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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需要齐冬出马的订单

带着小女孩似的娇憨,齐冬第一次说想他了。

程峰拿着手机半晌没回过神来。齐冬酥软的声音在他耳旁久久回荡,驱之不去。他又想起第一次送齐冬回家时看到的那个背影,美丽的让他心动。

挂了电话,程峰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今天阳光很不错啊!不用替我订餐了,我出去吃。”

主管大人莫名其妙的感叹在安静的法务部办公间里响起。员工们不约而同露出了丝古怪的神情,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好不好?中午时分的太阳不是不错,而是灸热刺眼好不好?

下属们目送着程峰脚步轻快的离开办公区,议论声顿起:“程老大今天心情不错啊!”

“最近没见经理自备便当,吃得眉开眼笑?”

有人闷笑:“山间桃花始盛开哪!”

“销售部刘小姐得逞了?”

“不见得吧!我可亲眼看到好几回程老大和销售部齐小姐的车一前一后都往一个方向去呢。”

“对呀,那天齐冬收到一大束花,刘世茹脸都绿了。没准儿就是咱们老大送的。”

“哎,说说,快点!”

电梯门打开,刘世茹迎面走了出来,冷漠的冲他点了点头。

平时这样偶遇,几乎每一次程峰都能看到刘世茹幽怨娇嗔的眼神。她总喜欢缠着他多说几句话。今天不同,刘世茹只点了点头便低头欲走。她的眼睛泛红,显然才哭过,程峰生出了一丝怜惜叫住了她:“你今天回公司时间挺早。”

想到上午去禾木集团贺大树给她的难堪,想到程峰的无情。刘世茹眼圈又是一红。她不愿意在程峰面前示弱,挺直了脊背,强笑道:“程经理要出去午餐?”

“有朋友约着吃顿便饭。”程峰答了声,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还好吧?”

刘世茹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滴落下来。她倔强的反手抹去,低声说:“客户说话太难听了。我没事。”

说话有多难听才能让她气哭?程峰心里再次飘过一片阴影。他沉默了下低声劝道:“世茹,换份工作吧,别干这行了。”

刘世茹仰起脸,明艳的脸上满满的讥讽:“我不做销售,别的工作就能顺心如意?这世界哪有便宜的午餐。干哪行都一样!”

程峰默然。夏天的阳光将世界照得透亮,却没能驱散他心底深处的那团阴影。

“我可比不得某些人忘性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这人就是恋旧,销售做久了,舍不得换。”刘世茹冷冷的笑,“是约了齐冬吃饭对吧?我看到她的车停在街对面。”

“世茹,别这样。”程峰的眉紧紧拧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无人,拽着齐世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刘世茹冷哼一声甩开了他,挑衅的说道:“哟,这么快就护上了?到哪一步了?带回家了?怎么,怕我找她?还是怕我在公司里宣扬开影响了你的前程?”

“别胡说!”程峰低声斥道。他平静了下思绪,轻声说,“世茹,你别这样好不好?没有齐冬,我也会遇到别的女孩子。”

“就她不行!”刘世茹咬紧了牙。

是的,别的女人她眼不见心不烦。可为什么偏偏要是齐冬?她来了销售部抢走了她所有风光,难道还要让自己眼睁睁瞧着程峰和齐冬出入成双?刘世茹恨得两眼发红,“阿峰,咱俩也算好过一场,不要怪我没提醒你,齐冬和贺大树可不是普通的朋友。如果不是她在贺大树面前说了什么,今天上午贺大树对我说话会那么难听?”

刘世茹见他满脸不信,心里一阵酸一阵痛,气得扭头走了。

程峰失神的站在电梯间里。他想起来了。昨晚齐冬推掉和他晚餐,去见的正是贺大树。可是齐冬是脚踩两条船的人吗?

