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班里组了毕业饭局,请了班主任和其他几位任课老师。往日里严肃的老师在这一天也卸下面具,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和他们一起展望美好的未来。吃饭完后,一群少男少女转场去KTV里,文娱委员嚷嚷着要嗨唱到天明。有男生点了啤酒,说毕业必须要有酒。
闪着光的氛围灯下,有人跟着音乐节奏胡乱扭动身体,有人扎堆玩着游戏。在这个即将各奔东西的时光里,总有很多难言得情愫。有人借着酒精壮胆,冒着险和喜欢的人说着真心话;有人酒后失态,笑着哭着。
容纳得下40人的大包厢实在有些吵闹,大概是前两天休息得太多,林佳恩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借着大家游戏的时候,去了公用厕所。她用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些。她抹干净了眼角的水分,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游戏的时候被罚了一杯酒,从未喝过酒的的她看着微微发红的脸蛋有些迷糊。
林佳恩给妈妈打电话。
“喂,佳恩,要回来了吗?”林妈妈只听她说自己是出来毕业聚餐,吃完饭马上回家。
她老老实实交待:“还没呢,吃完饭又来唱歌了,可能会通宵。”
“通宵啊……”林妈妈有些不放心,林爸爸在一边劝她开明些,孩子也长大了,然后对着话筒叮嘱女儿好好玩,回家注意安全,便挂断电话了。
两夫妻总是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林佳恩笑得温柔,她放好手机,从卫生间里出来。转角处有人靠着墙在看手机,是同班的赵卓,也是班里唯一一个和她同班三年的同学。
林佳恩笑着和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把这场“偶遇”放在心上,包厢里虽然有厕所,但是毕竟班级的人数众多,加上喝多了的男生把厕所吐得一塌糊涂,大家纷纷从包厢里出来,跑到公用厕所里来上厕所。林佳恩转身要走,可是赵卓好像并不满意这个招呼,他喊住她,欲言又止。
“林佳恩……你打算填报哪个大学?”一米八的大男生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女,似乎有些紧张。
林佳恩的脸蛋透着粉红,微醺的状态让她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睁大了眼睛,那双四季都装着星辰大海的双眸即使在困惑的时候也亮晶晶的,睫毛上还残留细细的水珠,更加衬得双眼水盈盈的,赵卓的心脏陡然间漏跳了一拍,然后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扎得高高的马尾垂到一边,她慢悠悠地说:“我还没想好,但是很想去别的城市看看。”她放弃了本市一本大学的保送,多多少少有这个原因。
向来开朗外向的赵卓挠了挠头,紧张的像在面试。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你选好了跟我说啊。”他顿了顿,像是做了很重大的决定,继续说道,“林佳恩,我喜欢你,喜欢了三年了。”
微醺的少女有些错愕,大脑在快速的拒绝,可是嘴巴却没有跟上反应。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高大的男生。
赵卓其实很符合当下的审美,即使是这样的氛围下,他也依然笑得一脸真诚。林佳恩在寝室也经常听到女生提起他,赵卓是属于阳光开朗型的,成绩不错,三观又正。也不像某些男生那样中央空调,那些女生很讨厌的“绿茶”精他也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某一次后座女生的水杯被隔壁班的男生的篮球碰到,砸碎了也没人道歉,还是赵卓带着班里一帮男生去帮她讨回公道,让对方道了歉赔了一个水杯才罢休。如果陈靖川是带刺的荆棘,那赵卓就是饱满的多肉。
林佳恩摇了摇头,太阳穴愈发作痛,她又有点想他了,那个霸道着会和别人宣布他的存在的少年。
她转身就走,赵卓有些不肯死心,他大步走到她身侧,坚定地说:“我可以等的,林佳恩,三年、五年都不要紧。”
林佳恩摇摇头,难过的不想说话,她推门进入包厢,把赵卓的话淹没在喧嚣里。
班里平时最咋呼的男生正在组织全班玩游戏,他筛选着扑克牌要大家抽牌比大小,抽到最小的三位要接受最大的三位的惩罚。林佳恩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帮她抽好牌了,最大的三位已经摊开牌面了,剩下没翻牌的同学紧张又犹豫地翻开。林佳恩是一张黑桃3,她翻开后有些迷茫,呆呆地看着大家热闹起来。
大家都翻开了牌,最小的牌面分别是方块4、黑桃3和红心3,方块4和黑桃3是一对情侣,大家起哄着要他们当众kiss,两人扭扭捏捏羞涩地亲了一口,当是应付了这个惩罚。林佳恩的惩罚是喝完眼前的一罐啤酒,不算很难的惩罚。提出惩罚的女生一直视她为学习上的劲敌,有些挑衅地说:“林佳恩,这个惩罚可算是照顾你的哦!”
