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小山村的灯陆陆续续的熄灭了。四合院的古树好像也进入了梦乡,不再使劲扇舞它那傲人的健美身姿,被雨水冲刷过的篱笆墙如耄耋之年的老人显得那么苍桑,那么的落魄,静静地立在夜色里,今晚篱笆墙没有影子。
月尧家的灯还亮着,父亲坐在小板凳上,弓着腰,正在不舍停歇地用长毛刷刷洗着啤酒瓶子,身边的瓶子已经堆得很高了,瓶子上的水珠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折射出七彩霞光。父亲沉默着,只顾干手上的活。
“你去帮你父亲把刷好的瓶子往箩筐里装,装好再去睡。”母亲临睡前这么吩咐。
月尧收了书本,走到屋阶上,夜色好浓,看不见天空,看不见村里的灯火。父亲坐在那里,不停地忙着,矮小的身影闪亮起来,村里人瞧不起他,对他不屑一顾,还常常嘲笑他“二”,可父亲从不理会。他个子小,能力弱,没有别人挣的钱多,可他总是无日无夜地忘我劳作着,在外再渴再饿是绝对不舍得花一分钱的,总是这样苦着自己。几年下来,并不是村里最穷的,想到这,月尧眼睛有此湿润,她拿来箩筐,准备装瓶子。
“写作业去吧。”父亲抬头看了月尧一眼,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写完了。”她想,要是能考上中专,三年后就可以工作挣钱了,可现在,一切都泡汤了。中考还有一个多月,以她的学习功底,只要复习这一轮好好把握,考上高中是轻而易举的事。用父亲如此辛苦挣来的钱去上高中,能心安理得吗?
“写完了就去睡吧,已经很晚了,别耽误明天上学。”父亲没抬头,继续埋头苦干着,声音却特别慈爱。
“把瓶子装好再睡吧,您自己恐怕要好大一会呢。”说这话的时候月尧声音有些哽咽,父亲是唯一一个能说心事的人,从小到大,从不责备自己。当自己做错事找父亲向母亲求情时,父亲一改往日在母亲面前的唯唯喏喏,总是极力护着自己。
“好吧,那咱们俩动作都快点,加油!”父亲的话语是那么的温暖,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父亲赤着脚,在她的印象中,父亲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总是穿着颜色不太清晰的尼龙布衣服,皱皱巴巴的,衣角向上卷着。这种布料便宜又耐磨,三五年是穿不烂的,印象中,这种衣服就像是和父拿与生俱来的,就像是人的皮肤一样,无需更换。村里已经有人去广州打工了,或许中考以后是该出去挣钱了,哪能让父亲一直那样苦着呢,那个一直认为自己女儿是要去北京上学的父亲,或许只是一种念想,一种自我安慰,甚至是一种自我解嘲自我麻痹的精神胜利法。生存尚且如此艰难,举步为艰,再去谈什么梦想,岂不是痴人说梦……
躺在床上,她又想起了中专名额落选的事,该如何告诉母亲呢,或许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反正这事已成定局,无法翻盘了。或许中考以后吧,到那时一切就明朗了,让录取通知书去说明一切吧。
床下的蟋蟀还在深情地唱着,那声音宛如一支催眼曲,月尧沉沉地睡去。梦里,她去县里上高中了,终于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全村人都来送行,一个劲地笑着向父亲祝贺,她突然发现了一个身影,不!是一群人的身影,谦晔,谦晔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他们热情盈溢,脸上荡漾着笑容……
醒来的时候,梦是那样清晰,幸福还停留在心底,她想起谦晔姐姐的话,‘月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能对出下联吗?’是啊,如果自己就此缀学,自己和谦晔的距离就是癞蛤蟆与天鹅的距离,从此只能是老死不相往来,想到这,她哆嗦了一下,忙穿衣上床,生火做饭,疏理清一切,天才蒙蒙亮,背起书包,向学校飞奔而去……
在这里,作者还想说几句,对于情感,那些迷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的情感,只能是快刀斩乱麻,置之死地才能涅槃重生。如果你控制不住这种情感,让欲望存在,这种欲望是有魔性的,它会得寸进尺。本文的主人公月尧,她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谦晔的感情联系起来,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绕进了旋涡。这种虚幻的不确定的无法自控的情感,为月尧走向不归路埋下了悲剧的种子,这是值得我们去深思的,再一次证明,未成年人处理事情多半是停留在情感上的,对事情的处理缺乏理性的思考,失去了客观性,事情就很容易偏离轨道,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