不,她不是。

齐冬软糯的声音又在程峰耳边响起。他默默的望着刘世茹消失在走廓拐角处,轻叹了口气,走进了电梯。

以往几次程峰和齐冬吃饭都不会在公司附近。就算在公司附近吃,都心照不宣的不会选临街的这家。

程峰站在大堂门口就看到了齐冬。

这家餐馆味道好价钱公道,不少公司同事都爱来吃,遇上熟人是难免的事。齐冬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大堂靠窗的座位等程峰,很明显不再避讳。

齐冬……不怕变成红蕃茄了?程峰笑了笑。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齐冬的脸如玉一般皎洁。她端着茶杯,姿态优雅娴静。程峰欣赏了会儿,大步走了过去。

“我已经点了菜了。都是你平时爱吃的。”齐冬抬头满脸明朗的笑。像做了好事的孩子讨赏似的,娇俏可爱。

她记得自己爱吃的菜,程峰心头微暖,笑着说:“你做主就好。你吃不得辣椒,给自己点不辣的菜没?”

两人简短的对话中透出只有亲近的人才拥有的熟稔和关切。

齐冬暗想,如果成功把自己销给程峰,将来的生活就是这种相敬如宾,温存如水的感觉吧。似乎少了激情,细水长流又何尝不是幸福呢?

“齐冬,我记得你也不是本地人吧?”程峰心里有了打算,慢慢的开口询问。

已经到了解双方家庭情况的阶段了吗?程峰的单刀直入让齐冬有点心虚。她强迫自己注视着程峰的眼睛没有挪开:“我父母过世早,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嫁来这里,老家也没有什么亲戚,所以我就跟着来了。”

“我在这里同样也是一个人。”程峰眼里蔓延出淡淡的伤感。

两个异乡客在一座陌生城市里,将来只会有一个家。相互的依赖会更强。程峰给齐冬盛汤,轻声说:“有时候下了班,家里空荡荡的。”

齐冬怔了怔,露出明朗的笑容:“我一般都早早洗漱上床,睡着了就不知道了。”

“这个办法好。”程峰被她的笑容感染,呵呵笑了起来。

只是我经常会吃半颗安眠药助睡。一个人,真的很孤单。齐冬再次将泛滥的感伤压了下去,转开了话题:“过年你会回家的吧?你爸妈肯定很想你。”

“是啊!一年到头,差不多也只有过春节的时候才能回家。”程峰开始说自己家里的情况。

齐冬仔细的听着。程峰是独子,家境一般。父母普通公务员已经退休了,他大学毕业来到本城打拼。

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双方家庭都没有太大悬殊。不是灰姑娘与王子,也不是凤凰男与城市娇娇女。

“你以前有过女朋友吗?”齐冬有些好奇。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如果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就有些稀有了。

程峰想起了刘世茹,心底深处那团阴影又涌了出来。他突然有点不自在。万一齐冬知道自己的前女友就是刘世茹,她会有什么反应?可是现在告诉齐冬,会导致这个美丽的开始嘎然而止么?

他怔了怔,含糊说道:“我和前女友意见不合,所以分手了。你呢?”

齐冬早有准备,她面不改色的回答:“我也有过一个男朋友。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分手了。我在这里工作已经六年了。外地人来找工作站稳脚跟不容易,忙着挣钱交房贷顾生活,却没时间没顾得上找对象。”

关于前男友与前女友的话题双方没有再聊下去。程峰心绪不宁,齐冬心里一阵阵难受着。一顿饭美好的开始,却在双方刻意的表现中,表面和谐的吃完。

起身离座时,程峰一怔。齐冬今天好象和往常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他满腹狐疑的和她并肩走出了酒楼。

“我下午去趟建材市场。哪天有空来家里吃饭吧。”齐冬自然的发出了邀请。

“那我有口福了。”程峰当然不会拒绝。

他笑着送她上车,目光落在了齐冬脚上。

齐冬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看到了自己的鞋。漆皮鱼嘴七公分高的细跟鞋,她心里哀呼一声,装着无事发生,笑意盈盈的上了车,朝程峰挥了挥手:“那就说定了,周末你休息的时候来我家吃饭。”

