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
“抢东西!打他!”
……
巷子深处隐约传来一些孩童的声音,君远快步走近,在拐角的巷子处看见了一群小乞丐模样的孩子围在一起,听动静应该是在揍什么人,君远觉得被揍的多半就是月归,因为她也想揍他很久了。
正琢磨着她要不要凑上去跟着踩几脚,被揍的人却渐渐没了什么声音。
不会被打死了吧?!
大喊一声“住手”,君远忙不迭跑上去费力推开这群小屁孩,把自己挤了进去。
地上躺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蜷缩在积着污水的角落里,身上衣着破破烂烂,上面全是是被泥泞的脚底踏出来的脚印,露出来的手腕青乌一片,基本上找不出来一块好肉,一头黑发散下来堪堪挡住了脸,手里拽着半个黢黑的馒头正往已经塞得鼓鼓的嘴里硬塞着。
君远愣了一下,她所见过的月归神君,哪次不是从容得体,风姿翩翩的模样?哪怕是上古洪荒之战时,天地混沌,也唯有他依旧傲然风骨、睥睨众生,何曾有过如此卑微难堪之时,竟是被五六个人界孩童欺负成如此模样。
“你们干什么!”君远挡在月归面前,有些生气,她盯了上万年都没欺负上的人,竟然被这么几个小破孩给抢了先!
“他抢了我们的东西!”
“他在我们的地盘上讨来的就应该是我们的!”
“不关你事,滚开,多管闲事,我们连你一起教训!”
几个小乞丐七嘴八舌地吵着,颇有她不走就连她一起揍的架势。
君远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没干过,她的逃跑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拖着月归就不清楚了,何况她现在还使不出来什么术法。
君远眼珠一转,谎话张口就来:“不就是一个馒头吗,我刚才听见街头的两个小乞丐说,西街那边的包子铺的老板在派发肉包子呢。”
小乞丐们听见肉包子,都咽了咽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骗人!西街包子铺老板都不让我们靠近铺子,怎么会发肉包子。”
还真有西街包子铺?
君远眼睛一眨,一脸的天真纯良:“我没骗你们,我听他们说好像是因为今天下大雨,出门的人少,包子铺的客人少,天要黑了,老板做的包子卖不完,第二天又怕放坏了,就要发给小乞丐,我正要赶过去,就看见你们在这里欺负人。”
“如果是真的有发肉包子,为什么没有兄弟来通知我们,你肯定是在撒谎。”小乞丐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半分,语气都没有刚才那么肯定。
君远挤了点眼泪花花,委委屈屈得说:“我也不知道,我听见他们说晚了去就没有了,偷偷领来吃了别人不知道……”
几个小乞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纷纷转身像西街跑去。
君远看着小乞丐们逐渐跑远的身影,得意地挑了挑眉。
诓骗几个小屁孩还不容易?
君远转身将身后的月归扶起来坐着,一头黑发散开,一张和月归神君有五六分像的满是稚气的脸露了出来,修长浓黑的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清澈明亮,脸颊瘦弱得有些凹陷,苍白如病态的脸上满的血污和泥渍,双手还在不断地塞着那个黑馒头。
君远观察着他,瞅了瞅那个黝黑的还发着一些腐臭的馒头,伸手想给他拿掉:“别吃了,这个馒头已经不能吃了。”
一直沉默着的孩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推开她的手,像一头护食的狼崽,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君远浑身本就没什么力气,又没有防备,被这么一推愣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溅了满身泥污。
月归愣了片刻,随即爬起来跑远了。
没礼貌的小兔崽子!
