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平等。博爱。
正义。公理。
慈悲。
他对每一条教典都烂熟于心,也严格地用教谕约束引导着自己,也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圣光十字的荣光早已蒙上了污垢。
教皇传递因行称义的圣谕,大肆兜售赎罪券,用圈揽的钱财修筑起宏伟的教堂与高塔,教士与大贵族们在里面放纵享乐,脚下堆垒着无数贫苦信徒的尸骨。
在那座以守护天使为名的城市里,他已经找不到任何他笃信着的、追寻着的东西,离开它的前一夜,他站在白塔之巅俯瞰下去,父亲与红衣主教在他身边说着勉励的话语,他却依稀能听到管风琴与唱诗班颂唱的圣歌里混杂着的痛苦哀嚎。
来自于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异端,来自于因为无钱医治自己的孩子而在教堂外悲哀哭泣的母亲,来自于某些他不曾知道也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的扭曲造物。
在裁缝店年轻学徒的眼中,夜莺与玫瑰可能只是一个透着悲剧色彩的凄美童话故事,但他能听出其中隐喻着的更多东西。
自私的,贪婪的,享乐的,逐利的。
正因为他厌恶这些东西,才会逃离那座城市。
“莱赫辛基,不要让任何东西蒙蔽你的眼睛,仇恨,或者信仰。”
“学姐,这非常困难。”
他想给总是理想主义过头的精灵少女讲述那些旷日持久的仇恨,却顿住,突然想起刚才递过手帕去细声细气地哄红了眼眶的小姑娘的贝尔纳黛特。
抛开那些立场或者信仰上的偏见,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从未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过“比较”这种东西。
众生平等,这本应该是构成天使的要素。
“我曾经非常讨厌血族,”希尔芙移开了视线,她微仰起头来,看着夜幕下被云遮住的那轮月亮,“精灵敬畏自然,崇拜生命,与他们的生存方式截然相反,厌恶和仇恨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离开雾时之森后,在大陆上游历的这些日子里,她亲眼见证过许多东西,血族也会行善事,虔诚的信徒也会犯下恶行,偏见滋生仇恨,仇恨招致战争,蒙圣树辉光而生的精灵为此感到痛苦,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她遇见贝尔纳黛特,从那些天马行空瑰丽烂漫的幻想中,她看到了她曾向往过的未来。
“——我当然知道那会很困难。”
她喃喃着:“但是,我觉得,如果有人和她一起走的话,困难会不会稍微少一些。”
“希尔芙你们还没走吗?”弗拉德和贝尔纳黛特从店里走了出来,他声音拖得长,拉足了嘲讽,“怎么,我们禁欲主义的猎魔人大人终于也想尝试一下普兰夜市的繁华了?”
莱赫辛基心平气和地别过脸去不看他。
“就走了。”希尔芙点了点头,“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贝尔纳黛特。”
“别担心啦,我会负责把这家伙安全送回去的。”弗拉德伸手按在她的脑袋上,把她发顶的长发揉得乱糟糟的,被贝尔纳黛特回敬了丝毫不掺水分的一记肘击,痛得“嗷呜”一声,控诉道:“你没有心!”
莱赫辛基:“……”
刚刚做好的心理建树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