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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观,是一家道观。
琼州所在,华夏南海,多风浪,时常有台风侵袭,长乐一县,民俗信仰,多以龙王庙,妈祖神庙居多,道观倒是极少。
一心观位于大良新村翻罗山顶。
翻罗山位于小清溪旁,不高,从山脚到山顶也就十几米的高度,与其说是山,倒更像是大地上隆起的一个小土丘,但这是大良新村境内唯一的一座山了。
东龙岭镇内多山岭,其下所辖大良新村这地方反倒是诡异的一大片平地,土地肥沃,方便开垦种植,因此农业形势一片大好。
十几米高的小山,显然是与陡峭什么的没什么关系的,越过小清溪,来到山脚下,苏武文是小跑着上山的。
沿着前人开辟的山道而上,穿过密林,五六分钟后就到了山顶,道观正建在山顶正中央一大片空地上。
说是道观,其实看上去和普通的一个农家小院差不多大小。
红墙黑瓦,观内一株枣树歪斜着探出墙来,正门朝向山下的小清溪,两扇红木大门紧闭,其上挂着块红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一心观’。
停在道观门口,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着六点五十分,东边日头早已跃出,阳光照在身上,苏武文擦了擦脸上的汗,身上热烘烘的感觉很是舒服。
“也不知道小道士醒没醒…”
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放好手机,苏武文伸手敲响了道观大门。
“笃,笃…”
“谁呀?”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说的是本地的方言,腔调有些古怪,苏武文面上一喜,用本地的方言应了一句:
“我,苏武文。”
“……”
片刻的沉寂后,吱呀一声,红木大门从外向里被人拉开了,露出里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道士来。
道士身着深青色道袍,头上扎着子午髻,手持一柄木剑,身形挺拔,唇红齿白,面容俊秀,脸上含着笑意,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这才是自己喜欢的画风啊…”
苏武文内心感叹了一句,曾几何时他因为喜欢小道士的装扮想要上山出家,后来被自家老爷子从山上给拽了回去。
道士名冲和,苏武文小学同班六年也同桌了六年的同学。
“哇呀呀呀呀,冲和小道,还记得我否?”
见到道士,苏武文眼前一亮,嘴里怪叫了几声,无缝切换到普通话模式,脸上神色有些张狂,故做豪气的喊了一声。
“苏居士。”
右手持剑,随手甩了个剑花,冲和脸上露出笑容,口中话语与苏武文一致,切换到普通话模式,轻声道了一句:
“近来可好?”
“原来不好,见到你后又好起来了。”
脸上狂色收敛,苏武文嘴里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闷葫芦那也是要分对象的,遇到能让自己敞开心扉的人,话自然就会多了起来。
“居士可真会开玩笑。”
右手收剑藏于身后,侧身,左手往内一引,冲和脸上笑意不减:
“请进吧。”
……
一通令人尴尬的对话后,苏武文总算走进了道观内。
进了一心观,入眼便是那一株生得极是繁茂的枣树,以及树下的石桌石椅,还有几间用途不一的低矮瓦房。
“一心道长呢?”
坐到石椅上,苏武文随口问了一句,一心道长便是这一心观观主,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了,身体还算硬朗。
整个观内就冲和和一心两名道士,师徒相承。
“师父他老人家出门买早餐去了。”
关上门,冲和轻声回道,语气和缓。
“下山了?”
苏武文脸上有些奇怪:
“刚才在村子怎么没碰着他老人家?”
“兴许是你点背呢,呵呵。”
冲和呵呵笑道,苏武文脸上表情一僵,有些好笑道:
“差点忘记你也是个毒舌了。”
“谁不是呢,呵呵。”
久别重逢,刻意营造出来的紧张气氛被一冲而散。
苏武文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拌嘴的感觉让他感觉眼前人形象又变得亲近起来,少了几分虚假,多了几分真实。
客客气气的那都是对外人,面对多年的好友那自然是要放浪一些的。
他与冲和的友谊是从小学开始建立的。
冲和是一心观主一心道人从外地一家孤儿院里领养回来的,从国家法律层面上来说,两人应当是养子与养父的关系。
现在人们生活逐渐也富裕起来,不是几十几百年前那种饭也吃不饱的情况了,除非真心向道之人,否则谁想出家,搁这么一座小山上的老旧道观里当一个小小道士啊,何况有的时候就算当事人想要出家,其家人大多也不会允许,比如当初年少无知的苏武文。
一心道人终身未娶,没有妻儿,当年领养冲和除了想找个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外,估计也是存着想把自个所建道观道统给传承下来的心思。
而孤儿院院长可不管有人领养孩子是要去做什么,反正只要品行端正,不刻意去虐待儿童,能给其一口饭吃,饿不死就成,如果有实力,能够供其上学,读书,那是更好的。
应着国家义务教育的风潮,一心道人也是给冲和报了名,入了大良村小读书,因此才有了冲和与苏武文相遇相知相熟,六年同桌之谊。
也许是因为幼时经历的原因,冲和小时候性格可不像现在这般开朗,而是沉默寡言,从来不主动与人交谈。
小孩子们对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害怕,苏武文属前者,当年死皮赖脸的缠上冲和,带着一帮小伙伴,隔三差五的跑到道观里做客,捣蛋的同时拉上冲和一起疯玩,最终才把这外表死气沉沉的家伙的心防给渐渐破开,两人也因此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现在想想,当年的那段岁月,还真是美好啊,无忧无虑的。
……
“怎么了?”
见到苏武文似乎是走神了的样子,冲和有些关心的问了一句。
此时两人已经坐到了观内栆树石桌石椅上,交谈了许久。
“没什么…”
摇了摇头,回过神来,金色的阳光斜斜的直射在身上,苏武文眼晴微眯起来:
“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而已……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小时候啊…”
被苏武文的引岀的话题吸引,冲和脸上也露出追忆之色,听见其最后一句话,下意识的回道:
“说到几天前比赛,你被人打晕的事了…”
“那次比赛啊…”
苏武文感觉有些牙疼,语气中带上几分无奈:
“老实说我还是挺在意的,不过后来想想,输了就输了,反正见到的都是熟人,也没什么,何况现在输了,又不是说以后赢不了,胜败兵家常事……”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又提了一下前天夜里喝醉酒后发生的糗事,引得两人哄堂大笑。
观内气氛又热烈了几分。
憋在心里好多事情,总算能找个人倾诉出来,苏武文感觉自己整个人心态都平和了许多,被人KO的郁闷减轻了几分,对喝醉后发生的事情的担忧也减轻了一些,因为光幕出现而带来有些焦躁的情绪也慢慢被排解出去。
光幕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苏武文都没跟任何人讲。
这种事情说出来,除了给自己带来危险之外还有什么好处,所以不说,哪怕是面对父母亲人,至交好友,也不能说。
“嘭!嘭!”
道观大门再一次被敲响了,外边传来一心道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冲和,冲和,给你师父我开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