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小昔,吃饭了。”女人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
“来啦。”两个小孩咧着嘴跑到桌前,桌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但有男孩最爱吃的土豆烧牛肉。
男人收起报纸,眼镜片在阳光下反着光,他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
“明天小夏就该上四年级了,开心吗?”男人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妹妹的碗里,再夹了一块,放进哥哥的碗里,两个小孩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妹妹笑着点头:“嗯!”
妹妹说完偷偷看了哥哥一眼,发现哥哥只是一个劲埋头吃菜都没看她,生气地鼓起腮帮子,她是喜欢上学没错,因为学校里有很多朋友和她一起玩,可她还是最喜欢哥哥,虽然哥哥老是欺负她。
哼,我要去上学,不陪哥哥玩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哥哥已经趁她不注意,眼疾手快用筷子夹起她碗里的牛肉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把脸埋进自己碗里守住自己的牛肉。
“妈!你看哥哥!”妹妹气得跳脚,噘嘴大叫。
“你这孩子,怎么又欺负妹妹。”女人瞪了哥哥一眼,男孩咧嘴一笑:“越夏都九岁了,还觉得上学开心呢,真笨,我跟你说,上学很痛苦的,不做作业就得挨老师的骂,上课还不许我说话。”
妹妹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哥哥还好意思说我呢,都十三岁了,还不能自觉做作业,羞羞脸。”
男孩小头一歪,不置可否,碗里的牛肉早就混着饭咽下肚子,作业什么的,让他做是不可能的。
男人和女人见状,不由得相视一眼,摇头苦笑。
“你呀,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你是哥哥,哥哥要永远照顾妹妹……”女人揉了揉哥哥的头,把哥哥的手放在妹妹的手上。
男孩撇过头去,看起来很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突然,周围开始剧烈摇晃,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倾倒了,脚下的地板被撕开一条深深的裂缝,女人和男人在另一侧遥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的孩子,可他们没能做到,只有哥哥和妹妹的手还紧紧相握。
墙角有什么东西摔裂在地上,玻璃碎片底下,是一张温馨的全家福,男人搂着女人,身前是男孩和女孩,男孩把手迅速抬起来捏住了女孩的鼻子,笑得焉儿坏。
“爸爸,妈妈,越夏……”
仿佛一点一点坠入漆黑的空洞,男人和女人站在远方含着泪望着自己,女人的手揽着一旁的妹妹,小女孩正无声地哭泣着,脸上挂满泪痕。
他们拥抱在一起,远远地观望着,只有自己停在原地。
多想伸出手抓住他们,张开嘴想要呼喊:不要丢下我!
可他们却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被无底的黑洞吞得一干二净。
原来,他们都一样。
都待在黑洞里。
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黑洞中不断坠落,再睁开眼,那在记忆里无数次出现的、布满暗绿色血丝的巨爪如同笼罩在心头的黑雾缓缓浮现出来,它掐住了自己命运的喉咙,血液在空气里飞洒,有肉块被压碎的声音,眼前是血染的天空和大地,耳边是沙哑的嗓音。
“哈……哈……”
不自觉地发出粗重的喘息,耳边回响的全是野兽的嘶吼,腥臭的鼻息就环绕在身边,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脑子一片空白,双脚下意识地开始奔跑。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跟自己说:活下去。
至于理由,他不知道。
一次次摔倒,手脚被碎石划破却感觉不到疼痛,周围有凄厉的叫喊声响彻四野。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那唯一的声音。
脚下的废墟轰然裂开,浑身长满倒刺的巨鼠怪物从地底钻出,张开狰狞的大口,碧绿色的眼球里倒映出他的模样,那是一个迷茫的小孩,眼睛灰白空洞完全不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猛地睁开眼睛,手心按在地上有冰凉的感觉,越昔深深吐了口气,放大的瞳孔慢慢恢复,抬手撑着额头,赫然发现自己头上早已布满汗水。
“越昔,你又做噩梦了?”身边有关切的声音传来。
金色短发的壮硕男孩低下头,凑到越昔近前。
“没事,人出来了吗?”越昔摇了摇头。
阿诺摇了摇头,打开胸前佩带的复古怀表:“没呢,才4点,你要不要再休息会,我盯着。”
“谢了,不过还是一起吧,让他溜了我们这个月赚的钱会不够。”
阿诺点头不再多说,在钱这一点上他们的看法肯定是一致的,钱才是现在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东西。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好提提神。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堡垒西北废弃街道里的一条破败小街,他们昨天从黑街酒吧领了个油水不错的活,这趟活的目标就住在这条小街尽头的二层水泥小楼里。
这里是灾难之后留下的残垣断壁,但其实灾难前这里也荒凉贫穷。
整个堡垒原先都地处城市边缘,这里在灾难前是以富商官员的豪华度假村闻名的,人们经过这里只知道有个度假村,却不知道在度假村的周围其实还有很多旧式的矮楼街道无人问津。
边缘的乡镇,靠着投资商开发度假村而获利,在这块土地上,富豪与贫民曾经是一对邻居。
当然,现在也是。
灾难发生当天,市长先生一家正在这里度假,为了应对灾难后四处冒出的怪物,保护市长一家的安全,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开拔来到此地,在这里构建了第一道军事防线,也因此堡垒最终才坐落在此,依托于军队第一时间的保护救援,这里才有不少乡镇里的小楼得以从坍塌中幸免,勉强可以供人居住,虽然灾后这里比原先更加荒凉废弃,而且有好些已经成了危房,但总好过住在脏乱的贫民区帐篷里,忍受着每日每夜的地表湿气,冻得打颤。
尽管可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住的楼房塌了,更有运气不好的家伙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就是如今可笑可悲的堡垒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