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瑞,早!”阿诺爽朗地笑着,与酒吧的老酒保打着招呼。
老人眯着眼睛微笑点头,笑容和蔼可亲:“还早呢,现在都傍晚了,你们是来接活的吧,老大暂时不在。”
因为昨晚放烟花玩到比较晚的缘故,两人第二天趁机给自己放了个假,好好歇息了一天。
听到酒保老瑞的话,越昔和阿诺伸向内室的脚微微一顿,越昔疑惑地开口问:“老大不在?这还真是少见。”
老瑞冲两个男孩晃了晃啤酒的扎壶,两人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老瑞给他们上一扎啤酒。
既然老大不在,自然没办法接活,那与其无所事事,不如就干脆在酒吧里打发时间,喝点酒照顾照顾酒吧的生意,还可以等老大回来。
没有活的时候不常有,但因为两人昨天刚干完一票有油水的活,所以越昔和阿诺也不觉得着急。
傍晚酒吧里的客人还不多,只有真正的老酒鬼才会在这个时间就开始喝酒,比如靠门边桌子旁坐着的白发老张,正光着脚踩在板凳上,一手提着酒瓶喝酒,一手抓着花生米下酒,看起来好不快活。
白发老张是住房区的贵族,手里有不少闲钱,要不然也没法在酒吧买花生这种奢侈食品吃,伽马灾变发生的时候,老张的儿子儿媳还有老伴都被狄斯比斯咬死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留在世上,每天他都很是第一个来到酒吧里,一个人买酒一个人喝酒,直到晚上喝醉的酒鬼与他搭伴闲聊,那时候他也不会一味闷头灌酒,总能和别人扯上几句话谈天。只是越昔从他灰暗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老人早就没了生活的乐趣,至于为什么还活着,恐怕只是单纯因为怕死吧。
像老张这样的人,堡垒里还有很多,都是丧失了生活斗志的人,大多上了岁数,过一天是一天的在堡垒里等死,他们从来不曾幻想过以前自由的生活,只希望能在堡垒内安度余生。
另外还有两三组老鼠,围坐在一张张桌子边,喝酒打发时间,这些就是与越昔阿诺一样来等活的老鼠了,此刻一个梳着油头看起来很机灵的青年正在口若悬河地介绍着自己过去接过的活有多难多惊险:“你们是不知道,那时候冲出来一个黑西装的大汉,好家伙得有两米多高吧,对着我的面门就是一拳,得亏我反应快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他力量虽大但身手笨拙,一个错身躲开他的拳头,顺势横出一脚将他绊倒在地,紧接着一记肘击狠狠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唉,希望他不要脑震荡才好,那样我罪过就大了。”
酒桌边,凑到一起听他故事的老鼠们都被青年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下意识拍手叫好,越昔却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两米多的大汉?还黑西装,这是以前的警匪片看多了吧,现在上哪去找一个做西装的裁缝,还做一套昂贵西装给自家打手穿,是嫌保险柜里的钱太多满出来了么。
越昔记得这个青年叫席维,前几年一直在给住房区的贵族当家仆,听说是惹怒了贵族老爷,被赶回了贫民区,逼不得已来黑街酒吧当了一名老鼠。
看起来挺圆滑的一个人,没想到居然会不小心得罪贵族。
没再多想,两人一口一口喝着酒发呆,一扎兑水的啤酒就这么喝到了晚上十一,结果还是没有等到黑瘦男子回来,两人无奈地起身离开酒吧,推门而出,左手边可以遥遥望见中央神册大道亮起的白色灯光。
越昔和阿诺没有说话,只是朝前走回贫民区的一排排帐篷中,那里很黑,但那是回家的路。
他们永远不会走错。
家的帐篷外如往常一样亮着一盏烛火,那是佩儿坚持要点的。
“不能找不到回家的路。”佩儿鼓着小嘴固执地点上蜡烛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帐篷半敞开着,越昔和阿诺一前一后弯腰钻进帐篷里。就看见佩儿坐在打满补丁的灰色棉被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
越昔轻轻推了推佩儿:“佩儿,醒醒,我们回来了。”
“嗯?”惊醒的佩儿猛地抬起头,看见是越昔和阿诺两人,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欢迎回来,抱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话一说完,女孩就像想起了什么,连忙错身走出帐篷吹灭蜡烛,把蜡烛小心翼翼地收进帐篷里放好以便明天接着用。
明明心疼蜡烛钱心疼得要命,但还是要给家门口留一盏光。
她就是这样的笨蛋。
“佩儿你以后不要等我们了,万一着凉就麻烦了,现在堡垒里可拿不到药。”越昔有些担心地说。
佩儿笑着说:“放心啦,我才没那么弱不禁风呢。”
“啊,困死了,睡觉睡觉。”阿诺在一边嘟囔着,已经踢掉鞋子把被子一卷躺下了:“记得明天叫我起床啊。”
越昔看着阿诺摇头一笑,应了一声:“嗯,你睡吧。”
“今天有找到活吗?”佩儿轻声问。
“没,老大今天没来酒吧。”
说话间,佩儿又坐近了一点,鼻尖微微耸动,越昔暗道一声不妙,就看见佩儿果然皱起了细眉:“喝酒了?”
