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也紧跟着佟宇往外走，突然回头冲着于禾很魅地笑了一下，用嘴型说了一句：“一会儿见。”太子轻轻低声嘟囔一句：“真以为自己千娇百媚，那香水一股子韭菜鸡蛋味儿。”大舅也接茬了一句：“幸好我今天鼻塞。”
于禾还没有从得到肯定的兴奋中走出来，把他三个搂在一起，说：“别说怪话了，我们项目能做下去了啊，你们这剑走偏锋真的可啊。”说着还揉了揉念桥的头发，念桥冲着于禾挤了一丝笑容，这个笑容心事重重。
“于哥，一会吃饭我们三个就不去了吧，跟他们也没得聊，念桥肯定也不自在。”大舅不想应酬，还拎出了念桥挡，念桥和太子点头如捣蒜，虽然念桥不了解关心和于禾的故事，但他能感受到太子和大舅对关心藏不住的疏离。
于禾边收电脑说：“没得商量，都走。有我在，你们就安心吃好吃的就行。”太子冲着大舅和于禾嘟了嘟嘴，还是跟着于禾走出去了。
关心把聚餐定在了日料店，走到店门口，看到古明池刚打完电话的样子，古明池看到于禾一行人过来，迎上去打招呼：“于禾，你今天真的很厉害，从茨威格到聂鲁达，捏准了佟总的脉博。”
于禾听不太出来这句话是真的钦佩还是带点嘲讽，语气是温和而平和，于禾笑着说：“谢谢，你今天没带你的团队一起来吗？”
“我一直都是孤军奋战的哈哈。你今天提到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你有次到佟总办公室，一直在生气，佟总送了你一本《张枣诗选》，还记得？”古明池的问题有一点试探的意味。
于禾不知如何作答，头低下来，说：“我不……”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念桥脱口而出，把于禾从困境中解了出来，
古明池温润的脸上，出现了突破平静的惊讶：“你读过《镜中》？”念桥下意地往于禾后面躲了一步，说：“这个很有名，大一的时候看过。”于禾轻轻拽住了念桥的手腕，对古明池说：“明池，我们进去聊吧。”说着，拉着念桥走进去，太子和大舅紧跟在后面。
里面一张大长餐桌，佟宇和关心中间空了一个座位，看样子是留给于禾的，关心招呼于禾坐到自己左边，又示产意古明池坐在了右手边，大舅太子念桥缓缓地找起位置，是肯定不能跟于禾坐在一起了，三人打算一起坐在最角落。
“喂，小姑娘，你坐我这边吧，刚才的没聊完。”古明池突然起身，叫住了念桥，念桥一下紧张到全身僵直，拽住了大舅的袖角，大舅解围说：“明池总，我们新来的实习生，比较害羞，跟我们坐边上去，不影响你们大佬聊天了哈。”
古明池完全没有要放弃这个想法的意思，把边上的椅子往后拉了拉，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念桥坐下。念桥咬住下唇，一下不知作何反应，大舅把念桥往身边拉了拉，刚想张嘴说什么，于禾站起来，说：“明池，我跟你换下位置，你坐中间空位，他们三个坐我边上。”说着，坐到了古明池的位置，念桥几乎是一路小跑走到了于禾旁边的位置，大舅和太子挨着念桥，心总算放了下来，坐稳后，她轻轻长舒一口气，于禾听到这声长吸，在桌下握了握念桥冰凉的手。
就这一下，念桥的耳朵突然红了，眼眶不知为何也红了，于禾并不是随意地拍念桥的手背，而是撑开她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掌与她的手掌交织在一起。她大胆地回握了一下，一下回应后，于禾也安心地放开了手，转头去跟佟宇聊天。
“于禾，你们团队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叫什么名字？”关心的目光逾过于禾，盯住了念桥。
“刚来没多久，叫念桥。”于禾抢着回答。
关心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冲念桥说：“念桥你好，我叫关心，大舅太子他们都叫我关心姐。”念桥赶紧点了下头说：“关心姐好。”
“东哥，新同事入职，你们有没有来个魔鬼三连问了解下啊？”关心突然向桌子对面的大冬瓜发问，大冬瓜接过话头：“于禾的人根本不让我们碰啊，只有你镇得住，必须来个三连问。”
关心用一种质问的眼神看着于禾，说道：“于禾的人？那于禾你岂不是我的人？那我今天就要问，念桥，第一次夜不归宿偷食禁果是什么时候啊？”
