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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万寿宫文化

万寿宫在各地普遍建立,在江西移民与江右商帮的经济与文化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万寿宫文化由此成为江右文化的重要的一环。

第一节 万寿宫的地域分布

祭祀许真君的万寿宫,广泛分布于江西各地,每一县甚至每一乡都有供奉“江西福主”许真君的万寿宫。随着江西籍移民和商人的大量外迁,万寿宫又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来,尤其是在湖广和川滇黔地区,在江西移民与商人进入后,万寿宫也得到大量兴建,万寿宫成为江西会馆的代名词。

一、江西省内的万寿宫

江西省内最早兴建的万寿宫有两个,一个是南昌城内的旌阳祠,即南昌铁柱万寿宫,约建于晋怀帝永嘉六年(312年);一个是新建县境内的西山许仙祠,即西山玉隆万寿宫,约建于晋孝武帝宁康二年(374年),至今都有一千六百余年的悠久历史。

嗣后各地纷纷兴建万寿宫。东晋时江西万寿宫分布在南昌、新建、永修、新喻(今新余)、萍乡、新淦(今新干)等地,计有十多处。后来江西各府、州、县都建有万寿官。据初步调查统计,江西省内的万寿宫约有600所,已经查到的就有580多所,还有的县(如新干、于都、彭泽、全南、莲花、婺源等)尚未调查统计在内。大致分布为:南昌地区63所;赣北地区85所;赣西地区165所;赣中地区52所;赣东地区52所;赣东北地区47所;赣南地区115所。

江西各地供奉许真君的万寿宫兴建如此之多,有如下几个原因。首先,是官府和士绅在全省范围内共祀“一省之神”的需要。从许真君仙逝开始,他就受到本族与周边民众的崇拜。从唐末至元朝,道士们利用许真君在民众中的影响,奉许真君为祖师,成立了净明忠孝道教派。至明朝,许真君从净明道教主演变成为“江西福主”,光绪《逍遥山万寿宫志·胥太尊给募缘簿》表达了时人的这种看法,“许旌阳福主者,净明教主,忠孝神仙,福列江西,官民并赖。”官府在明后期开始倡导重建西山万寿宫,主张恢复崇信许真君。此举为江西各地政府开了先河,各地纷纷引入许真君信仰,大量创建许真君庙。所以当时官方集团兴建万寿宫成了一种时尚与潮流。赣南的官员与士绅集团当然也纷纷响应,并把许真君作为“省神”列入祀典范围定期参拜。同治《安远县志》载:“先王建国,必立坛。……文昌、关帝、文武之制昭然,忠义、节孝、名宦、乡贤,为纲常名教之所系。降而至于邑坛,亦皇仁所不遗。外此,则祠曰昭忠,所谓以死勤事也。非此族也,不在祀典,似亦可以不载。然真君,为豫章之神灵;郭公,为濂江之保障,且为列代所加封。七姑、三仙、康公、赖公,虽说无稽,而屡有显应,邑人祀之,习以为常,究非淫祀比也。故仍旧志而悉录之。”在当时,全省各地是将许真君作为“省神”来供奉的,万寿宫的祭祀活动也是隶属官方祀典的范围。

其次,是顺应民众自身有许真君崇拜的需要。纵观江西的生存环境,这里河流密布、水系发达,极为容易引发水灾,再加上自古以来江西林箐深密,鳄鱼肆虐,瘴气熏人,自然条件极差,所以江西民众需要一位传奇似的英雄人物来慰藉恐慌的心理。而许真君无疑是最佳的人选,一方面许真君在民众的心目中是能镇妖治水、治病救人以至无所不能的神明,他的这些神性恰巧适合江西人的心理需求,并且他也是江西人,江西民众在感情上更容易接受他,所以许真君自晋代以来在江西民众心目中具有重要地位,许真君逐渐成为江西民众最喜爱的神明之一,明清时期更是被誉为江西的“福主”,香火一直很盛。所以为顺应民意,满足民众的信仰要求,官府和士绅为此顺应民意,建立起大量祀奉许真君的庙宇,以供民众朝拜。

另外,许真君被认为是“忠孝神仙”,是忠孝的代表和正义的化身。许真君还任过旌阳县令,一心为民,政绩突出。他的这种形象和表现与儒家思想所推崇的如出一辙,所以许真君同时也是地方官员学习的榜样,行为的楷模。基于以上考虑,地方官员积极倡导许真君信仰也在情理之中。

再次,是出于教化民众的需要。从明中后期开始,随着地方权力体系的不断变化发展,中央集权统治面临巨大的挑战,官府为了维护统治,维持社会稳定,对地方民众大力实施了“教化”政策。而民间信仰很自然地成为官方沟通与教化民众的重要媒介,官府利用这一媒介传达官方意志,约束民众行为,从而达到教化乡民的目的。所以这一时期民间建寺庙蔚然成风,江西各地大部分万寿宫也是在这一背景下新建的。

万寿宫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促进下,在全省大规模地兴建,不仅各府、各县都有万寿宫,甚至各乡各镇也都普遍兴建。如宁都县各乡镇均有真君庙,每年八月都会举行庙会。

景德镇万寿宫,又名南昌会馆、洪都书院。始建于清代,是由南昌府的南昌、新建、进贤、丰城、奉新、靖安、安义、武宁八县在景德镇旅居的同乡共同筹集资金建筑的。占地面积(包括隔街相望的外戏台场地)约2300平方米。会馆的正面墙是气度不凡的牌坊式建筑体,梁柱、墙框、楣、槛、阶以石头砌成。石质构件上的浮雕镂刻有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有气势雄浑的龙凤、狮虎,园林景色、楼台亭阁点缀其间,令人目不暇接。牌坊貌似“山”字形,顶中嵌有竖刻“万寿宫”蓝底金色三字的石匾。大门正中的门楣上方有石匾一块,上刻“洪都书院”四字,匾额之上有四根圆形柱,以菊花图案装饰,分别镌刻“江天一柱”四字。匾额之下是大门,左右各有一拱形厢门。门为木质,门框、门楣、门槛以及门前的台阶均为石质,构造复杂,工艺精湛。

抚州万寿宫,位于临川区大公东路南侧,是清光绪年间抚州府所属六县(临川、金溪、东乡、崇仁、宜黄、乐安)商人集资所建。会馆为砖木结构,分前、中、后三进,前进戏台和后进阁楼分别为二、三层建筑,中进为大殿。大殿分左、中、右三个部分,从正门进去,左侧是火神庙,右侧为文兴庵,是人们祈求平安和人才昌盛的场所。据有关专家考证,这种类型的古建筑在全国现存不到10处,江南更为罕见,是难得的建筑活资料。会馆坐西朝东,长80米,宽54米,占地面积4320平方米,古朴典雅,雄伟壮观。

抚州万寿宫初时用途为六县商人来抚州经商的聚会场所,同时,六县童生来抚考试亦可在此住宿。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馆逐渐演变为行帮、社会集会、结社的活动场所。到20世纪初,一些思想激进的青年学生也经常在此聚会演说,1919年5月中旬,他们在会馆公演《复避儿戏》等九场“文明戏”,劝募捐款,寄给北京学生会。新中国成立后,抚州会馆先后为抚州农民日报、市工商联、桥东公社及临川建筑公司等单位使用。现居民已全部迁出,并进行了大规模的整修,前进的戏台和中进的大殿部分修复原貌,蔚为壮观。