“齐冬你脑子进水了!”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程峰,齐冬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

她身高一米七,程峰只有一米七二。女人本来就比男人显高,她今天居然穿着七公分的高跟鞋约程峰吃饭。难怪走出酒楼时,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一直低着头在和程峰说话。

程峰会介意吗?齐冬有些不安。虽说她对程峰的身高抱着遗憾,只要她不再穿高跟鞋,两人站一起倒也合适。她今天是怎么了?竟忘记了换鞋就鼓足勇气跑来找程峰。齐冬懊恼的想撞墙。只盼着周末施展一手好厨艺补救。

星期四下午销售总监秦雨点了齐冬的名。

走进总监办公室时,秦雨淡淡的说:“齐冬,我记得曾经你说过,你和禾木集团的贺大树是朋友。”

齐冬心里如飓风卷过的海,掀起滔天巨浪。

那天看到顾磊后她不知不觉喝掉了半瓶洋酒,心情不好像只刺猬似的,就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贺大树怕是被自己得罪惨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接禾木集团的订单。齐冬有些后悔自己被利益晃花了眼,撒下弥天大谎。

可是,她没有选择,只能继续撒谎。

齐冬语气诚恳谦逊的说道:“秦总。我和贺大树的确是朋友。我曾经隐约向他询问订单的事,他很吃惊。前些天我和他还闹了点不愉快。他这个人疑心重,总怀疑别人接近他就是为了利益。我不想因为订单的事闹得朋友都不能做了。再说,世茹姐早接触了禾木集团的人。禾木集团订单的事我放弃了。”

她脑中反复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万一公司为了利益一定要她牵线搭桥,贺大树不给自己面子就变得极其自然。

“事情是这样的!”秦雨缓缓介绍情况。

禾木装饰公司本周末在一家会所举办专题论坛。公开邀请了业界的一些知名专家,同时给本市规模较大的几家建材公司发来了请柬。禾木集团并不对外公开招投标,内部议标带着明显的主观性。各家公司都极重其重视这次的论坛,希望借此机会尽可能的表现自己。

“禾木的创造人贺昌元据说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从前城周边还荒着,他在村里开了家机械加工厂,后来城市扩建后征了他们村的地,大概是那时候发了家。后来,他在原厂址上建了座四星宾馆,炒楼炒地资本渐渐雄厚。如今禾木集团已经发展成综合型集团。禾木的核心层大多是贺氏家族成员,但贺昌元知道只用家里人不行,对人才极重视。他的口头禅是,老子没文化,老子请得起有文化的人。禾木集团的经理层都是高薪聘请的精英人士。只有贺大树例外。关于贺大树和贺昌元的关系一直是个谜。有说是他私生子的,也有说是远房亲戚的,总之关系密切。这次他们总部大楼的装饰建材采购他全权交给了禾木装饰公司的总经理贺大树。也就是说,这次订单的成败就掌握在贺大树手中。这个人在贺昌元眼里举足轻重。他举办的论坛我们一定要去。”秦雨说到这里看了眼齐冬,“齐冬,你说的情况我都听到了。本来销售人员的考核只需要你完成年度销售额就行了,并不勉强你一定要参与促成这笔订单。但是现在这情况!”

他的身体靠在了大班椅上,双手交叉,目不转睛的盯着齐冬。

这样的目光让齐冬顿觉压力扑来。她勉强的笑了笑道:“我知道应该为公司出力。但是贺大树反感朋友之间谈生意,我也没有办法。”

秦雨嗯了声说:“我了解。恋人之间是挺忌讳这些的。”

齐雨大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什么时候和贺大树成了恋人的关系?