这种聚会中的把戏，一下就把气氛活络起来，连佟宇，卓总这样的大佬也拿起酒杯听年轻人聊起了不正经的天。
太子赶紧解围说：“关心姐，这个问题我入职的时候你也没问过我啊，我迫不及待想分享下。”“一边去，谁要听你的啊。”关心一个戏谑的大白眼翻过来，宣告了太子的解围失败。
“老板们都在，我们聊聊项目好了。”于禾也跳出来解围，这一下引得关心更不高兴：“你怎么回事啊？大家以前不都是这样问着玩来增进感情吗？你不许这么护着。”说着，把脸往于禾面前使劲凑了凑。
古明池把杯子往桌上放了一下，看似无意又似有意地让杯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让大家听到：“关心，这种把别人逼到墙角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说完，冷冷地看了关心一眼。关心的脸上露出尴尬的样子，但很快调整了笑容：“是我失了分寸。对了，听说你们过阵子要去团建啊？”于禾答道：“也去不了远处，打算去野三坡玩两天，简单放松一下。”
“明池，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关心讨好地看着古明池，古明池似乎还沉浸在一点怒意里，说：“我周末有安排了。”
“那我跟你们去，我也想去吃烧烤。”关心似报复性又挽住了于禾的手。大舅低声跟念桥说：“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念桥腾地一下站起来，跟着大舅往门外走去，太子还低头大口吃着生鱼片。
“大舅，我感觉，关心姐和于哥之间，有一些什么？”站在饭店的门外，小风一吹，念桥放松下来，开始让大舅给自己解惑。
大舅靠着玻璃门，缓缓地说：“于哥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关心姐牵线让佟宇投资的，在这个过程里，她确实帮了于哥很多。”
“后来呢？”
“于哥那时候还是一个大学生，自然是得意得很，那个项目也让关心姐在佟宇那里站稳了，那时我和太子都以为他俩在一起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于哥非要买房，关心姐就让于哥把这个项目的股份全部给了佟宇，这个我们辛苦打磨的项目，还是变成了生意，关心姐直接成了佟宇的左右手，和古明池平起平坐。于哥拿到了一笔钱，分了我和太子一部分，余下的买了房子，但他一天也没住过。”
“为什么？”
“没敢问，直觉跟关心姐有关。”
念桥镇了一下，小心地试探了一句：“所以，于哥和关心姐在一起？”
大舅看了一眼念桥的表情，似乎读懂了什么：“以前不确定，但现在肯定没在一起。念桥，你是不是……”
“我不知道……”念桥一下就明白了大舅想要问什么，打断了大舅的提问，她有点怕，又有点迟疑。大舅总是温柔而善解人意：“嗯，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我去那个小卖部买盒口香糖，这喝酒味儿太重，你等我一会儿跟你一起进去。”大舅小跑去了路口的小卖部，念桥在饭店门口的风中陷入深思。
“念桥，你的稿子和PPT写得很不错啊。”念桥的背后传来大冬瓜的声音，念桥吓到一激灵回了头，下意识地去按花仙子，但一想到于禾和关心在里面相谈甚欢，又有点赌气不去按。她张望了下大舅跑去的方向，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冬瓜看到念桥的拘谨，点了根烟，说：“你不用怕，我不是什么奸佞，我和于禾是大学同学。”“大学同学？”念桥有点吃惊，她一直以为他们是职场上认识的，各为其志，以至于水火不容。
大冬瓜点点了头，吐了一口烟：“他专注做产品，我去外面跟人打交道，拉投资，找收入。我太了解他了，只要是他需要的东西，他都要最符合他心意，那会儿他需要一个标注代码的工具，市面上的他都用得不顺手，他就干脆自己开发了一个，这给他带来极高的成就感。后来团队缺人，我给他找了一些有经验的他都不要，招来了你从零开始……”
念桥听得这，疑惑地看了大冬瓜一眼。
大冬瓜站直了，看着念桥说：“如果你觉得于禾对你很好，疼爱你，保护你，并不是因为他对你有好感或者天生的绅士风度，只是你满足他的成就感，你是一个养成……”
