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当夜,嘉定城南,李世显卧房,一张鹅绒大床居中而置。八根精雕而制的铜柱合围成圆,贯穿上梁下骨,结实非凡。
屋内案台之上美酒倾杯,佳肴散乱,碎裙破纱覆其上。靡靡哼喘不息,红烛摇曳不定。
四根带有精巧铃铛的银链,一端系在丰韵女子手足,一端固定铜柱之上。李世显扔下手里取痒物件,剧烈起伏起来,屋内春光大盛。
候在门外守夜的婢女,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静等屋内风雨停息,轻轻敲响了门。
“公子,熊六有要事禀报,此刻在议事楼等候。”
就听屋内手拍肥臀,女子吃痛一声,身披睡袍的李世显不耐行出,“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事要事!追个人的小事都办不好了吗!”
一脸阴郁,还是往议事楼行去。
“废物!还死了一个?其他人呢!”李世显听闻苏淑竟然逃离,己方还折了一人,大怒。
熊六惶恐道,“目前熊四等人还搜寻未果,属下只能先行回来请示,看是否还要添派人手。”
“哼,添派人手,我养你们难道就全部是为了抓女人吗?再说,太大的动作,惊扰了城主府那边,对我有什么好处?”
熊六未敢接话。
李世显深吸一气,“就让他们四个找吧。”
“是。”
带着余怒的李世显,可倒霉了床榻上的女子。
白日,潇湘院众人自李府接走满身鞭痕烫伤的花魁如梦,不敢多言。
。。。
李世显,镇西大将军李樊山独子。其父常年坐镇边西,抗击与锡国接壤的曲琳国,可谓权势滔天。而李世显作为独子,自然也深得上京重视,官拜嘉定城通经正使,主管这腹地重城的经济发展!
此时巳时,已有些许燥意。议事楼内,左右婢女手摇羽扇为李世显轻送凉风。
李世显把玩着一枚扁平石头。石头大拇指盖大小,颜色呈明黄,其中一面勾刻一个嘉字。若‘张之唤’在此,定能一眼看出,这与他那石头项链,除了颜色,几乎一样!
‘金母草的产量竟然无故下降了,这可有些麻烦。看来这月只能上交三枚金玉了。’
李世显将手中金玉放进锦盒,吩咐道,“此盒交于上京转运使。然后备车,我要去一趟药园。”
不久,一名麻衣车夫,赶着马车往药园而去。
药园位于城南外数十里,此处没有山丘遮蔽,平坦无比,两人高的围墙,圈起一块占地极广的肥沃土地。
与城北官道马车稀疏不同,城南这边的道路来往车马络绎不绝。
路上碰到最多的,就是拉满铁矿石的板车,几名劳力眼尖,望着李世显的马车行来,纷纷卯足了劲,卖力拉车。
“这条道还真不愿意来,铁锈味太重。鹰二,你觉得呢。”
“嗯,还好。”鹰二随口附和。
李世显从怀中拿出香囊,放在鼻下,禾幽花香,淡而不腻,“问也白问,罢了。行快些吧。”
鹰二并未说话,车马加急,一路向南,没过太久,到了药园。
还未临进,园内就一颤一颤的奔出一名肥胖男子,滑稽异常。
李世显见此,面露嫌弃之色,语言不善道,“张管事,几月不见,你又胖了不少啊。”
张管事一惊,“禀公子,小人兢兢业业管理药园,绝无半分懈怠啊!”
李世显下了马车,寒声入园,“哦?要不是看在你与我还有些亲戚的份上,早就割你肉喂狗了。”
张管事不敢言语,惶恐跟上。
园内首先入眼的是一个大型矿石加工棚,正有工人将源源不断的铁矿石倒入一个大型的磨盘内,下边数十人推动着磨盘之上十来寸的原木,磨盘缓缓移动,粉末状的矿渣,倾泄而下。
再旁边是一个混合间,数名工人正将数十种不同种类的粉末按比例充分混合。
再远一些,则是成片成片规划整齐的金黄色农田。正有数不清的农人,将推车中的混合粉末撒向田中。
而田中只生长有一种金黄色的杆样植物,应该就是所谓金母草了。
李世显见无异状,疑声道,“张管事,此月的金母草产量怎么如此之低?你不准备给我一个交代吗?”
张管事同样疑惑不堪,“这个,小人也不知啊。所有的流程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见问不出什么蹊跷,李世显自顾自观察起来。
主料铁矿石出土于同一矿井,近十来年都没有变过,研磨环节没什么问题。那么能出问题的,就是混合间了。
金母草的养料比较特殊,除了比例最大的铁矿。还必须调和数十种不同的金属粉末。而其中只有一种比较名贵,就是黄金了。黄金虽然所占比例及微,但却对于养料来讲至关重要。
李世显想到此处,遣退走正在混合间工作的工人,挨个粉末的观察起来。最终打开了装有金粉的袋子,用工具勺出一些。
“张管事,架个炉子来。”李世显扭头吩咐道。
张管事听闻,立马指挥工人,在混合机架设了火炉。
见火焰越烧越旺,李世显将金粉倾倒在了烤盘之上,随着温度越升越高,金粉之中,竟有大部分慢慢发黑起来。
李世显脸色越发难看,“张管事,这金粉是怎么回事?”
张管事见此,惊得魂飞魄散!哪还不知发生什么,回身厉喝道,“把那天杀的陈采购给我抓过来!”
“是!”
不出片刻,就抓来一名惶恐异常的中年汉子来。
“你好大的胆子!李府的金粉你都敢贪!”
张管事脸上横肉剧颤,几个大嘴巴子啪啪啪的就甩在了陈采购的脸上,打掉了他三颗大牙!
陈采购捂嘴哀嚎,不敢狡辩。磕头告饶道,“饶命啊张管事,我也是走投无路啊!家母本来重病,小女又陡染顽疾。再不医治,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李世显闻此,斜眼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张管事。”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张管事恭敬两声,回头厉色一闪。
“给我撬开他的嘴!”
“不要啊!不要啊!”陈采购见张管事夹起烤盘,肝胆俱裂,只能往李世显脚边爬来,还未动远,就被数名工人紧紧束缚,动弹不得!
不知谁从哪里找来了铁器,撬开了陈采购的嘴巴。陈采购凄烈的哀嚎,随着张管事缓缓倾倒而下的铜粉戛然而止,嘴里黑烟四起,血抹还未溅起,便蒸发成烟,一阵腥臭糊味扑面而来,陈采购挣脱出双手,一手掐脖,一手掏嘴,最终死状惨不忍睹。
李世显不为所动,张管事环顾一圈,厉喝道,“谁以后要是胆敢耍些花样,这就是下场!”
众人皆惶,不敢对视。
李世显不以为然道,“不错,有你这么认真负责的管事帮我打理,我还是放心的。嗯。。下个月我可不想再听到金母草产量减少的消息了。”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下月若交不出正常数量的金母草,小人甘受责罚!”连躬腰都费劲的张管事,恨不得把头都埋进裤裆里。
李世显并未答复,坐上马车,就往北回。
“你说张管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确不知情?”
鹰二不语。
李世显并不意外,“行吧,进城后,再去一趟锻造坊。经此药园一事,制作金玉的各个环节我得多注意些了。免得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嗯。”鹰二回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