铅山陈坊万寿宫,位于陈坊古街中段。清嘉庆十九年(1874年),商人程云端等集资建造。宫为砖木结构,灰型门楼。门楼上方镌楷书“万寿宫”三字。大门横匾“昭盱景仰”。主楼横匾“忠孝神像”。门楼两边条石门联是“欲到神仙之境,必由忠孝之门”。分前后两殿,前殿与大殿间开设天井,两侧为二层廊道连接大殿,大殿正中竖有许真君像。前殿设有古戏台,台顶有彩绘。两旁设厢房。殿内木构件雕刻人物、花卉图案栩栩如生,整幢建筑面阔12米,进深28米,占地面积336平方米。

铅山陈坊万寿宫嵯峨宏大,红砖黛瓦的殿堂楼阁,缭绕不断的烟香烛火,近百年来,吸引了一大批虔诚的善男信女、文人骚客,前来朝拜游览。他们作诗撰文,或颂扬许逊体恤民情、为民除害的德恩,或赞美万寿宫瑰丽多姿的建筑,流传至今的共有一百多首(篇)。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是古代文人们为陈坊万寿宫留下的一笔珍贵的文学遗产。

上世纪90年代初期,陈坊人民对万寿宫进行了修复,成立了修复万寿宫办事机构。如今,万寿宫正殿——高明殿的修复工程已完工,巍然凌霄,古朴典雅,重檐飞角,金碧辉煌。大殿四周的梁楣上彩雕彩绘,栩栩如生。大殿内,许真君塑像端坐正中,胡、詹二仙塑像分居左右,十二真人坐像排列两旁。2005年,陈坊万寿宫被列为上饶市首批文物保护单位。

铅山河口镇的江西各府县会馆,也大多崇祀许真君,基本属于万寿宫系统。河口镇是江西四大名镇之一,形成于明嘉靖间(1522~1566年)。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河口清湖费元禄在他所著《晁采馆·清课》中写道:“河口,余祖始迁居时,仅二三家,今阅世七十余年,而百而千,当成邑成都矣……技艺杂耍,盖其舟车四出,货镪所兴,铅山之重镇也。”明末清初,河口一度遭到战争的劫难,但经过数十年的恢复,得到新的发展,至乾隆时(1736~1795年),河口已是“货聚八闽川广,语杂两浙淮扬。舟楫夜泊,绕岸灯辉”的八省码头,其发展超过明代。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剧作家、诗人蒋士铨,当年在河口写了一首咏《河口》五律诗道:“舟车驰百货,茶楮(纸)走群商;扰扰三更梦,嘻嘻一市狂……”生动地描绘了当时河口以茶、纸为主的商贸活动夜以继日的盛况。四方富商大贾挟资云集河口,以山陕客商资本最为雄厚,其次为徽商、闽商、浙商、抚州商、旌德商、南昌商、建昌商等八大帮,“富商巨贾共仰八帮”(清光绪《铅山县乡士志·地理》)。

各商帮都在河口镇建立了同乡会及其会馆,共计十九所,作为交易活动居停之所。以上述八大商帮所建会馆最为宽敞壮丽,组织健全,基金充足,号称八大会馆。各会馆建筑金碧辉煌,都有主祀的神灵,一般都祀本籍名人或神灵。如山陕会馆供的是关圣帝君(关羽),徽州会馆供的是大理学家朱熹,全福会馆和永春会馆供的是福建神灵天后,浙江会馆供的是动德海潮王,等等。江西各地在河口的会馆,一般都供祀徐真君。如南昌会馆,即洪都会馆,坐落在河口三堡,内祀旌阳许真君,又名万寿宫。清嘉庆二年(1797年),南昌客商熊斌、熊敬等邀南昌府籍士商鼎新重建。又如建昌会馆,坐落在河口四堡,清乾隆十四年(1749年),旅河建昌府士商筹建,内祀旌阳许真君。嘉庆十三年(1808年),建昌府合郡士商重修。建昌府,在明清时期下辖建昌、南城、南丰、广昌、黎川、资溪等六县,府治即今南城。还有赣州会馆,坐落在河口一堡菩提庵。清嘉庆十五年(1810年),江西赣州客商吴荣贵等,倡捐鼎建。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被火毁。合郡赣州籍士商重建,内祀旌阳许真君。吉安会馆,则坐落在河口一堡菩提庵。大门上题“吉州福地”,为江西吉安府籍士商募建。清吉安府辖泰和、吉水、永丰、安福等县。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被火毁。吉安府籍士商倡募重建,内祀旌阳许真君。另外,瑞州会馆坐落在三堡小桥弄大街。其中也奉祀旌阳许真君,是高安、上高、新昌等县的商民在河口的同乡总部。

二、全国各地的万寿宫

随着江西大量移民与商人走向全国,在具备了一定的财力的基础上,不约而同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造万寿宫。万寿宫(或称许真君庙、旌阳宫、江西会馆、豫章会馆)逐渐传布到全国各地(包括台湾)。万寿宫成了分布各地甚至海外的江右移民与商人独有的标志,他们无论是大富还是小康,无论是抱团还是独行,都忘不了赣人祖先的文化偶像——许真君,虔诚供奉。

据初步调查统计,明清时期,省外万寿宫在700座以上。北京、天津、上海、南京、武汉、长沙、广州、贵阳、昆明、重庆、成都、西安、兰州等大城市都有规模宏大的万寿宫会馆。两湖和云南、贵州、四川,万寿宫几乎遍布城乡。清初四川(含重庆)就有万寿宫300多所,湖南46县竟有95所之多。清光绪间北京有江西万寿宫64所,20世纪30年代,北京宣外大街的江西会馆可坐1500人,可见规模之大。建于1935年的新加坡的“江西会馆”是国外第一个万寿宫。

据上世纪末的初步调查,在川滇黔一带由江西人兴建的万寿宫分布甚多,其中贵州省46个市县有95座,云南省33个市县有50座,四川省43个市县有73座,三省计122个市县,共建万寿宫218座。其分布范围也十分广阔,西到川西少数民族地区,南达滇缅边境,各市县内的乡镇也比比皆是。如贵州岑巩县有7处,黔西县有6处,其他拥有二三处的县相当多,四川彭水、黔江、会理等县“各乡均有之”,甚至较大的村寨也有所闻。在贵州天星桥路遇三个祖籍江西的农民,自称来自附近的莫龙村,有一千五百多人口,几十年前村里就有座万寿宫,是当地最重要的公共建筑。

一般来说,万寿宫、江西会馆是江西籍移民与商人建立的会馆的统称,虽然普遍都崇祀许真君,但在很多场合下其名称可能有所变化。有学者考证西南移民会馆中的江西籍会馆之名称,发现“万寿宫”只是江西籍会馆最常用的名称而已,江西籍会馆有时径称为“江西馆”、“豫章馆”、“江西庙”。又由于江西籍移民内部分属于不同的府县,因此江西籍会馆往往还有更小的地域名称,如南充市的江西人主要来自临江,其会馆便称为临江公所。又如抚州馆,是泸县、叙府、屏山县的江西抚州人会馆。成都吉水公所、叙府吉安馆、云南蒙自吉安公所,则是来自江西吉安人建立的会馆。梁山县昭武宫、贵州独山县昭武馆、云南永昌昭武祠,是江西抚州人会馆。云阳庐陵公馆,由江西人吉安府人建立。会理州、贵州黄平州仁寿宫,是江西全省性的会馆。会理州文公祠,也由江西吉安府商民公建。南昌会馆,是蒙自江西南昌人的会馆。蒙自水府庙,由江西抚州、瑞金人公建。豫章会馆,是四川泸县和云南镇雄南昌人会馆。