君远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咬牙切齿。
天色越来越暗了,再不去买吃的怕就真的买不到了,君远从积水里爬起来,摸了摸怀里的那一大袋银子,心里前所未有得满足。
终于赶在打烊前找到了一家小铺,买了一大袋汤包,还热乎着,先咬一小口,然后吸干里面的汁水,最后再一口吃下去,爽得君远满足得眯起了眼睛。
吃饱了,君远拍了拍有些鼓起来的小肚皮,不知道这具身体多少岁了,反正看着是瘦瘦小小的,估摸着应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路过一家成衣店,君远进去买了几身衣裳,身上这身破破烂烂的,又脏又臭,买东西的时候险些被好几家铺子老板驱赶。
又找了一处比较隐秘安静的地方盘下一个院子,院子不大不小,种着一颗杏树。
君远琢磨着以后在杏树下放把躺椅,旁边来个桌子放点茶水瓜子什么的……恩,适合养老,不错。
估计是这里太偏僻了,屋子似乎很久没人住了,推开门一股粉尘味扑面而来,君远皱了皱鼻子,正打算施个术法打扫一下,泽芜的声音像诅咒一样骤然在灵识响起。
“君远神君,你可是忘了我先前嘱咐过你切不可随意动用术法以免暴露身份?”
君远:“……”我谢谢你提醒我哦。
最后君远撸起袖子,拿起抹布,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终于打扫了一间房出来。
然后,又饿了……
君远揉了揉肚子,又按了按酸疼的臂肩,把自己往榻上一摔,倒头就睡了。
睡前迷迷糊糊地想,明天得多买点汤包……
……
君远一觉起来睡得有点懵,窗外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上万年没干过活,现在臂肩酸得很。
按了按臂肩,摸了摸怀中的钱袋,才从榻上蹦了下来。
先去买汤包,再去找月归,吃饭第一,任务第二。
君远穿着一身淡绿青衫,怀揣着钱袋,哼着小曲,喜气洋洋地出门了。
骄阳灼灼,十里长街熙熙攘攘,红尘烟火气息在大街小巷弥散开来。
君远嘴里衔着热乎乎的小汤包,晃着手腕上的小铃铛。
从昨天之后小铃儿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了,想来月归后面应该没遇到什么麻烦,就是这铃儿一直不响,她该上哪儿找人呢。
要不问问泽芜?
“小畜生!打我儿子!”
一声大喊在街角响起,吸引了街边好多人的注意,君远飞快地寻着发声处奔去,手腕处还能听见细微的“铃铃”声。
街巷的不远处,人群拥挤着,以一个衣着脏乱破烂的瘦小孩童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远远地围出一个大圆,像是中间有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中心站着的被孤立的瘦小孩童,正是月归。旁边一个盘着妇人簪的女人正在对着圆圈中心的孩童破口大骂,其间还夹杂着两三个孩童的哭声。
“小小年纪就学会动手打人了啊,你看看你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了!”妇人手叉着腰,活脱脱一个泼妇的模样,妇人旁边有两三个身材壮实的孩童头发凌乱不堪,脸上有几道被挠出血的伤痕,哭闹声随着妇人的叫骂声越来越大。
圈里的孩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站立在中间一言不发,黑白分明的眼里一片混沌,右手在身侧紧紧地握着,青筋暴露。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圈内的孩子动手打了那几个哭闹的小孩。
月归阴沉幽暗的眸子冷眼扫了眼周围或隐秘或明目张胆指责他的人。
“看看看,看什么看,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活该你娘被你害死!”妇人越骂越起劲,捋了捋袖子上前就想动手教训这个打他儿子的小畜生,“狗娘生的小畜生,跟你娘一样贱,干出这种下贱事还不准别人说了?你娘就是下贱,勾引人的狐骚媚子……哎呦,小畜生,松口!”
月归死死咬住妇人的手臂,一双眼睛晦暗不明,像一头倔强的狼崽,任凭妇人怎么拍打他的头都死咬着不松口,血迹顺着齿缝流出来,染红了大片胳膊。
“杀人了!救命啊!小畜生你松口!!”妇人杀猪般的惨叫声阵阵,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乱了,有的跑了,有的犹豫着不敢上前,怕也被这个疯了的小孩逮着咬,那几个原本哭闹着的小孩被吓得忘了哭,等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去推他打他,“你放开我娘!”
君远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心里一咯噔,随即挤进混战里把人群拨开,不着痕迹地将几个对月归拳打脚踢的小屁孩踹远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