“前天世茹去了趟禾木集团。看来你和贺大树是闹了点不愉快,以至于他对我们公司也有些误解,和世茹说话也很难听。你知道这笔订单的重要性。禾木集团的全面采购即将开始,所以这件事,还得你去斡旋一下。我已经和世茹谈过了,这笔订单你来主谈。世茹接触的早,也了解情况,让她配合你好了。”

齐冬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去斡旋?听秦雨的意思,贺大树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对刘世茹发作了一通,对公司也有了微辞。贺大树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她心里清楚。但是让她去找贺大树谈订单,岂不是自己扇自己嘴巴?

震惊之余,她终于憋出了一句话:“秦总,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秦雨不置可否的笑了:“女孩子嘛,别太固执任性。适时的给男人一个台阶就行了。”

贺大树究竟对刘世茹说了什么话?刘世茹为什么要乱传话导致秦雨误会?她为什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强?齐冬脑中如有一团乱麻。

齐冬清楚的记得那天自己对贺大树说的话。就算她低声下气再去找他,他就能忘记那晚自己的态度吗?

“世茹在禾木集团还有别的渠道。周五我带队,你和世茹一起去,就这样决定了。锦阳会所风景不错,论坛开三天,周末打打高尔夫休闲下也好。我和世茹和别家公司及专家们多沟通,你的任务嘛,就是和男朋友早点和好!哈哈!”

齐冬被秦雨的笑容碜到了,她感觉会议室的空调有点冷,手臂上爆出了一层鸡皮小粒子。她真想现在站起来说,不好意思,姑娘我现在辞职了。

可是,就因为这个辞职?这不是她齐冬的风格。她好不容易才进了这家公司,换一家公司人家问及她辞职的理由呢?流言会像长了翅膀的毒蛇在业界乱窜,她齐冬浑身长满嘴都解释不清楚,她还能在这行混下去吗?

再说了,没有工作,每个月房贷却是雷打不动的。就算她找齐青借钱,能借到几时?

犹豫中秦雨已站起身收拾办公桌打算下班了。

齐冬左右为难,脚步沉重的离开了公司。她开车去了齐青家,也许和马天明商量下,会找出办法来。

“贺家没文化的人多。偏偏这种人认死理固执。”马天明叹了口气。

齐冬她想起贺大树的话,十六不到进厂上班,什么十五级钳工杠杠的。她沉默了会儿问马天明:“意思是,不好挽回?”

马天明想了想说:“我没有见过贺昌元。听说他虽然生意做大,骨子里仍保留着农民实业家的本色,性情比较耿直。贺大树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不论他和贺昌元是什么关系,显然贺昌元很器重他。没准儿他俩的性格脾气也有相似之处。这个周末你可以试试挽回。态度好点,可能也就揭过去了。常言说不打不相识,说不定你还真能和他成朋友。”

齐冬大恼:“总不能让我对他三跪九叩吧!我才甩了他脸子,转过身让我去堆满笑容去讨好他,想着我就别扭!”

“世事难料!不然哪来的风水轮流转一说?”马天明挠挠头,不解的问她:“齐冬你脑子比青青灵活多了,那样对客户说话不是你风格啊。我真不明白你那天抽什么风了!”

齐冬哼了声,扭开了脸,半晌才低声说道:“那天晚上我约他在酒巴街喝酒!”

震惊与尴尬同时出现在马天明脸上。他想起那晚齐冬喝酒吃安眠药开车,想起顾磊抱起石头干脆利落的砸碎车窗玻璃,他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冤孽!”

“啪!”齐冬的火气在这一刻爆发,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冲马天明吼:“说好永不相见的,凭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这六年过得多辛苦你不是不知道!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被抛弃的是我?不就是喝醉了酒睡了个女人吗?我不介意。我愿意被他睡,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吗?我留到新婚之夜留个屁啊!”