“江西填湖广”的重镇汉口,江西人在其中建立了规模巨大的万寿宫。汉口万寿宫是宫殿式建筑,兴建于清康熙末年,俗称江西会馆。《夏口县志》说:“万寿宫,清康熙年间,由江西南昌、临川、吉安、瑞州、抚州、建昌六府各商号集资建成。”正大殿祀奉许真君,是当时武汉首屈一指的宫殿式建筑。

汉口万寿宫以其豪华而成为汉口建筑翘楚,在太平天国攻占汉口期间,还因此被选为东王府。清同治二年(1863年)太平军进入汉口,东王杨秀清在这里指挥攻打武昌城达半个多月。在占领武昌以后,天王洪秀全及诸王齐集东王府决策顺江东进。郭迁以《太平天国史事日志》说:“各王官诣天王辞行,退至东王府会齐……陆兵两岸夹江日行;船万余只,资粮、军火、财帛、妇稚尽置舟中,帆樯如云,蔽江而下,号五十万。”大军直取南京的决策形成便是在万寿宫。汉口万寿宫在1920年,曾由江西商民举办过豫章商务学堂。后因军队驻扎和日军侵略而屡次被毁。1946年江西籍后人又利用残存部分房屋,办起豫章中学。

湖南也是江西移民与商人重要的活动区域,甚至在文化开发较晚的湘西,也留下了江西人的身影,从凤凰万寿宫就可以看到其中的影响。凤凰万寿宫即当地的江西会馆,是在凤凰做生意的江西人于清乾隆二十年(1755年)建立的。咸丰四年(1855年)杨泗在西侧建遐昌阁;民国十七年(1928年)又在大门北侧建阳楼。万寿宫由此形成建筑规模宏大、设计精巧独特、雕琢玲珑剔透的建筑群落。紧靠大门与高大门楼连为一体的,北有阳楼,西有遐昌阁。大门内九级台阶之上凌空矗立正厅,而后是正殿,祀“江西福主”许真君。正殿右侧有肖公殿、晏公殿、财神殿以及厨房、斋房;左侧有梅廊、天符、雷祖殿、轩辕、韦陀、观音殿及客厅。4000多平方米内矗立殿宇、房舍二十余间,或飞檐翘角或回廊游转,或卧龙啸空,或奇兽驰地,简直是殿宇楼台荟萃,建筑艺术大观。

凤凰万寿宫正殿是一排结构严谨的建筑物。前为正厅,一对精工细雕的石狮分列两侧;后为正殿,殿前横标上高悬一匾,上书“铁柱功崇”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正殿22根支柱,辅以梁额枋连接,组成大跨度的木构架。小青瓦屋面,硬山式屋顶。正脊叠砌云纹、花、兽图案,两端砌有鸱吻,正中顶冠玻璃圆葫芦宝顶,用红、橙、黄、蓝、紫等彩色瓷片嵌砌双龙,昂首翘尾,奔腾云气之中,颇为壮观。殿内供旌阳公许真君神像一尊,夏秋之季,若遇天气晴朗,斜阳照耀在沱江上游的水门口河面,反射光从虹桥中拱穿过,射进万寿宫中门,直达许真君头部。斜阳西移,反射光渐渐遍及真君全身,因神像头部全饰赤金,在夕阳反照的辉映下,神像金光闪闪,似动非动,栩栩如生。游人身临此境,目睹此景,定会有一种恍然若仙的神秘感。

贵州镇远古镇的万寿宫,位于贵州镇远古镇东中河山麓,为青龙洞古建筑群中一组古建筑,其中包括正殿(坐东朝西)、客厅、文公祠、内戏台、前殿、杨泗殿、外戏台、厢楼、山门、石坊(牌楼)等建筑,系江西同乡会会馆。正殿供奉许真君和肖、晏二公,文公祠供奉文天祥牌位,杨泗殿供奉杨泗将军。其镌刻于万寿宫前殿山门石牌坊两侧石柱上的楹联,是歌颂许真君的,很有特色。楹联是这样写的:

惠政播旌阳,儒学懋昭东晋;

涤源平章水,道法永奠西江。

楹联以简简单单的22字,概括了许真君的丰功伟绩,明确点出了许真君与“章水”、“西江”的密切关系,成为在镇远的江西人的精神家园。

第二节 万寿宫的社会功能

江西移民与商人在异地建立起的万寿宫,祭祀以许真君为主的家乡神,往往被称为“江西庙”、“江西会馆”。它维系着身处异地的江右乡人之间的桑梓情谊,是江西籍移民和商人建立认同的标志,又是促进江右乡人在异地进行行业协作、调解行帮纠纷的重要机制。

一、联络桑梓情谊

明清时期的江西会馆,其最初的功能主要是联谊乡情、提供互助。正如刘侗、于奕正在《帝京景物略》所说,会馆之设,是为了使“出入都门者,藉有稽、游有业、困有归者也”。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也说,各地在京师所建会馆,“为初至居停”,即为了让本乡到北京的游宦或士人有安身之处,可以“一庇宇下”。上海的豫章会馆碑载,设立会馆,“凡事遇公私,集议其中,藉可时常亲近,未始非联属乡情之善举”,“俾春秋佳日,宴集谈心,不时集首,虽处异乡,情同故里,一举三善,其快何如”。面对与出生地区迥异的方言、风俗习惯及文化的隔膜,身处异地的江西商民倍感孤寂。江西会馆的建立,使他们渴求归属的心灵得以慰藉。

江西移民和商人是外来的,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在重视宗族血缘关系的中国,他们总显得势单力薄,必然会产生心理上的漂泊无依感。借助土生土长的完人塑造的乡土神灵许真君,通过对其的供奉祭祀,向其寻求护佑,以减轻心理上的弱势感,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应急反应了。有了许真君的护佑,无论是对于江西移民还是当地百姓来说,都不同程度地改变了江西籍人作为客居者在心理层面的弱势地位,而且此时在明代已经成为官方正统文化一部分的许真君崇祀,无疑也为各地江西会馆的正统性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而且,通过对会馆设置的神灵的祭祀,人与神之间建立了默契,缓解了寓外的江西人面对灾害和困难时的恐惧与焦虑;在祭祀的过程中,也使江西会馆中的人们集体意识得到强化,精神纽带更加紧密。

对许真君等家乡神灵的祭祀,成为江西商帮构建的文化纽带。大多数江右商研究者都认为,江西商帮的建构,是通过江西会馆这一媒介而实现的,这一个认同的过程是各种各样的人或群体以共同的文化纽带进行的自我组织,而这种自我组织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会馆的神灵祭祀基础上的。中国传统社会的中央集权专制制度不允许有任何政治派别存在,但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业竞争日趋激烈,同乡商人“无一区托足,则其群涣”,群涣必然削弱竞争力量。因此,无论是从联络感情出发,还是从经商需要出发,他们都需要一种在政权容忍范围之内的组织形式来加以联结,而以乡土神祭祀为基础建立的江西会馆正是这样一种应运而生的社会组织形式。对处于流动中的客籍的江西商人来说,会馆神灵成为一种整合的纽带。

首先,万寿宫的神灵设置是江右商帮信仰的纽带和精神支柱。商人们在经营活动中,经常会遇到各种困难、疾病甚至灾祸,会馆所祀神灵,主要是许真君,可以为他们提供在某种层面上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在祭礼中,人们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彼岸世界,通过烧香、祭拜等方式,他们认为已经得到了神的期许,有效地使江西商人们在现实困境面前重获信心和力量。

