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吗?”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祝安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坐下来似乎也没有事情要做,有些尴尬。
张献也注意到了这点,所以为了避免发生尴尬的事情,她正努力让自己的表现足够自然。
放下二郎腿,张献坐直身子,重新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嘴巴里,她嚼的很慢,涂了口红的嘴唇随着肌肉运动而蠕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吞下,张献才开口说道:“我失业了。”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祝安说道。
“老气横秋。”张献丝毫没有留情。
“为什么?”祝安问道。
“老板嫌我效率低,工作不如被人出色。”张献在糊弄祝安,但被辞退了这件事倒是真的。
“我就当是这样。”祝安身子一仰,十指扣在一起,笑着说道。
张献愣了一下,这个男生要比她想象中聪明的多。
举手喊来服务员,张献又点了两道菜,外加一份酒水。
张献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跟被人聊天了,除了工作,她的生活似乎已经放不下其他的东西,而现在,她连工作都失去了。
“你今年——你还在上学?”看着服务员身上的白色衬衣,张献问道,左边口袋下面有一处指间大小的油污。
“对。”
“真好,年轻真好。”
“我也会老。”
“至少你现在还年轻。”
“这倒是。”
张献看向祝安,下巴轻抬指了指祝安手上的手套,问道:“你有洁癖?”
“没有,习惯而已。”
“奇奇怪怪的人真多。”
“你的头发?”
“自己长得。”
“······你生病了?”
“没有,我很好,除了腿有些不方便。”
“因为什么?”
“因为——救一条狗?呵呵。”
“你还挺有爱心。”
“我还喜欢多管闲事。”
“看得出来,换做别人可不会像你一样回答一个陌生人这么多问题。”
“我比较诚实。”
“诚实可值不了几个钱。”
服务员回来了,手里托着一瓶白酒。
张献接过,将其打开,随即望向对面的祝安。
“我不喝酒。”祝安抬起一只手晃动了一下。
“没劲!”张献撇嘴,给自己到了一杯。
酒香扑面而来,祝安眉头微微一皱,他是真的不喜欢喝酒,什么酒都不喝。
“女孩子还是少喝白酒比较好,葡萄酒倒是不错。”
“我可不是女孩子。”
“孩子”两个字的发音张献咬的很重。
祝安摇了摇头,看着张献抿了一口酒,在嘴唇接触到酒液的那一刻,张献的五官纠结在一起,眉头皱的很紧,一口酒下肚,她满足了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喉音。
“既然难喝为什么还要喝?”
“想醉,那就得喝,”张献边吃边说道:“这叫享受。”
“你管受罪叫享受?”祝安苦笑道。
“苦难太多,逃又逃不掉,反抗又反抗不了,我能怎么办?”
“······那天你去医院——”
“感冒。”
“你一个人在这边?”
“你呢?”
“跟你一样。”
“我可不是一个人——以前不是。”
握着酒杯,张献有些愤怒。
“男朋友的事?”
张献一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祝安摊摊手,问道:“你们——分手了?”
“他死了。”
额——
祝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信以为真,安慰道:“节哀。”
“你还真的不会聊天。”张献看着祝安的表情,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祝安抬手挠了挠鼻尖,才一口就醉了?
“他跟我闺蜜好上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张献再问,却是笑的前仰后合。
祝安没有笑,很安静地在等张献平复下来。
压死骆驼的只是一根稻草。
当初男朋友向她坦白的时候,张献没有哭闹,很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直到,她失去了工作。
“我能——走吗?”
“你忍心我一个人喝的大醉,然后被别人掳去酒店开房?”
祝安有些牙疼,你一个女生说这些难道不觉得害臊?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张献喝了一大口酒,很苦也很难喝,转着空了的酒杯,说道:“大学开学我们就认识了,一见钟情——你相信你见钟情吗?”
“我没体验过。”祝安说的是实话。
“你有女朋友?”