马天明被她吼得目瞪口呆,求饶的替顾磊说话:“毕业的时候都疯狂……他醒了都还以为身边睡的是你。谁知道于倩倩居然就怀上了呢?于倩倩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顾磊不和她结婚,她真的能去寻死。顾磊……他始终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他对我负责了吗?早知道和他睡一觉就不会被人抢走,我早把他吃干抹尽了!”一股刺痛毫无预警的划过齐冬的心脏。疼得她将头重重的往椅子靠背上撞去。她太用力,椅子重心不稳摔在地上,碰撞着实木地板发出巨大的响声。

闻声推开书房的门,齐青吓得大叫一声奔过来扶她:“姐,你没事吧!”

齐冬满眼是泪,反手抹去,恶狠狠的说:“眼泪都撞出来了,真疼!”

她扶着齐青的手站起来,倔强的对马天明说:“看我明天怎么把贺大树拿下!大不了把脸揣兜里去。实在不行就实施美人计,多嗲几声,看他心软不!”

她眼里似喷着火,吓得马天明哆嗦了下,在齐冬的目光警告下无奈的投降:“实在不行,你辞职来我公司干也一样。”

“好啊!”齐青巴不得。

“好毛毛!马天明的破公司养你这个小迷糊就够了,养得起我这尊大神吗?做饭去!”摔了一跤齐冬冷静了。

她将齐青推出书房,揉着后脑勺,摸着鼓起的小包块皱紧了眉:“马天明你赶紧帮我打听去啊。贺大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情报弄什么情报!”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四处问去。”不提顾磊,马天明也松了口气,满口答应。

齐冬听到厨房隐隐传来的歌声,觉得欣慰,好歹齐青是幸福的。可是她的幸福一夜之间就没了。怪谁呢?于倩倩敢去死,她不会。她没办法拧着性子也去逼顾磊。他把头伏在她膝上时,无助痛苦的模样让她什么气都没有了,心酸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淌眼泪。

她神情恍惚,和齐青相似的美丽脸庞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似要虚化了似的,失去了焦距的眼眸直勾勾的瞅得马天明。像是在看他,又似在看向极远的地方。

马天明坐立不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其实他并不常来。我只见过他两次。这次是带小冬来看病。小冬!”

马天明嘶的吸了口气,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

齐冬的心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扭扯了一把,难受得蹙紧了眉。她无声无息的呵呵笑了笑。原来顾磊和于倩倩生了个儿子,他叫小冬。

当年顾磊就抱着她幻想,生个儿子叫小冬,生个女儿叫小磊。只是,现在这个叫顾小冬的小男孩儿不是他和她的。那些年少的梦想,年少的憧憬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马天明紧张懊恼的神情逼着齐冬咬紧牙,像关心一个寻常朋友似的问:“孩子病得很严重?需要带到这里来看病?”

见齐冬没有再发飙,马天明提到嗓子眼的心跌落回胸腔里。他小心翼翼的继续解释:“他儿子长了六根手指,快读小学了,怕同学笑话。县城条件不好……小手术,没什么问题。都快走了他才联系我。”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那晚顾磊也来了。想起顾磊毫不犹豫的砸碎车窗,探身进了车里,又迅速退出来,连抱她都不敢的模样,马天明心里就泛酸。他决定永远的瞒住齐冬。既然不可能了,何必再让齐冬牵挂顾磊?或许,也这是顾磊的心意吧。

齐冬长长的吁了口气,耸了耸肩笑了:“放心吧,我只是……这么久没见着,太意外了。其实都过了那么多年,没有什么大不了。缘份这东西摸不着触不到。爱过,青春无悔就行了呗!你别告诉齐青那晚的事,免得她操心。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正在努力。快的话没准儿今年春节就上门见婆婆去了。”

齐冬只想快一点摆脱和顾磊有关的话题,快一点让自己的心再次平静下来。她不知道她的话语无论次,逻辑跳跃极大。而马天明的眼神由怜悯变得震惊。以前他和齐青害怕齐冬永远走不出和顾磊的刻骨铭心。齐冬突然说有男朋友还有结婚打算,他又有点吃不消了:“是什么人啊?”