其次,万寿宫的神灵是构建商业伦理道德的重要资源。传统时期,官府对市场的具体运作一般采取自由放任的政策,不多加干涉。商家由于无规可循,不得不依靠神灵的威慑力量来抑制市场竞争中存在着的不正当行为,以“人神共愤”来维持市场竞争的正当秩序。《重修正乙祠整祀义园记》的记载,显示出会馆神灵的建置者们的用意:“人无论贤愚,未有对神明敢斯厥志者。”会馆所奉祀神灵虽各式各样,但都基本上是传统文化中完型人物的体现,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化身;行业祖师的种种业绩不论真假,对于崇拜者来说都具有一种榜样的力量。江西商人会馆通过会馆神灵的设置,加强对会员的约束,力求构建以仁、义、礼、智、信、诚等儒家伦理为内核,讲究宽容大度、至诚待人、信用第一、义在利先的经营原则,因而具有规范商业市场、构建商业伦理道德的作用。

再次,万寿宫的神灵祭祀是商帮内部权威的象征和维系商帮秩序的生命线。江西会馆通常通过神道助教化,来构建“逐利思义”、“诚信无欺”、“和气生财”的商业道德和商帮精神。商人内部借助于神的精神威慑力量,增强商人在神监督下的自我约束能力,警惕“见利忘义”、“不仁不义”、“损人利己”、“独网其利”等邪恶动机的产生,树立起诚贾廉商的商家正气。如许真君,清正廉明、救灾除患、铁柱锁蛟,正是江西人百折不挠、锐意进取,爱国爱族、精诚团结,勤俭持家、乐善好施的精神化身。此外,江西商人在外活动期间多期盼同乡帮助和精神上的宽慰,所以,许真君不但是江西民众的乡土神,也是江西商人会馆中祭祀的主要神灵之一。又如关公的言必忠信、行必笃敬的品格,是社会伦理关系中的脊柱,因此,被民众奉为正义化身的关公就成为商人会馆中的神圣帝君了。

二、促进互助协作

要使异地异业的众多同籍之人对会馆公所保持长久向心力,只靠“联谊乡情”是远不够的。办善举、提供社会救济则是会馆保持其持久有效感召力的重要条件。江西会馆对同籍人士不仅为生者缓解旅途之困,更注重给死者创造暂厝、归葬的条件。义园的设置最能体现会馆的这种功能。设义园即建义庄存放棺椁、建义冢掩埋尸体,是为同乡无依靠或无经济能力的死者提供服务的设施,其服务都是义务和免费的,是给自己不相识的同乡提供的一种人道主义的关怀。如广州佛山的江西商人立有《禅镇江西义庄官示抄刻碑记》,也体现了万寿宫在为江西籍人士提供公益服务方面的重要性:

江西一省,客粤谋生者,人数殷繁,其间腰缠万贯、高锦荣归者固不乏人,而身滞一隅,萍梗老死者亦多……虽扶采有资,一时未能起运,亦须指厝。缘是前辈于省垣北门外捐建义庄一所、义山一幅,以备厝葬同乡客死棺榇……此省垣会馆之义举也。伏思佛山镇商贾云集之区,职乡经纪,往来如织,设遭不幸,举目无亲……损资契买黄姓坐落佛山城门头洛水旷围一所,改建义庄,另觅隙地一块,作为义塚。诚恐异乡置买产业,或有附近棍徒……或盘踞霸占,至于运柩厝葬,花子强乞,藉事生端,不可不防,为此联名公恳廉明,出示严禁,永远遵守,并乞批示立案。

可以看出,为同乡死难商人提供免费义务的服务,是江西商人在广州及佛山镇会馆的重要功能之一,它增加了江右商对内的向心力和对外的竞争力。

保护本籍商人的利益,也是万寿宫的另一重要功能。江西会馆在其初建的倡导者和投资者中,商人群体是不容小视的组织。保护本籍商人的商业活动是江西会馆职能所在。

江西“地产窄而生齿繁,人无积聚,质勤苦而多贫,多设智巧,挟技艺以经营四方”。他们背井离乡、在外谋生,所受排挤、欺凌是业外人士无法感受的。对他们利益构成损害的势力通常来自三个方面:一是官府,包括胥吏;二是地痞流氓,即“棍徒”;三是牙行,即当地依仗官府势力欺行霸市的豪强。建立同乡或同业会馆是使外来商人或工匠聚集起来和这些恶势力进行周旋、对抗的最好形式。有了会馆,江西在各地的商民便有了“议事之所”,可以“生合群之力”,进而“联络散涣之情”。“交情深而商情自固”,更有利于商业的发展。有学者指出,“会馆、公所之设立,果起于何时乎?今难知其确据,然设立之初,不外保商务、谋公益为目的”,很明白地说明了会馆具有这方面的职能。

事实上,会馆为达到保护本籍或本行商人利益的目的,最需要做的事便是与官商周旋,既要在尽可能减轻税收的前提下满足官府的需索,又要利用官府对付当地“棍徒”的豪夺与牙行的巧取。对于当地的恶势力,外籍商人一般只能依靠当地的官府。如《禅镇江西义庄官示抄刻碑记》明确说,佛山的江西商人在购置“义庄”之前,正是因为“恐异乡置买产业,或有附近棍徒……或盘踞霸占,至于运柩厝葬,花子强乞,藉事生端,不可不防”,才“为此联名公恳廉明,出示严禁,永远遵守,并乞批示立案”。待南海县批示之后,义庄才算受到官府的保护。江西会馆不少就是由商人出资兴建,并依托江西籍官宦,以此来保护和扩大自己的力量。

三、建立行业规范

万寿宫建造本身除了对江西人在联系桑梓情谊,促进互助协作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以外,它还是建立行业规范的重要契机。万寿宫作为江西会馆,不仅是由旅居外地的同乡人建立的用于加强联系、巩固乡谊的手段,它同时还具有“行会”的性质,在促进某些行业的合作和协调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万寿宫初建阶段主要作用在于联系乡谊和保护同籍客商的利益及祭祀神灵,后来,随着市场的活跃、商品经济的发展,江西会馆逐渐发展成为某些行会的议事场所,其职能作用也相应发生了变化及扩展,其侧重点转向协调本行、本乡商人的内部关系,排斥他行、他乡商人分割市场,与官府、牙行进行周旋。这些,从其行规和管理章程中都有明显的表现。

行规的制定,为江西本籍或同行商人提供了制度保障和有关市场交易及各地方文化习俗等方面的信息服务,从内部调节其自身的关系。会馆通过行规,要求会员保证商品质量和标准,不得掺杂使假、缺斤少两,不得哄抬物价、欺行霸市;要求会员遵守商业道德,“讲信修睦”“敦睦修义”“劝诱德业、纠绳惩过”。反对不正当竞争,有效保护了商人的利益。

江右商人崇拜许真君,不只是相信许真君的灵感与高超法力,更重要的是还从中提炼出江右商帮的为商之道,使江右商帮的经营活动具备浓厚的文化色彩。这是许真君为江西商人崇信的根本原因。江右商人在长期的经营活动中逐渐地形成了自己的活动准则,这也成为江右商帮走向成功的“商道”。总的来说,这些“商道”或多或少都与许真君的“八宝垂训”——“忠、孝、廉、谨、宽、裕、容、忍”有关。