她听话地想要拿起桌上的一听啤酒,比她更快的手将易拉罐拿在手上,轻轻松松地拉开了拉环。人群中有人起哄:“赵卓你起劲干什么呀?”“你别英雄救美了,今天这酒只能林佳恩喝。”“林佳恩男朋友也能喝,哈哈哈,难道……?”好奇的目光落在林佳恩和赵卓身上,她有些难堪,第一次很粗暴地从别人手中拿回东西。赵卓空着手看着她一顿猛灌,心里仿佛那个易拉罐,越来越空。
很多人从来没喝过酒,几杯下去就醉了,叫嚣着要通宵的文娱委员第一个不省人事。没醉的几个人负责打车把大家送回去,赵卓喝得最多,几个男生扛着他打了车先行撤退。
生活委员拉着林佳恩出门,醉了的林佳恩很乖,让她往前走就往前走,问她家在哪儿就轻声说了地址。
出租车在南塘街停了下来,林佳恩要自己下车,生活委员有些不放心:“林佳恩,你一个人行不行?”
少女点点头,指了指前面那栋楼,说:“很近的,我行的。”
司机催促着要出发,生活委员点点头。毕竟这个小区地段有些偏僻,自己送完了她,可能都很难再打到车。
小区的保安在打瞌睡,眯着眼看到林佳恩走进来,然后继续闭上眼。林佳恩有些茫然,她脚步有些不稳,绕着小区走了两圈,最后跌坐在小路上的石凳上。
找不到了,她好伤心啊,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一个人在夜色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摸着背带裤口袋里的手机,按下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嘟”声响了好久。
“喂?”陈靖川的嗓音透着疲惫。
林佳恩委屈得不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骂他:“陈靖川,你是大混蛋!”
电话那端的少年忍不住皱眉:“你喝酒了?现在在哪儿?”
林佳恩抽噎着说:“我在南塘街啊,可我找不到你家了,小区楼道里换密码锁了,我进不去。”说完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十五分钟后,昏黄的小区灯光下,少年着急地迈着大步奔走寻找,待看清路灯下梨花带雨的人儿时,才松了口气。她哭得有些累了,正抬头看着灯光下扑腾的飞蛾,看到他来,有些呆呆的。
陈靖川看着她一脸泪痕,一语不发,他轻轻地帮她擦掉泪珠,然后把她抱进自己的车里,在副驾驶的位置给她系好安全带。
他刚回这里给车子上了牌照,正打算开回郊区,电话就打来了,来的路上还闯了个红灯。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陈靖川问她什么,他就答什么。
他问她:“同学聚会吗?”
她点头说“嗯。”
——“喝了几杯酒?”
“四杯?不记得了。”
——“送你回家好吗?”
她摇摇头,说不好。
他问:“那去哪里?”
她说不知道。
陈靖川想了想,问她:“带身份证了吗?”
她点头。
陈靖川在盛川广场的酒店给她开了房间,然后拉着她坐电梯上楼。
他把她送进房间,扶她坐在床上。
——“你好好在这里睡觉,不许给别人开门。”
“好。”
陈靖川转身要走,衣角被小小的力量拉住。
“那你去哪儿?”林佳恩缓慢地眨着眼睛,懵懵的表情让人心生怜爱。
陈靖川忍住没有回头,他拨开她的手:“我要走了,我还有事。”
林佳恩的眼泪又要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迈着虚浮的步伐,赶在他前面,第一次主动地勾住他的脖子,然后缓缓地踮起脚尖,献上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