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的皇帝满脸疲惫,穿过一道道宫门,就看到坐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女侯。
皇帝一跨过宫门,宫人与女侯皆行礼。
“平身吧。爱卿不上早朝,反倒来这堵朕。用过早膳再禀吧。”皇帝一看桂子的狗腿样儿,就猜女侯肯定吃过了,还吃饱了,而自己在早朝上听群臣扯皮,头疼肚子饿,很后悔准许女侯不上早朝了。不爽啊不爽!精明的皇帝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是,陛下慢慢享用,微臣门外候着就行。”女侯还未察觉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点也不急地低头笑着,显得有些狗腿。
皇帝狐狸般地笑着,说:“爱卿随朕一道用膳。”
“啊?!”女侯猛一抬头,难以置信。
“不必感激,爱卿应得的。”皇帝乐了,笑得爽朗。
女侯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再吃一顿早饭。她吃得很慢,尽量挑不怎么顶饱的粥吃,幸亏皇帝陛下也没真缺德到那地步,她吃完第二顿早饭也不算撑得痛苦。
当皇帝放下筷子站起来的时候,女侯抚着肚子,也站起来了,只是无精打采的,心里哀嚎:下次再在这个时辰来御书房一定不能吃饱!夭寿啊!
皇帝风度翩翩地坐到书桌前,看着女侯吃撑了的傻样,暗暗笑骂:活该!
到了处理政事的时间,陛下屏退宫人,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女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调查所得禀明,只是为孙卓留了一步。
陛下正容亢色,眼神中有一些愤怒,又有一些欣喜,他终于有机会拔除这个不忠的忤逆臣子了。遂问道:“既然有密室,不宜打草惊蛇,昤折,你可有什么办法?”
女侯恭敬作答:“臣听闻南瞿伯独子深明大义,或可一试。”
陛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望向女侯,斩钉截铁地说:“速战速决。”
女侯一看陛下的表情便明白了,陛下这是猜到她做的事了,毕竟她出城是有记录的。君臣二人心照不宣,都未言明。
当天下午,烈日当空,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悠悠驶入皇宫......
御书房中,一场好戏正在上演。
孙卓跪在地毯上,冷汗涔涔,腰杆却依旧挺直,一脸的正气凛然,满口的为国为民,最后再来一句表忠心:“陛下,鄙生所言句句属实,如有欺君甘愿千刀万剐。”
陛下义愤填膺道:“南瞿伯一向忠心,竟一时糊涂做出叛国之举。若查明属实,秋闱之后朕便调你去御史台。安定侯,朕命你带兵活捉北蛮暗探。”
孙卓苦笑着叩谢:“谢陛下隆恩!”
女侯抱拳领命:“是。”
按照事先得到的情报,女侯很快就打开了密室开关,但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叫来一个士兵小声叮嘱,室内很快只剩零星的几人。
女侯持剑缓步走进密道,可以看出密室是做在地下的。狭小的空间里,女侯下了台阶又拐了个弯才真正进入密室。
北蛮人一看到女侯就持剑袭来,女侯不着痕迹地将他引出密室。北蛮人出了密室便被四个士兵围攻,女侯也追了出来。北蛮人自知寡不敌众,便洒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女侯闭眼的瞬间感受到有暗器袭来,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电光火石之间,北蛮人破窗逃出,却被埋伏在外围的士兵网住活捉。粉末慢慢散去,女侯赶紧跑出书房,便看见北蛮人意欲咬舌自尽,千钧一发之际拽下腰间的玉佩掷向北蛮人脸面,他的脸上当即显出一块淤青,半边脸都麻了,疼得直泛泪花。
女侯暗骂这群京城士兵安逸久了都成废物了,面若寒霜地看着身旁的一个士兵,唰地割下他的衣摆处的一块布,粗暴地塞进北蛮人的嘴里,满是杀气的眼神紧紧盯着北蛮人,凶狠得像是再看一个猎物,声音冰冷地说:“想死?哼,死活可由不得你。押去天牢!”
那个被割了衣服的士兵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发僵,着实是被吓惨了,听到女侯的命令掉头就走。女侯朝他喊道:“衣服坏了的那个,自己再去找管事儿的要一件,问就是本侯干的。”
“是!”那个士兵按照规矩回头朝女侯行了个军礼才继续走。
女侯刚到大门口,另一队士兵也押着南瞿伯出来了。女侯有条不紊地安排道:“你们四个跟本侯一起押送犯人,剩下的包围伯府,准进不准出。”
一个士兵说道:“禀侯爷,囚车到了。”
“才一个啊。”女侯叹了口气,“把北蛮人关进去吧。绳子给我。”女侯接过绳子,依旧是冷着脸,对南瞿伯说道:“孙大人,得罪了。”
南瞿伯冷哼一声,不屑道:“惺惺作态。”
一个身着绿色官服的男人等在天牢门口许久,那一行人慢悠悠晃了好久才到门口,他也不急,就这么等着。冬日里不算太热,但日头有些晒,他时不时拿袖子挡挡太阳也出了一层薄汗,更衬得他肤白若雪,面如冠玉。
看到女侯走近,他上前行了个礼,道:“微臣霍凛,是新上任的侍御史,奉陛下旨意前来协助侯爷。”
女侯微微颔首,淡淡吩咐道:“重要犯人,分开关押,明白吧?”
