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主动请求出战,而大将军卫青也没有对自己的这个外甥下达任何的命令,他甚至不希望自己的这个外甥这么早就接触战争。
战场的中心,开始渐渐显得稀疏起来,原本双方数千的人马,已经倒下了一半,匈奴的大军只派出了一部分人马,进行试探性的进攻而已,而汉军这边也显然没用全力,大多数的铁骑仍在后阵之中,不断的集结着,随时可以冲进战场,加入其中进行厮杀。
这场战斗,谁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匈奴的擅长骑射,游击等战术在汉军整齐的战阵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威力。
同样,原本准备出其不意袭击对方的汉军,竟然中了对方的埋伏,那么突然袭击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现在只不过是双方没有任何花巧的硬拼而已。
伊稚斜单于在自己本部人马中,眺望着汉军的阵列,他早已经不知道和汉军交过多少次手了,可以说他的大半生都在和汉军打仗。
今年他已经四十了,还记得当时他和他哥哥军臣单于刚上战场时,那时的汉军简直就像是一头笨重的老牛一般,虽然很有力量,但是对于草原上的男人们来说,可以随意的逗弄一下,砍上几刀,射上几箭,对方都没有丝毫的办法。
遇到稍微强壮的笨牛,那就绕开便是,不用浪费时间,那时的关内,简直就像自己的后院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汉军竟然变了,变成了一只猎犬,虽然仍不足畏惧,但是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咬上一口。
原本的后花园变得不是那么的吸引人了,每次进去都会像做贼一样,临走时还要防备一下那个猎犬有没有追来。
眼前的汉军,已经不再是当时守护家园的那个模样了,逐渐开始露出了獠牙,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向自己的家,自己的草原发起了进攻。
伊稚斜单于想要给这些汉军一个教训,把他们的獠牙打掉,让他们以后不敢再随意的进入自己的家,自己的草原,因为只有自己才是这个草原的真正主人。所以他早早的做出了准备,调集了草原上所有的力量,准备给对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然而,此时的伊稚斜单于发现,对方如今竟然成长的已经和自己一样了,变成了一根很是难啃的骨头。一轮攻击过后,双方的损失几乎相差不多。
伊稚斜单于犹豫了,他犹豫要不要真的拼上性命去拿下这有些要命的汉军,如果真要是拼命的话,那最后真的很难说,谁会站在最后。即便是自己侥幸赢得了战争,那草原的勇士们不知道会有多少丧命在今天的这个战场里,或许胜利的代价就是草原要恢复很久才能恢复一定的战力。
此时的大将军卫青也是一样的犹豫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胜利,很多的时候都是有点以强胜多,或是偷袭,奇袭。
如果自己完全摆好了阵势的话,卫青也有信心和对方一战到底的准备。可是,十万的大军,队伍就绵延近十里,对方又是早已经准备好了埋伏,打下去,自己是占不到任何的便宜的。原本这次是想给对方一个突然袭击,打个措手不及,如今变成了泡影,需要重新考虑如何在匈奴已有防备的情况下继续打下去。
自己的身上背负着很多,不能允许如此大的失败。
战场上变得更加的稀疏,双方残存的战士们,都已经剩下不足一半了。但是伊稚斜单于和卫青谁都没有继续派兵,双方都在犹豫着,也都在时刻观察着对方的动向。
卫青看了一眼东侧的左贤王部,他们仍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现在面对的只是伊稚斜单于本部和右贤王本部而已。
喊杀声越来越弱,战场上的战士们此时早已杀戮了很久,即便最强悍的战士都开始变得有些脱力起来。
卫青对着裨将挥了挥手,示意着撤退的命令。
刺耳的锣声响了起来,战场上的汉军战士们听到后,开始缓缓的撤出战场。
伊稚斜单于看到汉军的退去,并没有下令去追击,同样低沉的号角也在匈奴的军阵中苍凉的响了起来。
战场上的匈奴铁骑们,也拖着疲累的身子,骑着战马回到了各自的阵营中。
双方都很默契,没有再继续打下去,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谁也无法彻底的吃掉对方。
霍去病的眼睛不断的在战场中和匈奴的本部之间来回的转动着,风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汉军缓缓的向后撤退着,依然保持着防御的阵型,一点也不给对方以可趁之机,伊稚斜单于观看着汉军的队形,皱了皱眉头,自己这边作战很少讲什么阵型,大多聚在一起,聚得快,散得也快,长年累月的在草原上狩猎,让匈奴大部分的男人都成为了天生的战士,勇猛,彪悍而且对战斗有着天生的直觉。
