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启，金色短发的男孩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紫发女性。
“严副队长。”两人目光触碰后，金色短发的男孩先一步移开视线，女性性感暴露的穿着让他总是下意识避开直视。
“跟你说过很多遍，没人在的时候，要叫我倩姐。”一抹淡淡的香气让人耳朵一热，阿诺下意识后退两步，脸色变得极不自然。
“倩姐……”
严倩妩媚一笑：“这才对嘛。”
“倩姐，越昔他现在在哪，怎么样了。”阿诺没有抬头正视严倩，径直说道。
“一回来就只知道关心那个小家伙，你就不担心倩姐吃醋？”严倩眼睛微眯，充满恶意地笑说。
“请不要开玩笑，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我直接去找白博士。”阿诺显然不喜欢严倩的这种行为，声音变得冷了下来。
“哼，还是老样子，榆木一样的脑袋，”严倩撇了撇嘴：“那小家伙正在接受特殊训练，放心，他活得好好的，堡垒现在处在反击战的非常时期，没有人力运送他去阿斯加德的训练基地，所以已经在穆斯贝尔就地安排训练。”
听到越昔只是在进行训练，阿诺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有些担心机关对越昔做些不利的事情，那天白博士的样子，每次回想起来他都有些悚然。
这就是严倩从来不愿意给白博士当小白鼠的原因么。
“既然回来了，和我走一趟核心吧，新的货物到了，耿江那里叫我们派人去接收。”严倩这次的语气正式了许多，不再玩笑。
阿诺自然听得出严倩语气的转变，也知道严倩说的是什么事，这个事情他以前就听严倩说过，这个货物就是加百列机关不能与耿江撕破脸的原因。
不过这还是阿诺第一次真正参与其中，他是机关的转变者，按照机关的命令办事无可厚非。
这四年来在阿斯加德的所见所闻，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政治，在贫民区生活的人永远想象不到，当自己还在为一片馒头打架的时候，大人物们却已经将军队、城市、资源等等的利益放上了牌桌，进行着清洗再分配的金钱权力游戏。
他跟随严倩一起离开机关，开了一辆货车往堡垒核心的地下停车场驶去。
机关与核心距离不远，很快两人便开车抵达，地下停车场里昏暗的灯光底下，有人举着信号灯在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就地停车。
“你们好，是加百列机关接收货物的人吗。”戴着蓝色帽子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冲打开车门走下来的阿诺与严倩问道。
“你好，我们是，请问货物在哪里，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阿诺笑着回应。
那位工作人员看上去十分谦和，腼腆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怎么能劳烦你们呢，我们会按往常一样装箱的，你们耐心等一下就好，预计十五分钟可以完成。”说完，工作人员便转身进了停车场深处，那里好像还有一些人影在忙活着什么。
紧接着，他们用运货叉车推来了一个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长箱子，熟练地将这些货物搬进货车里装好。
“严副队长，我们机关和耿江交易的货物是实验用的药品吗。”阿诺看着一个个沉甸甸的长箱子，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要用那么大的箱子来装。
在他想来，药品应该是最值得交易的东西吧，在现在这个社会，药物可是最珍贵稀缺的东西，一点抗生素可以卖到几千上万元，但买了它可以在必要时救自己的性命。
严倩看了阿诺一眼，却没有回答阿诺的问题：“还记得当初问你要不要加入机关，成为机关的转变者时，我们说过的话么。”
阿诺点了点头：“记得，我当时问你，机关到底是什么样的机构，机关研究尖端科技，是为了有一天能拯救人类吗。”
“你当时告诉我，机关不是救世主，机关能做的，只是把救世的钥匙交到人类自己手上，机关是为了守护秩序、创造希望而存在的。”
严倩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嗯，就是这样，所以你不用好奇这些货物是什么，你只要明白，机关的存在意义即可。”
不管这些货物是什么，不管机关会做什么事，一切都是为了人类有一天可以拯救自己……么。
戴着蓝色帽子的工作人员在不久后走过来，笑着对阿诺、严倩说道：“两位，货物已经装好了，下次一样会在凑够材料的时候通知你们。”
“多谢，辛苦了。”阿诺回答道。
随即，他走向货车的货箱，准备关上货箱的门。
这是他与货物，靠得最近的时候。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他用了整整四年去记忆，去适应，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永远不可能喜欢这个味道。
这个味道，是血。
“等等！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男孩的喝问。
那个身影几乎融入黑暗中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回过头来，他的笑容是那么平淡温和，带着一丝腼腆，可他说出的话却让阿诺感到不寒而栗：“你不知道吗，这些是总长依照约定给机关送去的实验体。”
实验体？
阿诺瞪大眼睛望向货箱里静静躺着的长箱，少说也有十几个，十几个实验体，需要用这样大的箱子来装，有血的味道。
他突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寒意笼罩。