“有,”祝安点头,说道:“她在国外上学。”
“呦——异国恋啊。”张献惊奇道。
“那你可得小心了,人心都是会变的。”张献倒着酒,语重心长地说道。
祝安皱起了眉头,除了宋知因的安全他并不担心其他的,张献这么说让他听了很不舒服,但是想到张献的经历,他没有立即反驳。
“他跟我说,”张献顿了顿,看着上菜的服务员,问道:“还有一个呢?”
“马上就好,请稍等。”服务员颔首说道。
“快些。”
服务员转身离开。
将盘子推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张献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他跟我说,我们在一起第七年的时候就已经不喜欢我了。说什么考虑到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没有机会坦白——”
“呵,你说讽刺不讽刺?不喜欢我就直接说啊,害的我白白浪费了三年的感情。”
“最后好像是我舍不得他一样,搞笑。”
“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脸给我发来请柬的,还有那个女人,呵,真的是够了。”
祝安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从张献的话中可以听出来,她的前男友跟闺蜜结婚了,还给她发来了喜帖。
可能这并不是张献前男友的本意,但已经无形中在张献的心口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你真的不喝点?”
“你少喝点。”祝安摇头,皱着眉头劝解道。
借酒消愁愁更愁,只不过是喝醉了好给自己一个宣泄的借口。
“没劲!”
张献叫道,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瓶五百毫升的四十七度的白酒很快就全部进了张献的肚子,然后她又要了一瓶。
第二瓶被送上桌子的时候,张献就有些醉了,看着一杯接一杯的张献,祝安心惊肉跳,这女人的酒量是真的好。
“别光喝,吃点。”祝安忍不住劝道。
可张献洗好没有理会祝安的好意,依旧自顾自地喝着,说着,到最后若是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就在张献举起手摇摇晃晃的喊来服务员想再要一瓶的时候后,祝安再也忍不住制止了张献的要求。
“你干什么呀!我要喝——嗝——酒,你谁啊,起开······”
没有如意的张献当即大吵大闹,又哭又叫的,一旁的客人纷纷侧目,祝安好不尴尬,一边安抚耍酒疯的张献,一边向周围的客人赔不是。
不能再待下去了。
想着,祝安随手抓起张献随身携带的小包。
经理听到动静也赶来了,有些惊讶祝安居然还在。
“麻烦叫一辆车,谢谢。”
“好的好的。”经理连忙点头,令身旁的一名服务员去街上拦一辆出租车。
搀扶着张献,她在挣扎。祝安额头冒汗,这女人喝醉了之后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你喝醉了。”
将其横抱在怀,怎么也不能任由她在这里胡闹,影响别人吃饭。
“我没醉,我还要喝,你松开我······”
“你住在哪?”
“我认识你吗?你为什么要抱着我?非礼呀——”
祝安满头黑线,忽然看向一旁的经理,问道:“有抹布吗?”
“额——这,有倒是有·····”
“麻烦拿一个过来。”祝安当即说道,十分干脆。
“也是为了她好——绳子要不要?”经理沉吟片刻,问道。
“······我还不像坏人吗?”要是可以的话,祝安真想将这个女人绑起来。
“这顿饭——”祝安迟疑道。
“没事没事,祝先生不用在意。”经理会意,连忙摆手。
“谢谢。”
出了五月,嘴巴里被塞了干净的未使用过的抹布的张献依旧在祝安的怀里扭动,不过力道却是小了很多。
出租车里,祝安轻轻拍了拍张献的脸颊,说道:“我给你拿开,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好不好?”
张献晃动了一下脑袋,头发因为泪水的缘故杂乱的黏在脸上。
拿开抹布后,张献醉眼朦胧,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十一路——花园小区——”
祝安闻言立即对驾驶位上的司机师傅说道:“十一路花园小区。”
“我想吐——”
张献耸拉着脑袋,大着舌头说道。
司机面色一变,狠踩油门。
到底是十几年的老司机,又快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