首先,江右商帮讲究忠孝。“忠”、“孝”二字,是许真君提倡的“净明忠孝”的最基本的理念。江右商人信仰许逊,对于忠孝的观念,自小就耳濡目染。在经商过程之中,又受到万寿宫的道德原则约束,因此,言行上比较讲究忠孝。如江右商人黄某,长期在湘西洪江一个桐油号做经理,油号老板去世了,其儿子接任,由于没有经验,在某一件事情上与黄某产生分歧,少老板竟动手打了黄某一个耳光,黄某就不去上班了。这件事情很快在洪江的江右商人中传开,大家批评少老板没有尊重长者,是不孝的行为。不少油号纷纷来请黄某去他们的油号工作,黄某不肯去,当然也没有把这个油号的商业秘密讲出去、把客户带出去。最后年轻的老板登门赔礼道歉,再次请他去上班。黄某认为:“少老板不对,但要对得起老东家,所以,我不会做对不起东家的事情;但也不能去上班,因为我毕竟是他的长辈,他不认错,我就不理事。”可见洪江的江右商人基本上是按照忠孝的伦理做事和做人的。

其次,讲究信用。许真君“八宝垂训”中有“廉”和“谨”二字,“廉”与“贪”相对,“谨”即是讲究不可“苟且”,一是一,二是二。“廉”、“谨”就是教人要拒绝贪念,珍视信用,不能苟且。这是我国古代文化的优秀成分。江右商人将这种优秀文化运用于工商业活动,成为以信立商的模范。江右商帮内部有各种规范,强调谁不讲信用,经调查属实的话,商帮将采取办法,小则责其改正,大则孤立和惩罚。江右商人一直是讲信用的典范,因为江西是一个商业发达的地区,江右商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远在外地做生意,如不讲信用,则难以立足。利玛窦在他的《杂记》中多次提到江西商人讲信用的情况。江右商人对外商不欺诈,对于当地人,就更不敢也不会欺诈了。临川张世远、张世达兄弟交替往汉口贩卖纸业,一次,张世达从汉口卖纸归来,和世远一算纸价,发现货主多给了一百两银子,因为是老主顾,所以世达没有点钱。兄弟俩商量后认为,“此非分之财,毕还之”。下一趟本该张世远去汉口,但为这事,仍由世达去。张世达将货主多给的一百两银子全部买了纸,携往汉口,找到货主钟良佐说明原委,“良佐感服”。

再次,讲究和气生财。许真君的“八宝垂训”中有“宽”、“裕”、“容”、“忍”四字,教导对人要以“宽”待之,以“裕”处之,以“忍”自处,方能“容”人“容”事,才能达到“净明”境界。这种人生修为方法,江右商人用之于工商活动,就形成“和气生财”的经营理念。江右商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只要人情在,就有元宝攒”。以下从江西地方志中摘取数例清代江右商人和气生财的做法。南昌人胡哲启,在湖广一带经商,有一批价值白银千两的货物存放在宝应一家商行,被行户盗卖。“客伴怂恿控官,不听,垂囊而归”。其目的就是为了维护商场上的和气局面,以便今后继续开展商贸活动,当然吃一堑长一智,胡哲启以后再也不会犯类似的错误。新城邓兆龄,在外经商,托乡绅某人在家乡添置田产,结果受骗,空费了一千两银子。有人劝他提出诉讼,他却说:“讼即累某绅名也。”于是置而不问。有盐商欠涂肇新等白银万余两,众人邀肇新一起去告发,涂肇新却居中调停。余干县的胡钟,有乡人向其借贷而无法偿还,将自己的房契抵债,而迁往他乡,胡钟知道后非常不忍,连忙派人追回,将房契归还原主,将借据烧掉。金溪县的刘光昌在外长期经商,小有积蓄,晚年回家做典当生意。许多乡民用衣被典贷粮食,这年因歉收,无法赎回,天气渐寒,光昌将这些乡民召来,让他们将衣被全部取回,所贷粮食均不再索。有人不解,刘光昌说:“天气凛冽,族邻号寒,吾忍厚棉独拥乎?”又将所有的债券合数千两尽行烧毁。临川李春华在贵州经商几十年,晚年返回家乡,行前,召当地负欠者,将万余两银子的债券全部烧掉。

又次,讲究团结互助。综合许真君的“八宝垂训”之“宽”、“裕”、“容”、“忍”,可以看出其待人以“和”,居身以“忍”,追求“裕”人“容”事的伟大修为。从中可总结出的,除了和气生财,还有团结互助的理念。江西商人在个体商贩的临时性结合体中,商贩们各有自己的资金、货物,在经营上是完全独立的,如果同伴中有人亏损或发生意外,则众人共同扶持。同治《瑞州府志》所载,高安人梁懋竹与二友同舟押运货物,船行至洞庭湖,夜泊,有水盗持刀登舟,索取财物,梁懋竹将自己的钱财全给了他们。水盗又逼二友交钱,梁懋竹骗他们说,这是自己的两个兄弟,水盗这才离去。从这段记载中,可以发现梁与二友是同舟的个体商贩,当灾难来临时,他们相互包涵,尽量减少损失。这种团结互助的精神在今天江西商人中也是常见的。

最后,讲究回报家族、家乡。综合许真君斩蛟治水的伟大功绩,可以发现其重要的品德包括为父母尽孝,为国家尽忠,无私奉献,鞠躬尽瘁,等等。这也影响到江右商帮的行事与思维。江西商人也强调回报家乡和宗族。其形式主要包括,事业成功后热衷于建祠修谱、增置族田族产、救灾赈荒、办学助读、建桥修路以及捐粮助饷等。明清是江西家族制度的发展时期,家族作为社会基层组织的作用也越来越明显,建祠修谱、置族产族田成为每户家族成员尤其是家族中的富户所必须承担的义务。而且,这种义务承担得越多,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就越高。

除了为江右商帮提供了基础性的经营理念外,江右商帮与许真君信仰关系如此密切,还有其他更现实的考虑。江西出去闯的人和商人,为了能在当地生存,他们必须团结,共同抵御外部的侵害。“客商之携货远行者,咸以同乡或同业之关系,结成团体,俗称客帮”。这里所说的“客帮”,是指明清时期地域性商人的组织结构和经营方式。在江右商帮中,有三种不同的形式。一是垄断性行业,二是同一行业的同乡或同族小团体,三是因同乡或同业关系结伴而为的个体商贩的临时性结合体。无论是何种形式,都讲究在江右商人中间结成“帮”,需要以许真君信仰将这个“帮”结合起来。会馆通过制订行业条规章程,实施同乡同业的行业管理,对外调节官商关系和二者的利益。以会馆组织的契约协调形式如签订合同、调解商务纠纷,组织商民向政府投诉地方官府盘剥等,部分地代替了传统社会不完善的市场机制。会馆的公约职能,弥补了国家法律制度和司法制度缺乏对财产权和商务活动有效保护和规范的缺陷。

第三节 万寿宫的文化内涵

作为江西移民与江右商帮的精神纽带,万寿宫将江西文化传播到全国各地。万寿宫精美绝伦的建筑艺术和独具特色的祭祀活动,在各移入地和工商城镇倍受瞩目。这种丰富的文化内涵,使万寿宫成为传播江西传统优秀文化的重要载体。