“时机成熟你会见到的。快点打电话!我去帮齐青做饭”齐冬直着喉咙猛敲敲桌子。声音大的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迅速的转过身,一眨眼,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簌簌滚落下来。

还好,马天明没看见。齐冬吸了吸鼻子挂着满脸的泪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间。

此时马天明才瘫倒在椅背上捂着胸直揉:“还好青青不像她,一惊一乍的心脏病都快被她整出来了。”

回想起齐冬的话,他又有些好奇。齐冬真的有男朋友了?谁呀?

回到家已是夜深了。

齐冬洗了澡收拾好行李。她觉得胸口似块石头压着似的,让她呼吸困难。她围着床走来走去,盯着叠得整齐的衣物突然扑了过去,将箱子里的东西发疯似的往外扔:“为什么要叫他小冬!又不是我儿子,凭什么要叫他小冬!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口堵着的石头仿佛随着她的哭喊发泄挪开了。齐冬浑身无力的爬上床,扯过被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闭着眼睛哽咽的低喃:“臭石头臭石头……你会爱她吧?爱上她,你才会幸福!”

第二天秦雨开车,带着刘世茹和齐冬去锦阳会所。

车开出城时,齐冬接到了程峰的短信:“明天需要我买点什么过来吗?”

齐冬这才记得,自己周末和程峰有约。她苦笑,怎么每次要约会程峰都有事呢?她对命运和缘份素来是半信半疑,此时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简短回信告诉程峰周末参加论坛的事。迟疑了下,齐冬又补发了条信息:“周日下午回来,介意先把菜买好吗?我们一起做晚饭。”

请吃午饭和晚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白天的理智与自制完全有可能被黑夜吞噬。她是成熟女人,程峰是成熟男人。气氛合适,极容易发生一些事先没有想到的事情。齐冬肯约程峰晚餐,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已经下定了和程峰交往下去的决心。

程峰答了个好字。一会儿又发来短信问她需要买什么菜。齐冬的手机便在一问一答中不停的响起。

秦雨从后视镜里瞟了眼齐冬,可能车里无人说话太闷,他抛下了办公室里的严肃,半开玩笑的说:“贺总在不停的发信息确认你的位置吧?”

齐冬啊了声,连忙否认。

秦雨哈哈大笑:“哟,还害羞哪。做销售的害羞就没办法谈生意了。”

齐冬硬生生闭住嘴懒得再争辩。

刘世茹转过身,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齐冬你也不小了,能逮着贺大树这样的主不容易。这年头好男人真的不多了。你可别三心二意的。”

去你妹的三心二意!齐冬心里一阵大骂。脸上自然不显,娇滴滴的说:“听说他对世茹姐发了一通火,真叫我过意不去。还好有世茹姐替我抱不平,还这么热情的牵线搭桥。他如果不向世茹姐赔礼道歉,我才不理他呢。”

在她面前炫耀吗?刘世茹恨得牙痒,凤眼微微眯了眯,笑着说:“姐姐我是过来人。贺总三句话不离你,我再怎么没眼色,也要把话带到不是?”

秦雨呵呵直乐:“世茹这也是替你着想,替公司着想嘛。”

齐冬憋屈的要死。贺大树究竟对刘世茹说了什么混帐话!