越昔干笑:“呃……是啊,为了打发时间,和阿诺要了一扎啤酒,掺水的,没多喝。”
佩儿不依不饶地盯着越昔脸上看,看得越昔直发毛,最终无奈地垂下头来:“下次不喝了。”
无怪乎佩儿埋怨他俩,记得那是两人在黑街完成的第一笔超过一千元的油水活,看到那厚厚的十张钞票,两人又兴奋又开心,激动之下就和酒吧里其他人一样,叫了一扎啤酒,是那种没掺水的昂贵生啤,从没喝过酒的两人自以为是地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没一转眼就把啤酒喝个精光,当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肚子撑得厉害,可回到家里马上醉成了一滩烂泥,吐得到处都是。
那天之后好几天,帐篷里都还能隐约闻到酒味和呕吐物的酸臭味。
就是那次事情把佩儿气坏了,一边要帮忙两人清理污秽,一边又不放心地守着两人一夜不敢合眼,害怕两人一不小心被呕吐物堵住气管导致窒息。
这几年,因为过度酗酒而这样突然死去的人可不占少数。
第二天醒来后两人都十分愧疚,冲着佩儿连连道歉,从那天之后自知酒量不行的他们再也不敢胡乱喝酒,一是怕花钱太多,三人的积蓄本就不多,还得留一份钱给佩儿买银黑药剂,二是不想因为喝醉让佩儿担惊受怕忙前忙后,佩儿平日里照顾三个人的衣食起居已经够辛苦了。
两人约定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只喝掺水的便宜啤酒,绝不喝多,就一扎,可以保证绝对清醒还能打发时间,这种劣质酒里的水可不是一般的少,绝对喝不醉的。
和烟花厂的老洪认识也是因为那天他们无聊地叫了一扎啤酒,喝得烂醉的老洪兴冲冲地过来拿了一杯掺水啤酒喝,喝完还一个劲地拉着两人喊好兄弟,根本没喝出是劣质啤酒。
佩儿听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佩儿,你别生气。”越昔担心佩儿真的生气了,在这一刻他突然不再是那个和伙伴一起在黑街摸爬滚打的狡猾老鼠,而是成了一个犯了错垂头丧气的孩子。
佩儿楞了一下,随即掩嘴轻笑:“傻瓜,我没生气。”
女孩抬起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点燃的蜡烛被铁盘托着用绳子悬在帐篷顶,昏黄的烛光在女孩脸上摇曳,显得静谧而美好。
“我只是突然觉得,能遇见你们真好,越昔,还有阿诺,谢谢你们。”佩儿露出幸福美好的笑容。
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呢,越昔不记得了,女孩变得越来越好看,望着女孩的笑,他也会不自觉露出笑来,心里变得格外安宁。
黑街上经历的一切痛苦,都能忘却。
男孩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蜷缩在被子里的金发家伙似乎睡得不舒服挪动了一下,咂了咂嘴,这个小动静让越昔清醒过来。
越昔和佩儿对视一眼,纷纷笑出声。
越昔一脚踹在阿诺的大屁股上,阿诺也不理会,继续他的“睡觉”。
“谢什么,如果没有你,我们两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家伙恐怕只能天天啃救济吐司吧,我们是家人,不说这个。”越昔低头轻声说。
佩儿笑着轻轻摇头,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