一、万寿宫的建筑特色

“万寿宫”之名源于宋徽宗的封敕,成了具有强烈江西特色的特定称谓。随着明清江西移民和江右商人的扩张,全国二十多个省市都相继建立了以许真君为主祀神的会馆。万寿宫作为江西人的精神象征,在建筑上也非常具有江西特色,充分反映出江西文化的特色。

(一)建筑构成

万寿宫建筑构成是具有多样性的。因其建筑时代、建筑目的各异,有同乡会馆和同业会馆之分。早期北京的江西会馆主要是同乡会馆,建筑比较简单,除祭祀外,主要功能就是接待本籍的举子来京应试及本籍的官员来京下榻。江西是科考大省,科举考试中进士的大都曾经居住于会馆。这些人一旦进入了官员阶层,自然不会忘记昔日本乡会馆对他们的恩情和帮助,多会给予厚报,捐资修葺或增建会馆。作为江西会馆的万寿宫日渐脱离了早期的简陋,日趋富丽堂皇。

作为会馆,一般追求高屋华构,江西会馆也不例外。一般来说,江西会馆布局多为院落式,主要由正厅、后殿、戏楼、厢楼(耳楼)、居住用房即厢房或小院等组成,有的还设有魁星楼或假山、亭池等,且极重视建筑装饰,外观一般比较华丽。

万寿宫除了作为同乡会馆外,也有同业会馆的功能。出于不同的使用要求,常常将宗教意念或风俗习性融合在一起。如康乾时代江右商人建立的会馆,大多有与寺庙相结合的特点,以宗教信念强化同乡或同业的观念,强化内部认同。据《上海掌故辞典》记载,上海的江西会馆建于清道光二十年,其正殿奉许真君,另殿供五路财神和文昌神。其共同的场所,不同的会期与祭祀活动,互不影响、相互扶持,观念与行为的操合并存,使江西会馆的凝聚力得到加强。

(二)建筑特色

会馆的存在是以其建筑及各种辅助设施具体表现出来的,江西会馆建筑则是江西地域文化在异地展示的窗口和物化的标志。万寿宫以其建筑雄伟精致、美轮美奂及具有赣文化的浓厚底蕴,在众会馆中脱颖而出。

首先,万寿宫具有布局完整、规模宏大且功能齐全的特点。万寿宫布局大都仿照宫殿与寺观建筑的布局,讲究主建筑居中,左右对称,前后呼应。正殿、配殿、庙堂、戏楼、馆舍、庖厨等一应俱全,集祭神、乡聚、娱乐、寓居等功能为一体。江西景德镇的万寿宫,又名南昌会馆、洪都书院。始建于清代,由南昌府的南昌、新建、进贤、丰城、奉新、靖安、安义、武宁八县在景德镇旅居的同乡共筹资金建筑。占地面积约2300平方米。会馆的正面墙是气度不凡的牌坊式建筑,牌坊顶中嵌有竖刻“万寿宫”三字的石匾。大门正中的门楣上镶有“洪都书院”的石匾。匾额之下是大门,左右各有一拱形厢门。跨入大门,顶上是靠门墙的古戏台,台前是供观众看戏的露天场地。穿过场地,是会馆的主体建筑,融宫殿庙宇于一体。大殿造型壮观,檐前殿脊配有黄绿相间的琉璃瓦。殿前有中门和左、右厢庭,能容广众,可大摆酒宴或设座观戏。真君殿、夫人殿、观音殿分别供奉着“普天福主”许真君、许真君的配偶荷叶夫人、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位于后殿之右侧的祖先堂里则安放着各县旅景同乡先人的亡灵牌位。位于大殿之右的是供会首开会和接待来客的议事厅,左边还有供聚会操办酒宴的厨房。

其次,万寿宫建筑装饰精美,风格华丽。明清的江西会馆对建筑装饰尤其讲究,追求富丽堂皇、精美华丽的建筑风格,以展示其雄厚的财力、物力、人力。在明清宫殿与寺庙建筑中常用的斗拱、彩画、藻井、天花、砖雕、木雕、琉璃饰品等装饰技术,皆被应用于江西会馆的建筑装饰。庑殿顶、重檐歇山顶以及兽吻、斗拱等的采用,突出了建筑物的壮观华贵;遍及梁柱间的彩画,荟集于照壁、檐珩间的砖雕、石雕及木构件上的木雕,更是显示了出江西会馆的精美华丽。

贵州府城石阡万寿宫,始建于明万历十六年,时称“水府阁”,康熙年间更名为万寿宫。乾隆三十二年,来石阡府定居的江西南昌、抚州、临江、瑞州、吉安等五府的移民捐资对它加以改修扩建。其宫门为三门六柱大牌楼式青色砖石结构圆拱门,各门均具精雕细刻、砌制而成的人物花鸟图案。正门顶及神龛双龙戏珠,绕护左右;宫门前旁立有双狮,门上斗拱翼角,飞檐两边,气势雄伟。戏楼的楼顶呈六角形,各翼角塑彩色龙鳖狮兽;舞台据地三米,四周上下都刻有花鸟人物、三国故事,形态逼真。正中屋脊有高达两米的宝塔,檐下斗拱间有绚丽多姿的云雷花纹,舞台左右还配有刻工考究的长廊花窗。

再次,万寿宫建筑具有浓郁的乡土特色。万寿宫的建筑风格有着浓郁的江西特色。会馆建筑的设计者在结构技术和装饰手法上尽可能采用故乡的风格,力求营造出一种“他乡遇故旧”、“宾至如归”的乡土氛围。屋顶是最能体现原籍建筑风格的地方,山墙、阁楼、门头等也是展现本土文化的部位。如始建于清康熙年间,由江西南昌、临江、吉安、瑞州、抚州、建昌六府在汉商号集资建筑而成的汉口万寿宫,结构壮硕且气魄雄伟。因江西产瓷,故墙壁屋顶大都使用瓷制品,色彩鲜艳、金碧辉煌。连瓦亦用淡描瓷器,雅洁无尘。清人叶调元《汉口竹技词》中的“瓷瓦描青万寿宫”即是对此的写照。

南京的江西会馆万寿宫,始建于明嘉靖十七年,“江西会馆大门外花白楼一座皆以磁砌成,尤为壮丽”。会馆的设计者将江西的瓷器大量运用于屋顶、照壁等,为会馆的建筑装饰增光添彩,体现出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同时,也自然糅合会馆所在地的建筑风格,以求与本土文化相结合,形成融合地域的整体景观。如青岩镇万寿宫,大门挑檐飞扬,砖作斗拱带有鲜明的江西风格;大门砖雕为典型的赣徽砖雕特点。戏台为江西民居建筑风格,戏台柱础为八角造型是江西建筑与贵州石头建筑融合的典范。戏台屋顶藻井为八卦造型,戏台周边装饰是镂空透雕的三国人物及中国古代戏曲吉祥内容,这又与贵州本地木雕手法和技法截然不同,而戏台柱下山狮镂空透空木雕带有青岩雕刻特点。

(三)建筑文化意蕴

万寿宫建筑特色赋予了会馆建筑不可替代的文化内涵。最能体现其文化意蕴的就是会馆的戏楼以及会馆建筑中留下的楹联、馆诗。

戏楼是万寿宫的重要组成部分,几乎每一座万寿宫内都建有戏楼。结合民间传统风俗习惯,戏楼的存在使会馆的公众认可性与凝聚力得到强化。它集敬神祈福和联络乡谊为一体,蕴含了深刻的文化内涵。戏楼无论是从屋顶形式、装饰集中程度还是从造型艺术成就,都是群体建筑中最引人注目的,最能体现赣人的智慧与技艺。如贵州青岩万寿宫戏楼,戏楼檐口下独具匠心的木质透雕“双狮争雄”撑托,双狮前爪撑住金柱,后爪紧握吊墩,双目圆睁,精美无比。这是贵阳地区古建筑中绝无仅有的艺术珍品。又如云南会泽万寿宫,在常规的戏楼正厅之侧,增设了一个较具独立性的小戏台,在一个完整的空间中集观、演于一体,作为大众性、开放性空间的补充,体现出其浓厚的公共性与世俗性的特征。

