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好想你。”他走到她身边，吻了吻她耳鬓的发，语气是深深的疲惫。
她不语，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用力的，狠狠的。
“怎么才来，我没有吃饭一直在等你。”尾音有极淡的撒娇的味道，像是好不容易要到棒棒糖的小孩子。
她侧过头，看了看餐桌上还有余温的饭菜，皱着眉头，眼里有浓郁到快要溢出的忧伤。
“怎么，你不高兴吗，还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我重新做。”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慌手慌脚从冰箱拿出一条鲫鱼。
“你喜欢鲫鱼汤是不是，我给你做，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鲫鱼汤吗。”他咧着嘴角近乎讨好的在笑，只为了她紧皱的眉头。
“够了！够了！够了！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她，我不喜欢鲫鱼汤，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她，我和她是不一样的，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喊，哭的像个破碎的瓷娃娃，遍体鳞伤。
他手里拿着鱼，不知所以然的站在原地。他看着她，不言不语，不拥抱不离开，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让她难过的想死。
“你不喜欢鲫鱼汤…那么，我不做，我们不吃好不好。不要哭，不要哭……”冰冻的鱼有刺骨的凉，他还是紧紧的攥着，手掌已经通红。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拿走了那条鱼，扔进了垃圾桶。牵起他的手，洗掉他手心里的鱼腥味。如果也能洗掉他心里的“她”该多好，她想。
二。
初遇他时，他像只从天而降断了线的风筝，把她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紧紧的把她拥进怀里，让人不能呼吸。
“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你看，我是真的可以找到你的，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答应我，不要离开了。”
看着面前这个欣喜若狂的好看的男人，她分明看出了他是不正常的，因为他眼里，单纯的不含一丝杂质，那么快乐着，因为她。
“好，不离开了。”她对着他好看的笑，那样明媚温暖，刺痛着人的眼睛。她回应他的亲吻、拥抱，她随他回家，他们的家。
起初。她用心扮演着他的“她”。穿她的衣，睡她的床，爱她的男人。那时，再没有比她更好的演员，仿若她已是“她”。
她喜欢他做的饭。就算是不喜欢的鲫鱼汤也为他忍着喝上一大碗。她为他洗衣，有好闻的洗衣液的香气，还有阳光的味道。
有时，她甚至觉得会这样过上这一辈子。而后幸福的笑了笑，这么一辈子，其实也挺好。做他温柔的小妻子，挺好。
在看到那份死亡证明还有精神病鉴定时，她明白了这一切。原来她一直扮演的是一个死人，就算死了也活在他心里的人。
什么是爱情。爱情是贪婪，是自私，是疯狂。是不受控制。终究，她不是专业的演员。这场戏，她早把自己陷了进去。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她不甘心再扮演另一个女人，因为爱他，她变得贪心了。
爱情是一把杀人的刀，她的敏感像只刺猬开始刺痛他，同时伤了自己。是什么错了，她吗？或者他吗？再或者是那个死去的女人。
三。
“我们会在一起吗。”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抚弄着她的长发，气氛是最近少有的平静。长久的沉默，她回头看他。
他的眼里有不同寻常的清明，她有些震惊的看着他。那一刻，她竟觉得他看着的就是她，抱着的是她，爱的也是她了。
“我们会在一起吗。”她再次问他，有些低声下气，有些胆战心惊。你看，她已经变成这样可怕的摸样，这都是因为爱情。
越爱越想死，为什么还要爱。她眼角的悲伤日渐浓厚，而他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摸样，只当她是他的“她”，宠爱有加。
她幸福吗。幸福！可越幸福越悲伤。因为，这是她偷来的幸福。不属于自己，再美好它也是不属于她的。所以她才这么不安，是吗。
“会的，会在一起的。”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喃。声音是说不出的美好且梦幻，她差点就要信以为真。她恨自己怎么不去相信呢。
“是吗。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明明已经清醒，还要继续假装下去，为什么。看我这样陷进你的温柔乡，你很得意吗。”
“我…没有。若我说我爱你，你信吗。”他抬起头，看进她的眼睛里，那真挚的模样，真特么太吸引她了。可是，他未免小瞧了她。
“你爱我？你爱我还是爱她？你爱我还是爱我这副像她的皮囊？！”她狠狠的把他推开，脸上的神色是孤傲的狠绝，爱情和自尊在对决。
“有这个必要吗？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装，你为什么这个样子啊！你就这么爱她吗，你爱她为什么还要杀了她，你为什么还要杀了她！”
是的，他杀了她。那场车祸夺走的是那个女人的命，而他，只是撞坏了脑袋。他们故事这样结束的，而她的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你信不信！信不信我毁了这张脸。”她拿起桌子上那把他惯用的水果刀，刀刃贴在她细嫩的脸蛋上，眼神那么决然。要么爱要么恨。
“你疯了！你才是个疯子！”他起身，惊慌的欲抢她手里的刀。是的，他害怕了。这个自私的男人，他终究在乎的还是这张和那个女人相像的脸。
四。
“不要离开……不要走好不好。我做错了什么我会改，求你别这样。”他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浑浊的灰，表情是痴痴的爱。
她慌了手脚。突然想起医生说的，也许会复发。她看着突然情绪失控的他，心里懊恼，悔恨。为什么爱他，却还要去伤害他。
他得了魔怔，失了心智，她爱他什么？爱他的矢志不渝，爱他能爱一个人到如此地步，她爱着他的爱情，因为她一辈子都不曾被爱过……可笑吧。
“你猜。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她看着对面迷茫着听她自言自语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不懂爱情的幸福年龄。
“姐姐，我不能再坐下去了。天黑了，再不回去妈妈该生气了。”小女生咬着早已吃光的雪糕棒，漂亮的大眼睛略带歉意的看着她。
“你不想知道最后的结局吗。”
“你不想知道他和她最后怎样了吗，在等等好不好，我告诉你啊。”她痴痴的说。
“明天好不好？姐姐，我明天还来这里做义工，明天听最后的结局好不好。现在我真该回去了。”小姑娘匆匆忙忙背起书包离开了，留下她。
“明天啊…”她喃喃低语，神色颓废。手里握着已经融化的棒棒冰，她突而想到他握着冰冻的鲫鱼时的样子，那么让人绝望。
这是他死去的第九个月零三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向死而生。是的，他死了。警察怀疑是她杀，她供认不讳。
“我知道你不是她，我从来都知道。你说的对，我自私又狠心的伤害了你。我罪不可赦。我不知道这疯病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我现在清醒可我不知道下一秒我是不是又会把你当成她去爱。我也不想这样，她是我的不可替代。你走吧，离开我吧。在我还清醒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路。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是我杀了她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自己连她也会忘记，或者又把你当做她去爱。”
“你走吧……”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算忘记所有，我也不会忘记她。
就算失掉所有，我也不能失去她。
就算死，只有死，能让我铭记她。
那么，我用死来爱她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