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大,大!你他妈给我大!”
“狗日的,你丫是不是出老千?把手摊开,我要看你的袖子。”
嘈杂的声音从赌场里传出来,阿诺打了个哈欠,朝前走去。
睡到一半被叫醒,他其实还困得厉害,但是他也能明白越昔的担心,他们绝对不能让佩儿身陷险境。
所以,阿诺很认真地四处打量,找寻可疑的神色慌张的人。
还别说,大半夜在黑街上溜达,看到来往的一二行人,觉得每一个都像是有鬼。
阿诺再次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想越昔肯定是多虑了,他还从没听过有人可以从黑街的老大手里逃出来的,那个黑瘦男子肯定远比往常所见要可怕的多,不然也不能统领整个黑街的老鼠,还与堡垒核心的高层保持着互惠互利的关系。
那些手段,不是他们这样寻常的老鼠可以想象的。
路边,一家洗脚城的女人见到拥有一身健壮肌肉的阿诺,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竟然离开久坐的板凳迎了上来:“小弟弟,要不要进来坐坐,姐姐们都很欢迎你的。”
阿诺吓得往后一跳,瞪大眼睛望着这个眼角都长了褶子、皮肤又干又黄的“姐姐”,长期工作加速着这些女人的衰老,也许她真的只是当阿诺姐姐的年纪,但看起来却至少有三十岁了。
金发男孩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然后逃也似的跑开。
不得不说身材好的男人,在哪都受女人欢迎,尤其阿诺还年轻力壮。
被女人这么一惊,阿诺的困意清醒了大半。
“好险好险。”阿诺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阿诺一路走到黑街的尽头,又从黑街折返,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仔细搜索,可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看来那个逃跑的人并没有走自己这边。
于是,他准备回路口与越昔会和。
但抬起头,阿诺却忽然望见前面黑街酒吧正门外站着的人影,那人全身都罩在黑色的斗篷下面,深更半夜站在酒吧外头一动不动,显得好不诡异,而且之前经过酒吧门口时,还没有这个黑影。
“喂,那人,来了酒吧不进去喝酒,杵那做什么呢?”阿诺纳闷地冲那人呼喊了一声。
黑影听到声音,浑身似乎打了个颤,抬起手紧了紧斗篷,转身就朝远处快步离去。
阿诺暗骂一声有鬼,立刻追了上去,边跑边喊:“站住!”
那人没有回头,就近拐进了漆黑不见五指的巷子里,身形完全没入夜色之中。
阿诺紧随着他跑进巷子,但视野中却完全没了那人的身影。
这人竟然在这么黑的巷道里还能走快。
阿诺心中惊疑,咬咬牙一头扎进黑暗里,隐隐间似乎可以闻见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腐烂气味,像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一块腐肉。
这个巷子离酒吧那么近,怎么也那么臭,多影响生意啊。
不得不说阿诺心大,在寂静无声的巷子里,漆黑包围了他的时候,还在想这些事情。
似乎有水滴自上而下滴落在地,滴答,滴答。
一直一只手扶着墙壁的阿诺忽然感觉手指黏糊糊的,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污垢,令他一阵恶心,但又没法看清是什么。
脚尖撞到罐头,马口铁外壳的罐子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翻滚,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阿诺突然顿住脚,他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不太对劲,但用脑一直就不是他的专长。
即便绞尽脑汁,可他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哪里奇怪。
要是越昔在就好了,这些烦恼平时都是越昔去考虑的。
臭味依旧围绕在巷子里,越往深处气味越浓,整个巷子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黑暗里似乎有什么正在酝酿。
男孩顿住脚步,四周变得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一滴滴的水声,忽远忽近,格外清晰。
阿诺双拳用力,猛地收紧,冷汗不由得从背后沁出。
他忽地明白过来,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
贫民区是没有电的。
一条废弃的巷子,巷子两侧的外墙上悬挂的只有四年不用的空调外机和水管,如果是白天可以清楚看见上面布满的灰尘和铁锈,这样的东西哪还能渗出水呢。
巷子里一滴滴落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夜色与巷子的阴暗融为一体,阴云遮挡了月光,男孩不曾注意到的头顶,拇指大小的两团碧绿光点在黑暗中闪烁。
忽明忽暗,似什么东西的眼睛。
尖锐的壳轻轻划过粗糙的墙面,落下一层薄薄的灰,斗篷底下探出的不是人的手臂,而是一条布满绿色血管的触手。
这条触手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移动着,移动着,看似毫无规律,却在悄然中靠近底下的男孩。
阿诺停下脚步的瞬间给了它可趁之机,它加快了动作,眼看触手的前端就距离金发少年的头顶不到两尺。
瞬间的发力,就像蛇类进攻前会往后缩一下,那是它在蓄势待发,它吐着蛇信,盯着你,看上去不会立刻扑出,可等你眨眼的那个瞬间,毒牙已经摆在你的眼前。
一阵猩风自头顶吹来,那股腐烂臭味忽然变得格外的浓,让阿诺立刻警觉起来,这几年在黑街摸爬滚打他和越昔可没少和人打架斗狠,背后挨板砖的事也不少见,想要躲好其他老鼠的阴招,你就不得不时刻注意自己的脑后。
在触手刺下的前一秒,阿诺依靠出色的反应速度矮身蹲下,触手从他的眼前穿过,扑鼻的腥臭令他差点忍不住把傍晚佩儿做的晚饭全吐出来。
他狠狠吞了一口口水,脚向下发力一蹬,整个人向后跳开,但因为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与此同时紧接而来的另外两条触手正好掠过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地面似乎都被这触手一击击穿,有土石崩裂的声音。
阿诺下意识伸出手在地面上摸索,手掌擦过断裂的铁管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现在没有时间顾忌这个,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握住铁管就往前面捅去,连续乱捅了数下,从铁管传回来的某一次感觉中阿诺知道自己捅中了,但也只有那一下有钝器刺入血肉的触感。
和他有一次将铁管插到欺凌妇女的老鼠大腿上时感觉一样。
天空中似有沙哑的吼声,这怪物被铁管捅伤吃痛,忍不住发出声音,那声音不似人声,反而更像某种野兽的吼叫,夹杂着异样的嘶哑。
尖锐的甲壳重重地刮过墙面,就像指甲在黑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样令人难以忍受,越来越近的声音让阿诺明白对方正在迅速逼近自己。
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血腥味,水滴声又一次响起。
阿诺忽然明白过来,那砸在地上的液体或许不是水,而是鲜血。
看来刚才,巷子里有个不幸运的人正好经过,被怪物残忍杀害,今晚过后,又有一个生活在贫民区、在今夜来过黑街的人,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帐篷。
那个人成了这只怪物的食料,而阿诺或许就是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