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启动,付茂特意提醒:“系好安全带,我的驾照靠运气蒙来的。”
孙小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坐在老妈那辆烧骨油的三轮车上。他一边笨拙地系上安全带,一边感谢付茂一片好心,“对呀,不能拿小命儿开玩笑。很明显,你开车不是很稳当。”
付茂瞪了瞪他。
“看车上那一道道刮痕就知道了。”因为看不见她彩色镜片后的眼神,孙小建有些心虚,补充一句,“省城人多车多,小小刮蹭很难避免。”
“没车没人的地方我也不是很稳当。不瞒你说,这辆车我开了一年不到,已经整容了两回,现在你能看到的刮痕敷个面膜就可以搞定,根本不算事儿。”
孙小建被逗笑了。
“很可笑吗?”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你怎么可能了解我,今天我们才算正式认识吧?”
付茂松开离合,给了一脚油,让小车动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孙小建:“很快你可能会见识到,比起说话我开车更幽默。”
付茂在城南上了三环,本意是顺着三环开到城北,结果中间出了岔子,不小心拐进了二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城西。其实这个失误不算严重,省城道口复杂,进错道口不算稀奇。于是她又顺着二环走。走二环,城西到城北也就闭眼打打瞌睡的功夫。然而,孙小建瞌睡了一阵,重新抖擞精神,定眼一看,前头还是城南的路标牌。
“我们好像又兜回来了。”
“什么好像,明明就是。”付茂面不改色,既不惊也不诧,更没有一丝一毫惭愧。
后来,孙小建才知道,付茂是一个方向感极差的人,开车弄错方向那是常有的事,就连逛商场也经常迷路。她又是一个对自己判断力迷之自信的人,在省城开车只要不是紧急状况从来不导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大街小巷,早已经烂熟于心。
一番周折,两人终于到了城北。
“详细地址。”
“啊?”孙小建没有听懂。
“你要面试的广告公司。”
孙小建这才想起城北还有一场子虚乌有的面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没有什么面试,但是有一场比面试更严峻的考验。假如让付茂知道,一个下午兜兜转转,就为了成全一个没有恶意的谎言,结果会是怎样?
一分钟后,孙小建被撵出红色小车,丢弃在烈日下暴晒,像一只大狗张大嘴巴、吐着舌头在大道上无助流浪,这便是结果。
几分钟过后,付茂又把孙小建寻了回来。
孙小建浑身汗淋淋的,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湿透的T恤贴着前胸和后背,怪不舒服。
“借用几张抽纸。”
付茂将卫生纸丢到后排。孙小建抽出几张,赶紧往衣服里塞。
从后视镜观察到孙小建狼狈的样子,付茂替他着急,说:“背那么大一个包,就没一件可以换的衣服吗?”
“那多不好意思,嘿嘿!”孙小建像个大姑娘一样扭捏。
“我没关系,只要你不脱……”
“放心,放心,我不会脱裤子!”
“管你脱不脱裤子,但是不准脱鞋。”
孙小建重新换了一件T恤,正是前天来省城穿的已经泛黄的那件。
付茂问:“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孙小建突然想到堂哥孙小洋就住城北这一片,但是他从没有去过堂哥省城的家,所以没有具体地址。老实说,他对堂哥一向有成见,并不想打扰人家。不过今晚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选择,怎么也比睡天桥底下强。他拨通了孙小洋的电话,对方没有接,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之后孙小洋也没有回电话过来。
“干脆去城北车站附近,我先找一家旅店住下。”
“为什么非要去车站找旅店?”付茂不大理解。
车站附近形形色色的旅店资源丰富,不难找到符合孙小建要求的环境差点但价格便宜的落脚地。省城普通的快捷酒店一晚怎么也得一两百,而他身上一共只有一千来块钱,前途未卜,实在负担不起。车站附近能找到几十块钱一晚的旅店,他可以踏踏实实住上几天。
前往城北车站的途中,孙小建问付茂:“你家住哪里呢?”
“为什么打听我家?”她那口气仿佛在提防孙小建动机不纯。
“额,没什么企图,随口问问。”
“我住一环北区,很快就能看到。”
城北车站在城北三环,跟一环北区两个方向,所以付茂并没有打算带孙小建去城北车站附近住店。
“你带我去你家?”
多么意外,多么惊喜!孙小建严重怀疑这一天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境。现实也好,梦境也罢,够他回味余生。
“真敢想!”付茂冷冰冰地说,“我对城北车站一带不熟,既然只是找个酒店落脚,还不如带你去我熟悉的地盘。”
原来不过是个美妙的误会,当然只是一个美妙的误会,校花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收留一个还很陌生的男同学。这也不错,孙小建暗喜,至少眼下不是根据自己意志发展下去的梦境,自己真真切切跟付茂待在一起,享受了几个小时的“二人世界”。
然而,情况并不如付茂所言,他们没有很快到达一环北区。她又习惯性搞错了方向,正沿着背离家的方向渐去渐远。直到视野里出现不属于一环北区的地标,她才重新纠正航向。这一折腾,回到一环北区已经是晚饭的钟点。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孙小建豪气地说:“好啊,想吃什么?你带路,我请客!”
从车里出来,付茂才注意到孙小建换上的T恤特别夸张,不光颜色洗变了色,而且领口大得离谱,简直不忍直视。
付茂服气了,白孙小建一眼,说:“请把你的‘小酥肩’收好!”
孙小建难为情地笑笑,伸手抓抓领口,刚刚把左边肩头盖住了,结果右边肩头又滑了出来。
付茂不再理他,朝着一家中餐馆走去。
在中餐馆里,孙小建终于问了付茂一个早该问的问题:“我们也不算熟,你为什么这么给力帮我?”
“你不会怀疑我惦记你的钱袋或者你的姿色吧?”
“倒也不至于。”
“那就当我是个简单的热心肠吧。”
两人简简单单吃了两荤一素一汤,结账的时候居然上百块。
“太黑了!”孙小建悄悄对付茂说,“来我们镇上吃饭,就我当厨子的那家已经关张的祥福饭馆,这几样要不了五十块钱。”
“值什么价,那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厨师做出来的东西。”
孙小建无语,默默从裤袋里掏出一卷已经润湿的现金。
“收起来吧,来我的地盘没有理由让你破费。”
不容孙小建多说,付茂已经用手机支付了餐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