反正是要低声下气百般讨好贺大树的,齐冬说什么也不会在刘世茹面前自扇耳光。她不动声色的扮委屈:“别人闹别扭都是男的哄女的。我却要巴巴送上门去讨好他。秦总,先说好,等会儿他要是还不理我,可怨不得我了。”

“放心!咱们齐冬这么漂亮,他怎么会舍得不理你?”秦雨大笑。

“是啊,优秀的男人不多了,女人主动点有什么关系?不都说女追男一层纱么,齐冬你撒撒娇什么男人不束手就擒?”刘世茹一语双关。

她抢走了程峰,还攀上了年轻有为的贺大树。自己都三十了,还没个着落。怅然嫉妒厌恶各种情绪在她心里翻腾。这一刻,刘世茹觉得自己真的很讨厌很讨厌齐冬。

齐冬故意嗔着秦雨,装出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看到刘世茹撇了撇嘴,知道她在嫉妒,齐冬的心情不由转阴为晴。

阳光将平原照得透亮,人之心境随之开朗。齐冬充满了信心。

她就算对贺大树撒撒娇又如何?哪个男人不给漂亮女人几分面子?她凭什么不能利用自己的美丽?合理运用是高明的策略。齐冬恶毒的想,如果见到贺大树就扑上去叫亲爱的,他会什么反应?她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染满阳光,秦雨不由得从镜子里多看了几眼。他的眼角余光落在刘世茹身上。又被她胸前的高耸吸引住。

刘世茹身材前凸后翘,凤眼勾人。当初招刘世茹进公司,她艳丽的外表给了他极深的印象。后来招聘齐冬,他一眼就看中了她的美貌与身材。果然两朵花前后进了公司都业绩不斐。

女人,无往不摧的利器啊。何况是两个漂亮女人。带着一枝雨后的马蹄莲和一朵怒放的俏芙蓉出席论坛,自己会引来多少人羡慕的眼光?秦雨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此时刘世茹心思微动,拿出手机给程峰发了条短信:“想知道齐冬和贺大树关系的话,不如来锦阳会所亲眼看吧!”

程峰当然不会来。

刘世茹深知他的为人和性格。可是她想在程峰心里种下一根刺,想让他看清楚齐冬的真面目,想让他知道,真正对他情深不移的,是自己。

景云山离城几十公里,平原上突兀的耸立出一大片绿意,极为打眼。

山并不高,难得的是夏有山溪流瀑,冬有温泉蒸腾。近山一大片别墅区连绵起伏,美丽得像风景名信片。

锦阳会所在山脚下拥有两千多亩地,外建别墅,内修高尔夫球场。内部装修华丽,算得上一流会所。

参加论坛的几十号人分别入住会所的别墅区。才安顿好行李,秦雨和刘世茹便打趣了齐冬几句,扔下她先行走了。

不用秦雨和刘世茹催促,齐冬也知道自己要抢在他二人前先找到贺大树。

她抱着双臂站在阳台上眺望,球场绿意融融,湖泊泛着金色的阳光,丛丛乔木点缀其间,天地间充满了宁静的味道。她的心并不平静。

才硬气的说过不做禾木集团的生意,现在又反悔改口去刻意奉承,齐冬恼懊不己。然而,她又极轻易的说服了自己,向贺大树低头没什么大不了。为了业绩,为了她年底分红,为了也许可能得到的销售副总职位。谁叫她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吃饭呢。

“做女人难,做销售的女人更难!做个美丽的销售女郎难上加难!加油!齐冬你最棒!”齐冬握紧了拳手朝空中挥了挥,被自己突然爆出来的孩子话逗得笑了。

可是她去哪儿找贺大树呢。人堆里可不行,贺大树直接丢个白眼板着张冷脸过来,她上哪儿找梯子下台阶去?齐冬正在苦思什么时机最好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诧异的开了门,一名会所工作人员礼貌的送来张便签,还多看了齐冬两眼。

贺大树的?齐冬直觉的这样认为。关了门,打开便签一瞧,齐冬真心笑了。她一头倒在寝室宽大的床上,笑得不停的捶床。

“既然来了,想必对订单一事又有了新的考虑。不知可否有这份荣幸请你共进午餐?——贺大树。”

得来全不费工夫,齐冬能不大笑出声?