楹联、馆诗具有强烈的时代性和高度的概括性,它往往能以极其有限的文字反映深广的生活内容。会馆楹联、名人馆诗在江西会馆中大量存在,它们或出自官绅之手,或由名人、墨客雅士撰写,风格迥异、意趣不同,却与会馆的活动、人物密切相关,不仅寓意深远,也有诫示公众的功能,具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

会馆是同乡在异地所建,会馆中的楹联、馆诗多传达出对故土的眷恋之情。如江津市仁沱真武万寿宫正门柱上的石刻楹联为“玉诏颁来万古长留忠孝,金册渡出壹家都是神仙”。横批是“江西荫福”。楹联洋溢着浓郁的故地的气息,对故地的文化作了描绘,充分表达了在外江西人浓厚的思乡之情。成都市龙泉区洛带镇万寿宫的大门柱木刻楹联:

日出东山,看洛带楼台,四面桃花映绿水,闻鸡犬吠牛马喧,此地恰似武陵胜地;

客来南海,兴江西会馆,八方贤达话青菜,喜花果密稻麦香,这里依稀蓬莱仙家。

这既赞美中国西部客家第一镇——洛带的美景,也表达了对江西故地之眷念。洛带万寿宫的万年台木柱上又一联是:

将相公侯由人做出,忠孝德义自我观来。

楹联重现了江西移民对许真君高尚品德的赞美,也反映江右移民对忠孝德义价值观的追求与实践。

作为明清时期江西会馆的万寿宫,既是祭祀的重要场所,也是江西移民与商人的精神家园,传承着赣民的本土文化,体现了丰厚的文化意蕴。

二、万寿宫的祭祀活动

江西人在异地他乡,为了适应新的环境,应对各种复杂的问题,有着强化互相联系和抱团取暖的需要,许真君信仰和万寿宫正好提供了一个纽带,使其凝聚在一起。为了将这种联系长期维系下去,还需要持续地强化彼此认同,这也正是许真君信仰和万寿宫祭祀活动对于江西移民和商人的重要性所在。

(一)万寿宫的神灵设置

明清时期的江西会馆在其设立之初主要是为了联谊乡情、提供互助,这就需要全馆同乡人士的团结、合力,而祭祀神灵活动就成了凝聚这种力量的有效途径。虽说是同乡、同业,但是要将来自全县、全府乃至全省素不相识的商人组织起来,却并非易事。因此祭祀神灵以达成同乡或同业者的团结便成了会馆的重要功能。同时,由于商业活动充满风险且竞争激烈,流寓异地的江西商人,对瞬息万变的市场充满了恐惧,不得不祈求神灵,以保佑自己在客地的经营活动能够逢凶化吉、经营和顺。远走他乡的江西移民更是虔诚地祭祀着自己的乡土神,以表达自己对家乡、故土的眷恋之情。各处的江西会馆便是祭祀这些神明的场所。

江西会馆最主要和最普遍供奉的神祇是许真君。许真君被江西人视为是乡土保护神——“吾乡福主旌阳许真君”,江西的士商和移民在外地的江西人所建万寿宫都祭祀许真君。如兰州的江西会馆,也和江西南昌城内的一样,亦名铁柱宫。据《铁柱宫并序》的记载,江西人“仕宦者布天下”,有“所至合其乡人筑宫庙”的传统。早在乾隆年间就有人在兰州的东隅“奉像”崇祀,后经道光年间的几位江西籍官员及新建人程矞采等人的资助,开始购地建祠,将许真君像移祀其中,也将该祠命名为“铁柱宫”。兰州万寿宫的兴建,充分反映了江西人对许真君这位乡土神崇拜的热情,万寿宫中共同祭祀许真君,成为客居他乡的江西人的共同精神支柱,是其联乡谊、睦亲情的重要精神力量。

江西会馆作为江西移民与商人的精神文化中心,除了祭祀许真君之外,也满足江西人在异地的祭祀祖先与崇拜乡贤的需求。江西会馆的建设者与经营者们亦是如此,他们相信祖宗亡灵就在自己周围,以一种神秘的力量随时庇护着宗族的后代。如景德镇南昌会馆,其主体建筑群就包括祖先堂,它是安放各县旅景同乡的先人亡灵牌位的场所,位于后殿之右侧,堂内设有多层牌位,每月朔望,由斋公燃香点烛祭祀。四川德阳万寿宫的正殿供奉着江西籍杨、萧、刘、温、阙、章、张等姓氏祖先牌位。会馆敬奉乡贤,起初是以郡县会馆自选本郡县有名望的乡贤名宦祀之。每月朔望之日,同乡均要至会馆的乡贤祠、敬贤堂,向所供乡贤神龛烧香致敬。后来会馆敬贤发展到春秋二季祭祀义园先冢,会馆祭祀愈演愈烈,由分散自祭到集中统祭。

行业神的设置在江西会馆中也很普遍。行业神是从业者供奉以保佑自己和本行业利益,并与行业特征有一定关联的神灵,分为祖师神和单纯的保护神两大类,具有庞杂性、虚构性、附会性、随意性等特征。三百六十行,行行有会馆,馆馆有神庙,庙庙有神位。其设置与中国传统的佛教、道教的神灵系统有所不同,更多折射出商人在功利心理驱使下的需求。明清时期的江右商帮各经营行业都有自己崇拜祭祀的行业神。江西会馆行业神的设置多以与行业有关的事迹作为奉神根据。如著名瓷都景德镇,其陶瓷业供奉祖师童宾、师主赵概,也供奉极富神通变化、能降妖伏魔的华光神。

(二)万寿宫的祭祀活动

祭祀是向神灵求福消灾的传统礼俗仪式,被称为吉礼,也意为敬神、求神和祭拜祖先。“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不仅是国家的大事,更是民间社会生活的重大体现。所谓“信则真,诚则灵”,神道与信仰的主要支柱便在这里。祭祀活动是按着一定的仪式,向神灵致敬和献礼,以恭敬的动作膜拜它,请它帮助人们达成靠人力难以实现的愿望。“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人们把这一人间的通则加于神灵身上,便成为祭祀的心理动因。所以,祭祀从本质上说,是对神灵的讨好与收买,是把人与人之间的求索酬报关系,推广到人与神之间而产生的活动。万寿宫遍布全国各地,故祭祀活动也会因地区差别有所不同。有的是由当地最大的万寿宫统一举办,也有由各行业、各姓氏分别举办的,但时间却是一致的。如湖南湘潭的花石江西会馆每年举行两次大祭:春祭为农历正月二十八日;秋祭为八月初一日。两祭规模相等,祭祀较为隆重,凡江西人均可参加祀典,杀猪宰羊,铣炮喧天,热闹非凡。八月初一日秋祭,还唱戏助兴,多为木偶,间或皮影,夜深方散。在漕运未废除前,天津的江西会馆中的船工们也会为其供奉的许仙举行春祀秋祭。每逢农历正月二十八日许仙的寿辰春祭,八月初一的秋祭,都是演戏酬神,设宴称觞。遵义地区的江西会馆把每年旧历正月初一日为团拜日,届时在遵义的江西籍人都要到万寿宫去做团拜,表示互相庆祝,当日要聚餐一次。正月二十六日为纪念许真君日,要请戏班子演几天戏,无论新旧乡亲都要发请柬欢迎到会庆祝,演戏时间都要设宴款待。贵阳的江西会馆在许真君的升天日要举行“真君会”。湖南新晃万寿宫每年的二月八日万寿宫福主“许仙真君”寿辰时,“乡人必至,少长咸集,张灯结彩,举行祭祀。祭时要三拜九叩、三献礼后,读祝文,放礼炮,钟、鼓齐鸣。然后,举行盛大筵席,痛饮方散”。据曾在汉口从业的南昌老人回忆,汉口万寿宫每年八月节日,朝拜人士人山人海,除汉口城内,还有来自武昌、汉阳和周围农村的江西客民,人们互相问好,亲如一家。

