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梦到了什么？”
他突然问。
琥珀瞳底依然氤氲着琉璃般澄金色泽，微敛了笑意严肃专注看着她，明明应该是生于黑暗的种族最畏惧的温暖颜色，在此刻却给了她些许自己仍在人间的实感。
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住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对面的女孩还是小姑娘的模样，蜷起肩膀来时看着又瘦又小的一团，轻微地发着抖。
怕成这样还要强装镇定，审判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时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幻象，指尖只能空落落地擦过她比起平日来还要惨白的脸颊。
“不坦率的女孩我可不喜欢，”指尖魔力涌动，他释放了属于意志魔法体系中的安神术，“——不过算了，小殿下你是例外嘛。”
温暖柔和的魔力笼罩着她，让血族的身体也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安神魔法让她的精神稍微镇定了些，她仰起脸来，看着图书馆穹顶上仿佛活水般旋转流动着的星图法阵，浩瀚星河亘古不变，指引昭示着伽叶每个人的命运。
但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也无法从星辰中看到自己的命运。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哪怕长青永昼盟军最终获得了胜利，献祭各族准神的灵魂，以黄金时代遗留下的圣器为锚，将冥府封死在地底，但魇月的阴影依然蒙在伽叶的土地上。
被陨落的龙守护着的，与恐惧和罪恶相伴的神明，掌控着梦境、欲望与死亡的腥红之月。
法图兰妲。
和她想象中的有些许不同，只看那半张完好的脸，祂看起来和她有七分相像，甚至看起来还要更年幼一些，被白骨簇拥着的祂哼着没有人能听懂的歌，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小女孩。
在看着她的时候祂的神情中透出纯澈喜悦，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千百年孤独寂寞的时光后终于有人来看祂而感到欣喜。
这更让她感到后怕，毕竟人会本能地对邪恶的神明产生警惕，却很难拒绝一个想要玩伴的小姑娘。
“没有人能抵挡法图兰妲的诱惑。”
她对这句刻在魇月教典里的箴言第一次有了真切的认识。
“没关系，”审判官眯了眯眼，难得说出和他身份相符的台词，看起来真的近似于侍立于神座右侧的大天使。
温柔的，悲悯的：“主的荣光将会一直庇佑你，诸恶辟易。”
“……我觉得，你的主应该不会庇佑吸血鬼吧？”
“说不定哦，主大概会很乐意庇护可爱的女孩子？”
一本正经，大逆不道。
不过大概心理安慰还是起了些许作用，她低下头来，吸了吸鼻子，终于极轻又缓地露出一个笑来。
“诶——这样才对嘛，还是笑起来才可爱。”他也跟着笑，手指滑过她额前翘起来的碎发。
她看着他站起身来，身影在灯下渐渐虚化，只剩下碎末般的光点和一句模糊不清的提醒。
“去问问西泽尔，这种情况……他应该比我知道的要多。”
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女孩子走上了二楼，她手中提着一盏光芒柔和的魔石提灯，看到有人依然坐在座位上，她有些诧异：“同学，图书馆马上就要闭馆了……诶，助教？”
贝尔纳黛特回过神来，她站起身，勉强向她笑了笑：“抱歉，我现在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