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花园内,今日午后是难得的暖阳高照,皇太后饶有兴致地闲坐在背风一处,身上裹着丝绒披风,颈子上拥着一条银白相间的貉子毛围领,身下垫着软缎面黄蒲团,脚边左右各放有一只腾着热气的铜碳盆。
这时,一名宫女沿着花石子路一溜疾走而来,对着正啜茶的皇太后福了一福,“启禀太后,佟大人到了。”说着让开身子,就见穿戴齐整的佟图赖跨一步上前,利索地甩下官袖,跪地拜道:“奴才给圣母皇太后请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气定神闲地撂了茶盏,笑着说:“佟额真快请起,苏穆,看座。”
“是!”苏穆嬷嬷转身取了一只深褐色的蒲团坐垫,放到石凳上,“佟大人请!”
“有劳苏嬷嬷。”佟图赖堆笑着拱手回了个礼,才刚坐定,就闻得太后一声叹息,“奴才斗胆,敢问太后可有烦恼之事?是为那群南明余党忧心?”
“唉,前朝有你们这些忠臣尽心尽力地辅佐,哀家是真放心,现在我人老了,也没那个心思那个精力再去管去想了,如今唯一的心事就是还没享到含饴弄孙之乐呀。”
“回禀太后,皇上正值旺年,又刚刚大婚,相信过不了多久您就能够得偿心愿的。”
“帝后不和早已是人尽皆知,我还指望得上他们俩?”太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话峰一转,“哀家打算为皇上另安排一个能在身边伺候的人,佟额真,不瞒你说,今天找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佟图赖一惊,升起某种不祥之感,谨慎地问道:“太后可是有了中意的人选?”
太后笑而不答,捧起茶盏用盖子有意无意拨弄着漂浮不定的茶叶,“你女儿幼萱今年该有十六了吧,听说教养得不错,知书答礼,乖巧懂事,人长得也好,哀家有意召她入宫为妃,陪在皇上左右。”说到这儿,太后呷了一小口茶,又和颜悦色地补充道,“当然,这还要看你这做阿玛的意思,哀家可不想妄做恶人。”
“奴才…不敢!”佟图赖紧张地挽了挽袖口,想婉拒却又找不出有力的托词,“蒙皇太后抬爱,是小女莫大的福分,只是…眼下并非秀女入宫之际,奴才恐怕会惹来非议。”
太后口中的幼萱格格是他的长女,也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女儿,现正待字闺中。佟图赖心知皇后为人心胸狭窄,不能容人,虽说一朝为妃乃光耀门楣的大喜事,但他也不想贸然让女儿断送了终身幸福。
“这你大可放心,凡事都有个例外,只要你应了,哀家马上下一道旨意,册封她为一宫主位,择吉日行礼进宫,以后凡事都有哀家照应,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苏穆。”太后接过嬷嬷递上的一只长方形的木匣子,打开推到佟图赖面前。里面的紫绸铺衬上躺着一把名贵的短刀,熠熠银光透过镂花的鞘子射了出来,刀柄上嵌满各种珠宝玉石。
“这把短刀是当年宁锦之战时先皇佩带过的,哀家拿它来做聘礼,分量可够了?”
佟图赖顿时会意,慌忙跪下地来高举木匣,大声回道:“奴才佟图赖叩谢皇太后圣恩!这就回去命小女打点一切,听太后旨意入宫!”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太后心满意足地笑笑,起身捶了两下肩头,慵懒地说道,“哀家累了,苏穆,回宫。”
“奴才恭送太后!”
“不用了,你回吧。”
捧着手中重若千斤的圣物,眼望太后威仪的背影,佟图赖长叹一声,心中万般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