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百夫长和同样年轻的方肃面对面分食着火架上的一锅肉汤。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肃大口喝着汤，丝毫不嫌烫，山中行军，难得能这么轻松地坐下喝一口热乎的汤汁。
“皇甫林。”
“江湖上姓，庶家还是嫡家？”
方肃眉角上扬，大齐江湖中，皇甫姓之尊贵，正如大齐朝廷国姓帝族一般。
“我这个年纪还没入品，就出来行走江湖，有可能是皇甫嫡家出身？皇甫嫡家会放我出来丢脸不？”
皇甫林自嘲，大齐国姓而非帝族的左家人只要愿意好好过活，吃喝那啥还有赌都不去沾惹，并且不是特别懒惰的，帝都里的那些权贵，不会允许他们生活凄凉。
而皇甫世家却没有这个觉悟，只有天资聪颖，在江湖上有名望的庶家族民才有资格被嫡家承认，编入嫡族，被称为贰嫡。而像皇甫林这种小门小派出身，又不是什么武学奇才的庶家族民，若是去嫡家求一份出路，只怕连皇甫世家所在的那条大街都没办法走完全程。
“是我失言了。”方肃摸了摸鼻子，久不在江湖，连江湖行走者普遍都知道的常识也给忘了。
皇甫世家出来行走江湖的嫡家族民，无论男女老幼，初入江湖现身，俱是入品修为武者，无一例外。
究其根本，实际上是皇甫嫡家为了维持其在江湖上的卓越地位，所制定的奇葩规矩，皇甫嫡家行于江湖，必须都是修为高深者，天赋异禀者。时过境迁，便变化成了不入品级，不可行走江湖。
天知道，皇甫世家所在那条大街上，有多少嫡家后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刻苦修行，只为能早日入品，才能离开旧古沉闷的大街，走向朝气蓬勃的大齐江湖。
但更多的是皇甫世家平庸的嫡民困于街中，三五代后无人能入品后，便只能灰溜溜离开皇甫世家大街，成为皇甫庶族。
这个身份带给无法居于皇甫世家大街的皇甫子民惟有皇甫二字这一姓，给江湖人初识其名，带来的一点惊叹而已。
也仅此而已！
但世事非绝对，被赶出皇甫嫡族的庶族子民不是没有重回皇甫世家的希望，只要能在三代内有人可以修成入品武者，或是在江湖上能闯出一般名堂，人尽皆知。皇甫世家的大门会很乐意为其敞开，认其一家人重回皇甫嫡家温暖的怀抱。
而如果三代内都无法重回皇甫嫡家，那不管其庶家日后有传人能做出何种惊天动地的壮举，成为多么高深莫测的强悍武者，皇甫世家都只能对其道一声对不住，姓皇甫可以，回嫡家，没门！
皇甫林祖上三代都是平庸武者，他也继承了家族世代相承的武道天赋，在一个小门派里还能有些存在感，放到整个江湖中，只能泯然众人也。
他如今在大齐军伍中能当上一名百夫长，也就心满意足了，颇有自知之明，他自认只是运气好，那一战，所在百夫编制，他活了下来。
“吃饱了就起身做事了。”
方肃率先站起，皇甫林随后起身，拿起腰间号角，用力吹响，第一声响后，带动了接连数声响彻山林的号角战响。
方肃带队，目标直指在数里外的山族队伍，方肃双剑出鞘，身先士卒。
“皇甫林，战争不是只有冲在前阵的才是英雄！”
方肃带领着一千多军士，而敢于去冲击两百多山族，自知不敌而不退却。
“皇甫林，众将士绝不是那山族之敌，你的任务，便是赶回军营，领来援军。”
方便肃对着跟在他身旁的皇甫林以真气为介，让他的想法能直接作用于皇甫林，即使闭口不言，也能传达明确的信息。
“校尉！”
皇甫林惊愕，方肃双剑合于一手，一掌将他拍开。
二人其实今天才第一次真正相识，方肃此举，皇甫林无从适应。
这个距离，以他去传讯，援军根本来不及驰援。
“为什么，”皇甫林迷茫低语，好像从头到尾，他的都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年轻人，应该活下去。”
皇甫林想起以前的长官，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虽然言行粗鲁，时常对下属非打即骂，可是每次上战场，他都尽心看顾每一个手下军士。
当他被长枪钉在树上动弹不得时，那位长官一身伤痕，鲜血淋漓，不顾山族对他的危险，也要去拔下长枪，救下皇甫林，可是他无能为力呀，临死前，大喊着：“年轻人，应该活下去。”后，身首异处。
皇甫林听到了这句话，他强撑着活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能辜负长官，他必须活，才对得起那个被他们一直取笑狗嘴里吓不出象牙的百夫长。
“方校尉，你们一定要撑住，皇甫林去了。”
皇甫林目光坚毅，当即跪下重磕响头，起身后额头高肿隆起，通红鲜艳，头也不回地跑回大齐军营。
方肃回头，见到皇甫林的举动，心头颤动，回过头来，快步越前，当即大笑：“将士们，砍翻山族杂碎。”
“砍翻杂碎。”
统下所有将士高声笑喊，视死如归。
方肃以身作则，率先冲进山族战士之中，双剑如蛇，诡行异走，取下了一个山族战士的性命，后，被山族浪潮淹没。
大齐军随后便至，为方肃解了围，大齐军和山族两股巨浪交汇，厮杀声响，一时难分高下。
高等山族没想到他放过了这区区千人，他们却不识好歹地追杀上来，而一个个的根本就不把死伤当一回事，这是怎么了？
这不像是他印象中的大齐国人，看来接连发生的几场胜仗，让山族的凶名抹上了丝丝污渍。
高等山族巴不得和人族开战呢，几位王者拘束着他们的行为，憋屈得不行，现在是人族打上山来，而不是他不听劝教。
“山族都该死。”
“砍了山族，老子一条命换山族杂碎一只手一只脚，都是赚的，老子乐意。”
必死必败之战，大齐军甘之如饴。
山族的数量越少，之后上山征战的大齐国军牺牲越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