实验体，是什么东西，他不难猜出来。
他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伸向了长箱顶部。
打开来，他就能知道里面的真相。
这时，一只柔弱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不要去探求真相，诺瓦，这样对谁都有好处。”严倩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虽然背对却仿佛能想象到女人面无表情的样子。
只要收回来就好了，什么也不要去触碰，什么也不用去了解。
机关有机关的正义，机关最终一定能拯救人类。
这不就是当初自己同意加入机关，最重要的原因么。
再也不会有像迪雅莎那样的女孩被怪物杀死。
弱小的人也可以挺起胸膛在阳光下快乐地生活。
四年前的那一天，同样在加百列机关的地牢里，他签下了保密协议，成为了机关的转变者。
他相信，机关有能力给人类带来希望。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所谓的希望，是由什么换来的。
为什么机关可以创造出人类自我救赎的钥匙。
打开箱子，或许就能了解了。
但是，那只按在自己手上的手，却仿佛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道。
“诺瓦，记住自己的身份。”严倩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感觉有几分钟，也可能只是几秒。
他终于将手放下。
“嗯，我们回去吧。”金色短发的男孩，微低着头，像是被用光了电力的玩具。
“好。”严倩没有松开阿诺的手，拉着男孩回到车上坐下。
她还从没见过，他的眼神像今天一样失去光彩。
确认阿诺在副驾驶座上坐好，严倩回到货箱那边，深深望了货箱里一眼，然后她关上了货箱的大门。
漆黑的货箱，就像吞噬一切的黑洞，在门关闭的瞬间，失去了最后的光亮。
货车静静驶离核心的地下停车场。
夜色笼罩的穆斯贝尔，放眼望去只有零星的火光在黑暗里闪烁，像是孤独星空里几点微小的星辰。
街道两侧的景物不断向后，就像人们忘却的记忆，过去后就再难回想。
低着头的男孩明白，有些东西，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一样了。
“倩姐，我……”
还没有等阿诺开口，严倩的叹气声已然响起：“如果你坚持，那就问吧，能回答的，我都会告诉你。”
阿诺停顿了片刻，说：“那些箱子里，是人么。”
“是。”
“机关这么做，是为了研究辐射异变，从而找到战胜狄斯比斯的方法，对么。”
“没错，机关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想要战胜辐射异变产生的怪物，就必须去了解它们，了解异变，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最容易获取的素材就是我们人类本身，为什么人类可以在异变中幸免，为什么人类即使异变了，却不会立刻变得与狄斯比斯一样成为怪物，这些在科学中都是值得深入探究的问题，自从伽马灾变发生以来，机关就在不遗余力地探索着世界的秘密，试图从中找到拯救人类的方法。”严倩神情严肃，一改往常的调笑。
“这些人，都是自然异变的吗。”阿诺问。
严倩不置可否：“自然异变，也许不是那么简单的概念。这些人大多是买不起银黑药剂的贫民，他们没有抑制辐射异变爆发，也没能在异变中成为合格的转变者，于是成了所谓的实验体。机关虽然没有直接诱导人体发生异变，但从某一种层面上来说，是机关造就了这样的实验条件，机关并非不可以直接给所有人发放银黑药剂，但是这样的话，人类就再也不会有辐射异变的个体，转变者这个能够战胜狄斯比斯的武器也将不复存在，机关也没办法再有条件进行异变的研究。”
严倩松开踩着油门的脚，让车辆在神册大道的路边缓缓停下，然后她转过头，深深注视着身边的阿诺。
“只有舍弃了什么的人，才能在这个时代获得拯救，才有资格去拯救别人。”严倩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微微闪烁，那是阿诺从来没有从面前女人眼中看到过的神采。
痛苦，悲伤，以及悔恨。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必定什么也做不到。”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女人光洁的脸颊滑落，月光照在她紫色的长发上，有一种别样的美。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
她，也曾经因为什么，失去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所以才会流下，那么不甘心的眼泪。
阿诺伸出手，轻轻拭去严倩脸上的泪珠，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对不起，倩姐，我还是，不想舍弃。”
“我想试试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藏着男孩所有的力量。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变化，男孩还是倔强地保有了当年的理想。
“真是个孩子啊。”严倩的嘴角露出无奈的一笑。
只有孩子才会抱有那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严倩想过取笑，想过斥责，却最终剩下无奈。
也许，每个人的心底，都渴望过自己仍是从前那个倔强的小孩吧。
货车重新启动，载着两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