此外,万寿宫每年的年节时序祭祀活动也很有特色。万寿宫在江西籍人的心中成了祈求平安、趋利避害的寄托,同时,在中国传统的年节期间也不忘其福主菩萨许真君,到万寿宫进行祭拜。江西民间每年自农历年除夕至新年元宵,俗称“过年”。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晚“祭灶神”、农历二十四过小年、农历三十晚为除夕,晚上备“三牲”祭品,敲锣鸣鞭炮敬奉祖先。有些地方会在此时到万寿宫取来仙水,用柳梢到屋里洒一番,以除灾避祸。在江西余干洪西岗的万寿宫,在春节期间还会举行游神活动,主持者先到万寿宫进献香烛,拜请真君出架巡游,得了顺卦后还会举行游神赛会。游神队伍用轿抬着真君的神像,轿子前面是锣鼓乐队,后面是各种古装队伍,再后是披红挂彩的活动举办成员数十人不等,队伍浩浩荡荡,场面十分热闹。

分布各地的万寿宫,往往有大型的庙会活动,有力地促进了所在地的经济文化交流。庙会又称庙市,是为了报答神灵保佑、祈求平安而举行的娱人娱神的娱乐活动。会馆的神前祭祀以庙会的形式进行,带有同乡聚会娱乐与交往的需要。“葬无所归,祭无所赖”被古人视为旅外生活的痛事,遍布全国的江西会馆皆在此时举行共同祭祀,包括同乡们在神前聚会祈福,在神前娱乐与社交。有财富的江西人士出巨资以置会产,会馆都择吉日举办庙会,设宴饮以宴同乡,招优伶以娱人神。

各种各样的庙会活动其实就是一种社会动员。庙会上的人们来自不同的邻里、不同的职业、不同的族群,担当着不同的角色,但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会馆神灵的崇拜活动、仪式及崇拜神灵的庙宇实际上起到了一种文化整合的功能。庙会的集体欢庆,造就了节日的气氛,也形成彼此认同,通过演戏酬神等大众娱乐方式来祭神和酬谢会馆所在社区的居民,强化了江西会馆与所在社区之间的关系;通过香客们的共同文化活动,也促进了江西商人会馆中各商号之间的团结协作。

(三)万寿宫祭祀特征

万寿宫的神灵崇拜是一种独特的社会文化现象,具有明显的功利动机,其祭祀活动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其信仰意识的人文色彩很浓厚。

江西会馆是侨寓异乡的江西籍人士的同乡组织,会馆通过对家乡保护神的祭祀,形成在异地的文化移动,产生文化共鸣。因许真君于吴赤乌二年出生于南昌县益塘坡(今麻丘乡),且江西是信奉道教很盛的地方,许真君又为道教神,所以江西人在异地他方之会馆“日益钦崇,视十三郡内且如同气。庶几休戚相关,缓急可恃,无去国怀乡之悲”。且认为“天下事之成就,殆有仙助”,“凡所以将其诚敬,而乡人亦时借以叙桑梓之谊”。江西商人在外活动期间也多企盼能得到同乡帮助和精神上的慰藉,所以许真君也成为江右商的主要崇拜神,虽然被商人崇拜的许真君原本与发财获利毫不相干。对许真君的祭祀为江西会馆树立了集体象征和精神纽带。为了崇本思源,促进乡情乡谊和集体意识,对乡土神许真君的崇拜特别受江西会馆的推崇,甚至作为江西会馆祭祀建筑物也刻意追求江西地方风格,以与其他乡贯人士“所建神祠不一”。江西会馆的神庙设计,基本上是前庙后馆的建筑模式。会馆中最重要的神位供奉着许真君的塑像或牌位,宝座辉煌,烛几焕彩,宴馔之具丰富齐全,神灯长明不熄,香火长年不绝。每逢节庆和真君诞辰、升天日,对其的朝拜祭祀活动更是热闹空前。

万寿宫神灵信仰意识上,具有鲜明的人文色彩。第一,伦理型文化观念渗透进江西商民的信仰意识中,使忠孝思想、祖先崇拜等观念在万寿宫的神祇信仰中占有非常特殊的位置。科举考试成为明清时期“地产窄而生齿繁”且官本位思想浓厚的江西人体面脱贫的首选。据统计,明清时期,从明洪武四年至清光绪三十年之间约500年,科举考试共举行203次,全国共产生进士51624人,其中江西就有4988人,约占总数的十分之一。由此可见,儒家的忠孝思想深入江西民心。而且,作为江西乡土神的许真君,是讲究“忠孝”的典范,所以,忠孝思想在江西人心中可谓“根深蒂固”。

第二,会馆神灵信仰意识中的现世关怀。明清时期的江西会馆的神灵崇拜在很大程度上是与当时社会礼俗融合在一起的,崇拜的目的也主要在今世、在人事。远离故土的移民身在他乡,一切都要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在饱受思乡之苦的同时还要调节好与当地人的关系,确保不受当地人的排挤。商人更是艰苦,他们背井离乡,在外谋生,还要受官府、棍徒及牙行的欺凌。生活中的种种困难让他们倍感生活的艰辛。会馆中设置的神灵的主要职责不在于引导人们走向人生的彼岸世界,而在于帮助人们排解现世当中的各种困难和烦恼。

第三,神灵的人情味。在万寿宫的神祇信仰中,人与信仰对象之间往往是和谐、充满人情味的关系。纵观中国民间的神灵信仰,我们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人们总是根据自己的喜好,使自己信仰的神灵世俗化。江西景德镇的江西会馆不但供奉着许真君,也供奉荷叶夫人。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下,神灵们竞相“染”上了人类社会的习俗,熟谙各种人情世故,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人情味。人们还往往按照自己的心理来揣度神灵的喜怒哀乐,进而塑造他们的“音容笑貌”。江西会馆中设置的神灵的肖像,都有着一副得体的尊容:如长须飘逸的许真君、威猛正气的关公、慈祥可亲的观音等。长期滞留于外地的江西乡民们总想通过对会馆神灵的祭祀解决日常生活与劳动中遇到的自身解决不了的困难和加强乡人间的团结协作,他们认为神灵是可亲可敬的,充满了人情味。

万寿宫的广泛建立,体现了江西先人顽强拼搏的历史与自强不息的精神,是江西先人在他乡建立认同的重要场所。万寿宫的精美建筑和丰富的祭祀活动,以无声的语言将江西文化传播到各地,是我国传统文化的宝贵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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