眼前的汉军单个来说并不如匈奴战士一样的凶猛,可是整齐的阵列,让习惯了狩猎的匈奴勇士们很难找到弱点去攻击,去破坏,变成了单纯以命换命的打法,原本的游击战成了消耗战。这让伊稚斜单于有些很不习惯。
汉军后面的士兵还没等冲到战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但是还不知道消息的他们仍在往前赶赴战场,结果前面的一些得到消息的大汉士兵转身撤退,遇到仍在向前的后方士卒,一时间两者相遇造成了一些轻微的混乱。
一直没有出手的左贤王部始终在东侧的战场上观察,看见了汉军的混乱,左贤王立刻抓住机会,派了数千人前去攻击,试图可以打破汉军的阵势。
伊稚斜单于看到左贤王部派出了人马去攻打汉军,眼睛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战局。
“大单于,我们也一起上吧?”右贤王试探着问道。
伊稚斜单于看了一眼右贤王,淡淡的说道:“看看再说,如果左贤王部的人,能打破阵势,我们就一起上,如果没办法打破,我们去了和刚才不会有什么两样的,只不过是无意义的浪费我们草原上的勇士而已。”
右贤王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没有继续做声,眼睛也紧盯着战场,注意的战场那微小的变化。
然而可惜的是,原本有些混乱的汉军队伍,却因为左贤王的这次攻击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后来的汉军向东列阵迎击匈奴铁骑,而撤退下来的汉军则继续向定襄城返回。
这种变化让左贤王部有些始料未及,在两方人马厮杀了一阵后,左贤王发现占不到一点便宜,而且随着后续退下来的汉军士兵,也逐渐开始有人试图加入战场。
左贤王见状,只能无奈的撤回了自己的人马,简短的交战,双方又各自丢下了上千具的尸体,仍是谁也没有占到一丝的便宜。
远处观望的伊稚斜单于和右贤王注意到了交战的整个过程,都各自在心里暗暗庆幸刚才没有派出人马攻击,不然还是这种以命换命的结果。
大将军卫青此时骑着战马,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缓缓地跟随着最后的部队一点一点的撤出了战场。
卫青的心里有些烦闷,原本这次出征早已和汉武帝刘彻以及诸位大臣研究了很久以后,呕心沥血才做出的此次行动计划。不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功亏一篑。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深入草原,直捣单于王庭了,需要返回定襄好好休整一番,重新制定计划才可以。
身旁的霍去病打量着舅舅卫青的脸色,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些匈奴的大军,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的作战计划,舅舅和汉武帝刘彻都下了很大的心血,原本抱着可以一下击毁单于的想法,终究没能实现。
可以说他舅舅卫青的打法非常的稳妥,做出的各种指挥和决定,都非常的正确。只不过是因为失去了先机,导致了这种结果。如果可以在匈奴即便得到消息,也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或许会好打得多。
此时的霍去病看着后面运送着各种物资的队伍,不由得再度叹息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拖慢了整个大军的速度,只凭借十万将士的疾行,恐怕此时早就绕到对方后面的老巢,不等左,右贤王来和伊稚斜单于汇合,就可以狠狠的教训一下伊稚斜单于的本部军队,即便无法全歼,肯定也能重创对方。
然后,分而击之,再把左,右贤王部打残,那整个匈奴恐怕要恢复得好久好久,一时半会不再敢和大汉朝为敌了。
正是这次的战斗,让霍去病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了,兵贵神速的道理。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八百铁骑,这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思,自己亲自动手打造的军队,这支部队很懒散,和周围整齐的汉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光是这些,自己的八百铁骑里差不多一多半都是匈奴人。
种种的不一样,让自己的八百铁骑没少在行军的路上,被其他的汉军不断的打量着。好在他们都知道这支部队是霍去病的,也知道霍去病是大将军卫青的外甥,所以才强忍着没有过来挑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