霍凛:“微臣曾在大理寺呆过两年,这些事都明白的。”
女侯:“嗯。”
将这俩送进天牢已是夕阳西下,女侯正准备走,却发现霍凛仍跟在她身后,疑惑道:“小霍大人,事儿办完了,各回各家吧。”
霍凛笑得温润如玉,说:“陛下说了,侯爷在京处理公事都由微臣协助,叫臣多于侯爷熟悉熟悉。”
女侯一时不知怎么说什么,反问道:“小霍大人要随我回侯府用晚饭吗?”
霍凛:“侯爷若是愿意,也不是不可。”
女侯猛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皇帝派来的,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路上,霍凛就像一只聒噪的夏蝉,丝毫不怕这位传闻中的“女罗刹”。
霍凛:“侯爷,微臣字长谦,‘威慑万人长凛凛,礼延群客每谦谦’的‘长谦’,侯爷可以叫微臣长谦。”
女侯望着藏了一半的夕阳,心说:记住了,聒噪的长谦。
霍凛:“微臣还没去过侯府,侯爷,侯府有什么规矩吗?您一个人住吗?您......”
女侯终于忍不住了,冷笑着说:“霍长谦,你能闭嘴吗?”
“侯爷记住微臣的字了,太好了,您一直没理臣、臣还以为......”霍凛喜上眉梢,自顾自地说着。
女侯及时打断了他的话:“闭嘴!”
霍凛被女侯冷冽的语气震慑到,终于安静了。
傍晚,侯府的厅堂上,女侯将侯府的饭桌划分成两半,说:“翠蕊,这一半放我的饭食,那一半放小霍大人的。”
翠蕊:“是。”
女侯冲东瞅瞅西瞧瞧的霍凛喊道:“霍长谦!在看什么?”
霍凛感叹道:“侯府果然气派,虽陈设简单,然样样是精品,侯爷好品味。”
“这一半放你的饭食,这一半是本侯的。”女侯在桌子上比划着。
“是是是,微臣记住了。”说完这句话,霍凛又盯着一盆花使劲看。
女侯无语得翻了个白眼:“一盆破花有什么好看的?”
霍凛啧啧称奇:“微臣斗胆请教侯爷,这是什么珍奇品种,微臣竟从未见过。”
女侯又是一个白眼,解释道:“御赐的物件适合摆出来的就这些了,还缺盆花,本侯路上随便挖的。”
霍凛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但还是夸道:“侯爷眼界开阔,非同常人。”
女侯无语得深吸一口气。这时,翠蕊来上菜了,小声地对女侯说:“小姐,这位小霍大人长得真俊,您开窍了?”
女侯冷冷笑着,斜睨着翠蕊,故作威胁语气,压低声音说:“外人在你该称呼本侯什么?还用教吗?还有,你想嫁人了是吗?敢对你主子说这样的话!”
“不敢不敢。”翠蕊立即噤声,端着菜绕去桌子另一边。
女侯以“食不言,寝不语”为借口,这顿饭吃得相当安静。饭毕,她满足地放下碗筷,克制地打了个很小声的嗝,看向对面的霍长谦,说:“天色已晚,翠蕊,备轿,待小霍大人用完饭便送他回去。”言罢,女侯起身往后院走去。
翠蕊:“是。”
霍凛听到女侯的话,赧然地放下了碗筷,起身向女侯做了个揖:“多谢侯爷款待。”
两个时辰后......
侯府,女侯正在翠蕊的伺候下洗漱。翠蕊欢快地说:“小姐,那个小霍大人可真有意思,你走了之后他又坐下接着吃呢。”
女侯对自家厨子的手艺相当自信:“那必须是咱侯府的饭菜好啊。你啊你,当心点别把水洒出来!”
翠蕊:“哦!”
霍宅,霍凛躺在自家床上回想今日的表现,觉得自己过于殷勤了,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引起女侯的反感,于是辗转反侧,陷入自我纠结。
霍凛第一回见魏昤折是他上京赶考那年,原以为京都相遇是巧合,后来才知道,昤折来京都是为了探望前镇北大将军——那个如烈日般耀眼又注定如流星般陨落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