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和老尚早就认识,他们比我先到这里,这两个黄子早就结成一对狐朋狗友了。有一次趁老尚不在,老刘居然和我谈起了书法,让我感到一丝惊喜和凉意,虽然我对书法这门非常高深的艺术狗屁不通。其实我对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狗屁不通,甚至连门外汉都谈不上,也不单纯是书法这一件事情,好像我的特长就是啥也不懂。但是与此同时我却是啥也敢看,啥也敢评论,而且还喜欢固执己见,不肯轻易改弦更张,这也是我容易得罪人的地方之一。
“沈月月鸟的字,我×××实在是不敢恭维,实在不敢苟同啊,那种东西也能叫书法?”老刘信口雌黄地评论道,反正他这种人就算杀人了也不用负刑事责任,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说了,在外人听起来有时候和放屁也差不多,管他三七二十七呢,“有一回我手贱外加眼瞎,在看了一下欧阳硬土的字之后,稍带着在网上看了一下沈大师的字,我滴个亲娘唻,叫我说什么好呢?那简直是惨不忍睹,血流成河啊,我当场直接吐了三烧杯的浓痰。真是黑白不分,美丑颠倒啊。你说,老张,有这些人把持着主流书法界,难怪人说大师在流浪,小丑在殿堂!”
“硬土的字我不敢随便评论,”我因为想挖个坑让老刘跳进来,所以就反着说道,“他可是有名的大家,可以这样说,凡有井水处,皆可见他老人家的题字,要是他的水平不高的话,他敢到处献丑吗?”
“他要是以丑为美呢?”老刘随即反驳道,看来这些话早就在他肚子里熬成八宝粥了,“而且他还不觉得自己是以丑为美,还坚信自己的字就是美呢?”
“那就没治了,瘸腿就筋了。”我道。
“你诗写得再好,你能比得上唐诗吗?”老刘慷慨激昂地辩解道,好像那个名声很差的老佛爷当年在向全世界宣战一样,“你词写得再好,你能比得上宋词吗?你曲写得再好,你能比得上元曲吗?你古典小说写得再好,你能比得上《红楼梦》的作者和兰陵笑笑生吗?书法艺术也是这样,其发展的顶峰时期已经过去了,后世的人再怎么牛,也没有什么创新的空间和必要了。有些简直就是为了创新而创新,说到底就是谝能,就是自以为是,就是不知道丢人现眼。你说你好好地学习古代书法大家的字就行了,学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再去给人家题字,就当成是古人复生了,多好呀,是吧?结果呢,有的人非得自己捣鼓出来一种丑得让人看了之后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字体,然后借着这种所谓的成就欺世盗名,最后居然还敢到处乱写乱画,这是让我笑掉大牙了。”
“就好比有人明明不小心长成了凤姐的样子,”我跟着开玩笑道,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欠妥的地方,反正我也不是什么严谨的学者或者书法评论家,“结果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除了西施、王昭君、貂蝉、杨玉环之外的第五大美女,这就有点恬不知耻和不可救药了。”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老刘赞道。
“关键问题是,”老刘又耿直地议论道,看起来非常同情凤姐的样子,恨不能立马将其娶过来,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人家凤姐长成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长相这玩意是天生的,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自己几乎是没办法改变的,只能被动地接受。而书法艺术则是后天练就的,是完全可以改变的,一个所谓的书法家要是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那他还写什么书法?当然了,硬要写也行,没事和别人切磋切磋,交流交流,也是可以的,但是你别到处乱写乱画呀,是不是?长得丑不要紧,满大街乱跑,还咋呼着自己长得俊,那就是有心把别人往沟里带的意思了。”
“你要是敢公开这样说,肯定有一大群人什么话都骂你或者逮着你揍你一顿,你信吗?”我嘿嘿笑道,与此同时也非常佩服老刘的勇气和胆识。
“我不过就是在你面前随便说说自己的真实感受和内心看法而已,”老刘非常不屑地说道,胆识似乎也怕出现那种可怕的场面,因为那种无法无天、蛮横无理、是非不分、忠奸颠倒的场面历史上也不止出现过一次了,稍微有点历史知识的人对此都会不寒而栗的,“又不是存心要去砸他们的饭碗,想来还不至于沦落到那步可怜的田地吧?况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一个无名小卒评论一下这些大家又有何妨?一点也影响不了他们的盛名啊,对不对?”
“舍予同的字,你怎么看?”我问。
“我懒得看呗。”老刘回道。
“太祖的字,你又怎么看?”我继续问。
“不敢,不敢,不敢!”老刘连连摆手道。
“我说的是朱重八。”我提醒他道。
“在那样改朝换代的乱世中,”老刘不无忧郁地感慨道,自顾自地说将起来,充分彰显了其独特的个性和见解,虽然我无法准确地评价和概括他的这种个性和见解,“尤其朱元璋出身那样贫寒,根本就没有系统地读过书,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他能写到那样的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我们评价一个人书法,不能脱离他所处的时代,不能离开他的真实生活状态,更不能动辄拿出王羲之等人字来与之相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