笑声一顿,她撑着脑袋看向窗外。贺大树什么意思?上次自己说话过分,态度过分,他为什么还要给她机会?他的邀请是疑问句,毫无疑问他断定自己来了论坛就一定会赴他的约。

管不了那么多了,齐冬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她迅速的爬起来,对着镜子补妆。伸指朝镜中的自己曲指一弹:“水来土淹,怕毛毛!泼我一脸红酒,我就当美容!”

她踩着高跟鞋,满意的转了转身。吊带碎花连衣裙轻轻旋出一个小小的圆弧,越发显得身材高挑腰身纤细。

齐冬抬了抬下巴,短发俏丽,眉毛清新如雨后翠竹,颈项硕长优雅。吸气间,一双锁骨凸显,露出中心诱人的小窝。“有多少男人不给漂亮女人面子?放低姿态,齐冬。不论贺大树怎么讽刺嘲笑,你都要这样……美丽的离开。”

深吸一口气,拿上坤包,齐冬下楼出了别墅。

一辆电瓶车停在门口,见着她赶紧上前招呼。齐冬笑着道了声谢,禁不住为贺大树的细心感到诧异。

中午阳光炙热,难得请客的人知道安排辆车送她去餐厅,而不是让她踩着高跟鞋自己走到会所大堂去问贺总订的餐台在哪儿。可是贺大树这般周到,他真的不计前嫌吗?齐冬不相信。甩了他的方向盘,他就能让她点四千八一桌的菜。贺大树越是如此周到,她越发觉得这顿饭的名字等同于鸿门宴。

电瓶车顺着林荫小道往前行驶。齐冬纳闷的回头看了看,贺大树安排的午餐点并不在会所主楼。

组委会发放的名册上写的很清楚,与会人士大约在六十人左右。会所主楼餐厅提供自助餐。她原来还有些担心贺大树会当众给她难堪。现在远离了人群,就算有什么,大不了打落牙齿和血吞。齐冬松了口气。

开了十分钟左右,电瓶车停在一幢别墅前。

齐冬下了车,打量着这幢建在高尔夫球场旁的独栋别墅。风格是欧式的,正面一排廓柱,褐色的文化石与茂盛的爬山虎装饰出中世纪的味道。拱形木门旁种着一株紫藤一丛蔷薇。浅紫与粉白深红的花冲淡了建筑物本身的沉重,多了几分柔和。

这是贺大树的住所?木门关着,四周安静的连阳光都停止了呼吸。

齐冬站在草坪的白石小道上没有走过去。她记得那一次去还钱,贺大树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她。这会儿他指不定躲在哪扇窗户后面观察自己呢。

齐冬嘴角上扬,大喊:“大树,你人呢?哪有请客主人不出迎的道理!你再不出来我就走啦!”

贺大树透过落地窗正等着看齐冬被太阳晒化流汗后的妆容,猛的听到她省了姓直呼自己名字,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他喃喃说道:“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他开了门,目光放肆的上下打量着齐冬,吹了声口哨:“漂亮的齐小姐,请!”

齐冬笑嘻嘻地走过去,大大咧咧的问他:“请我吃什么?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下厨哦?那我可真的受宠若惊了!”

贺大树微囧:“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做菜。餐厅送来的外卖!”

他说话的时候仍堵在门口,借着一步的台阶与自身的身高,俯视着齐冬。

“外面热死啦!堵门口当门神啊?我还没吃早饭呢,饿死了,快点开饭啦!”齐冬决定忽视贺大树的态度。她继续用蛮不在乎的语气说着话,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她实在很怕贺大树让她太过难堪,让她难以继续下去。

贺大树转身朝屋里走去。心情好得让他想笑。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张脸?偏偏都极美丽,极诱惑。他真是爱极她装腔做势的模样。贺大树想着转过身冲齐冬微笑:“希望今天的菜合你胃口。”

木桌上铺了块浅灰格子的桌布。放着瓶二十年青花郎酒,两只甜白瓷酒杯。

齐冬心想,还好不是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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