕他那么欢喜地跟我在一起,后来却失望地发现他费劲心思追求的是这么一个没意思的人。”穆盈盈一边拿起小刷子往指甲上涂着,一边说。
“这么说,你其实不是不喜欢他。”朋友用手托脸瞧穆盈盈,说。“你是喜欢他的。”
“算是。”
“那就答应呗。就当尝尝鲜。”朋友漫不经心地说。
“谈恋爱怎么能当尝鲜呢?”穆盈盈瞟她一眼,指着她,一脸恍然大悟,“你不会就是这么想的,才答应你那位的吧?”
“这倒不是。主要是你跟我不一样。”朋友拍拍她的头,“你这样想,是他先追的你,他以后后悔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愿意的,又不是你的问题。就这样接受吧。”
“是他自愿的…”穆盈盈嘟囔着,抱着自己的膝盖陷入沉思。
这天晚上,池诵约她去中都大厦吃饭,两人挑了靠窗户的一张桌子坐定。
池诵挑了几道菜,穆盈盈也选了几道,服务员走了以后,两人突然陷入沉默。
“怎么不说话?”穆盈盈试图打破寂静。
“我在想,该说什么。”池诵屈起手指在桌子上叩着,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你妈怎么说?”穆盈盈支起手臂,用两只手撑着下巴问。
“说什么?”池诵呆了呆,头上的小卷毛有一缕摆脱控制,在头上晃来晃去,看得穆盈盈心痒。
“你追我的事。”穆盈盈提醒。
“她能说什么。她老人家巴不得我赶快有个女朋友呢。”池诵的手闲不住,开始去碰桌子上的蜡烛。
“可是…”穆盈盈欲言又止。
“你该不会是对我妈董事长的身份有顾虑吧?”池诵好笑地看着穆盈盈,手上并没有停下来。
“如果是怎么办?”穆盈盈仰起脸问她。
“不如…”池诵的双眼对上穆盈盈的眼睛,穆盈盈可以看清楚在他黑色眼睛里的自己,可以看清楚大厅里的灯光在他眼睛里的倒影有着细碎的光亮。穆盈盈分明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
“我们私奔吧。”池诵勾起嘴角,说。
明明是句玩笑话,穆盈盈却动心了。
大厅里的水晶灯照耀着他们俩,明晃晃的。
穆盈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耀眼,有着独特的光芒。
她的感觉很奇妙,就像一艘独行海上多日的小船终于找到了遥远的灯塔一样,雀跃而忐忑。
有人在弹钢琴,那是波兰女钢琴家的《少女的祈祷》。
流畅的琴音充斥着整个大厅,平添几分浪漫。
不知道是气氛在作祟,还是她的心思在搞鬼。她觉得,完了,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穆盈盈赶快低下头掩盖自己的心思。
一曲作罢,对面的人站起身来,走向了那架中央的钢琴。
他坐在钢琴前,开始弹奏起那首烂熟于心的乐曲。
调子一起,穆盈盈很快就听出来是《月光奏鸣曲》。
哀伤得刚刚好,让人想起月光照拂的夜晚。
穆盈盈望着他,突然想起,有一天他写给自己的诗里引用了余光中的诗,“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今天晚上的《月光奏鸣曲》算是表白吗?
穆盈盈的心还是跳得惊天动地,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叫嚣着,不要放过这个男人,错过了这棵优秀的歪脖树,还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歪脖树。
这个男人,应该属于我。
穆盈盈这样下定决心,给自己打气,勇敢一点,不要畏惧后果。
一曲终了,大厅里的人纷纷鼓掌。池诵绅士一般地鞠了一躬,就走回了座位。
“怎么样?还不错吧。”池诵耍宝一般地对她说。
“池诵。”穆盈盈说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炸裂一般,根本平静不下来。
“怎么了?”池诵看着眼前的穆盈盈,以为她不舒服,“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很好。我只是…”穆盈盈低头平静了片刻,抬头瞧见了一脸担心的池诵,她望定池诵的眼睛,说,“池诵,我们在一起吧。”
说完这句话,心脏像吃了兴奋剂一样跳得更加欢快,心跳声几乎要盖过她自己的声音。
池诵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怕我是在做梦。”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池诵。”穆盈盈勉强控制住激烈跳动的心,再说了一遍。
池诵顿时变得矜持又害羞,不好意思地看了穆盈盈一眼,“你这也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
他的这副模样直让穆盈盈自己仿佛一个奸淫良家妇男的大淫贼,穆盈盈咬牙切齿地说,“就一次机会,要不要在一起,不答应的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别别别,我又没说我不答应。”池诵赶忙应道。
“那就是答应了?”穆盈盈瞬间变成了一张笑脸。
池诵一愣,“你这变脸能力和我妈真的有一拼。”
“别打岔。”穆盈盈凶巴巴地说。
“嗯。”
“那咱们先说好。我这个人从没有谈过恋爱,很没意思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穆盈盈先为他做心理建设。
“没关系。说的好像我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也是的。”池诵说,“咱们都是第一次,所以,穆小姐,请多指教呀。”
他叫穆盈盈“穆小姐”的时候,尾音拉得很长,声音甜甜的。
穆盈盈觉得心痒痒,也回以甜甜的一笑,“池先生,请多指教。”
七
太可怕了。穆盈盈望着池诵做饭的背影,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简直是个全能,什么都会。
会在她大姨妈期间给她揉肚子、泡红糖水。
会给她挑各种型号的口红、粉饼,手法精准。
会跟她大谈特谈历史、文学与心理学,也会给她普及物理学知识。
会给她卖萌、撒娇,同时也会在她遭遇危险的时候一脚踹开歹徒。
有一次她问,“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
池诵想了想,“可能是做饭吧,改天试试。”
结果,不过一个小时,池诵这个男人居然没有把厨房炸了,反而把厨房里的各样东西玩得很溜。
这个男人真的不是凡人啊。太可怕了。
她一直以为她是惹了哪位神仙才遭受到各种狗屎运,现在觉得神仙是怕池诵出现以后她过得太好,所以提前给她添点堵。
所以就是这个男人让她遭遇了这些惨绝人寰的灾难?
她想着,哪天得收点利息。
也不是不吵架,每次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两个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各种讲道理。
这让穆盈盈觉得很不可思议,女孩子吵架从来不讲道理的,但是她这个女孩子居然在跟她的男朋友讲道理,而且男朋友还一副很认真听的样子。
最后连物理学、化学都搬出来的时候,穆盈盈发现这架吵不完了,她吵得口干舌燥。
结果两个人都感觉口干舌燥,开始频繁喝水。
池诵突然靠在她身上,双手环抱她,把自己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说,“别吵了,再吵嗓子疼。我认输,是我的错。”
“你的错?”穆盈盈开心得很。
“是。别吵了。咱们都从情感问题吵到学术争端了,这么下去,一天都不够吵。”池诵把头抬起来看她,“全都是我的错。怎么能跟女朋友吵架呢。真是不应该。”
“知错就好。”穆盈盈想要推开他坐起来,结果挣不开,“你在干吗?我要起来。”
“别动。就这么抱会儿。”池诵把头放在穆盈盈的头发上蹭了蹭,“是不是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是呀。你知道吗?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能跟我什么都聊,听懂我的话,能宠着我护着我。”穆盈盈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真的很难得啊。”
世界上最难得的事是什么?
是茫茫人海里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梦想中不能得到的人,不止是找到他,还可以爱上他,跟他在一起,然后平平安安地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