“东总，您怎么也出来了？口香糖吃一颗吗？”大舅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整个人杵在大冬瓜和念桥中间，试图隔开他们。大冬瓜把烟扔在地上踩息了，说：“不用了，我出来抽根烟。念桥，你可以琢磨下。”说完，往饭店里走去。
几位大佬一杯一杯地喝着清酒，时不时有关心发出的清脆的笑声，她的脑袋仿佛不倒翁，在古明池和于禾有肩膀间晃来晃去，她的得心应手，她的如鱼得水，让念桥觉得自己像一种低等动物。黄东的“养成”二字，虽不至于完全挑拨了她和于禾的关系，但她也确实在这种原本有滋有味的暧昧中，被生生浇醒。
“我打车送你回去吧。”席间散去，在酒店门口送完卓总佟总，于禾看着挽着自己手臂喝得满脸通红的关心，轻声说道，这语气，与他平时的不容拒绝完全不一样，是一种有点卑微的请求。
关心听完这句，一下蹦到古明池身边，说：“明池开车来的，我坐他的顺风车就行。”古明池看着脸上有点失落的于禾，问道：“我车还能坐几个人，于禾，你们顺路的也一块吧？“
太子赶紧说：“我不坐了，我吃多了消消食，我走两步就到了。”
古明池笑着点点头，又冲着念桥说：“念桥，听东总说你还没毕业，我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了，我也喝得有点上头，念桥陪我走走。你们先走吧，到了微信说下。”没等念桥说话，于禾赶紧出面拒绝，他的语气里有怒气，像在生关心的气，又像在生古明池的气。
“那好，再见。”古明池带着着摇晃的关心，往地库走去，他的绅士手并没有碰到关心，只是虚扶着，以防摔倒，这样的分寸感，跟他温润的气质很是一致。
突然，关心回过头，看了念桥一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咦，你没有耳洞？”念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好在关心也没有要答案，只是说完又看了于禾一眼，就接着跟古明池往车库走去。
耳洞？又是一个什么故事。念桥心中越来越多的困惑。
“黄东今天找你聊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按手表叫我？”关心和古明池走了之后，于禾突然冲着念桥大声质问起来。念桥迎着于禾愤怒的目光，赌气一样答道：“你和关心姐在聊天，我怕打扰你，而且大舅很快就回来给我解围了。”
“于哥，干嘛啊，为什么从关心姐那里受了气，要找念桥麻烦？”太子一看于禾有发难的意思，立马跳出来说话。于禾并没有停止，冲着大舅说：“大舅，你来说，黄东今天到底说了什么？”
大舅赶紧把太子往后扯了看，耐心地答道：“大冬瓜不过是跟念桥打听两句我们团队的事情，念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我就打断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我们不是应该开心吗？今天汇报这么顺利啊。”
于禾对大舅和太子说：“你俩先回去吧，我送念桥回学校，明早过来对一期产品方案吧。”
念桥看着大舅和太子离开，双手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么跟于禾交流。于禾向念桥走近了一步，一只手握着她的肩膀，一只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念桥，你只需要向我负责，你相信我。”
念桥看到于禾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头发也跟早上的膨松不一样，有一丝凌乱，眼眶有点红，但眼神却像他们打球那天一样干净而坚定，呼吸里充满了清酒的味道，念桥此刻很想抱住他，有点委屈，又带着崇拜，刚想伸出手，突然又闻到了于禾身上关心香水的余香，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她只能收回手，低着头，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