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皇帝总是抹两笔就盯着自己端详一番,每每与那专注的目光相交时,幼萱心内就腾起一阵悸动。可到了后来,皇帝就渐渐地不看自己了,也许是他已经把我的样貌都记在心里了吧,这样想着,幼萱也明显感到肩背发酸,笑容僵得都有些发颤,便稍稍松懈下来。
看皇帝好一通的埋头奋笔,托在手上的盘子俨然成了个姹紫嫣红的花圃。只见他皱起眉头退后一小步,审视着画布,像是完成了的样子,可却又频频摇头,抬起细长的笔杆再刷刷点点了半天,才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妙,真是妙啊!圣上果然天资聪慧,头一次就画得这么传神!”汤若望在一旁由衷赞叹道,手上不忘重复着他那种奇怪的动作。
“已经画好了?我来看看!”幼萱一听马上欣喜地跑过来,凑到画布跟前仔细端看。只见画中女子优雅地侧坐于黑漆的圆背大椅里,服饰装扮都和自己分毫不差,可惟独那张清秀的面庞,与自己相比,少了一些娇俏顽皮,多了几分典雅与沉稳,更有一股深远的从容之美。
幼萱努了努嘴,悻悻地说道:“皇上,这人似乎不是臣妾呀。”见皇帝仍然自我沉醉地欣赏着,她接着问了一句,“是……云儿,是云儿,对么?”
皇帝转过头怔怔地看了看她,再看看画,猛然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立即尴尬无比地捂了一下额头,“你瞧朕,一不专心就错画成了别人,来,朕再帮你重画一张。”
“不用了。”幼萱抢先一步摘下画布捧在手中,笑呵呵地说道,“皇上就把这个送给臣妾吧,看到这位姐姐如此端庄美丽,臣妾想拿回去时常看看,兴许也能学得几分呢!”
“你真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皇帝笑着说道。
回到景仁宫,幼萱无精打采地坐靠在椅子上,闷不作声。
“格格,是不是玩累了?”柳叶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一低头看见主子丢在一旁的画布,好奇地打开来观看,“哇,好漂亮啊!格格,这人是谁呀,怎么穿得和你一模一样?”
“真有那么好看吗?”幼萱咬着牙挤出几个字。
“恩,你看她笑得多动人呀,我要是男人,一准也得动心呢!”
柳叶无心却诚实的赞美勾起了幼萱压抑的怒火,她突然起身冲过来一把夺过画布扔在地上,拼命跺了几脚,然后狠拍着桌子命令道:“去,把它给我烧了!”
“是,格格。”胆小的柳叶被这疯狂的举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忙收拾起东西溜了出去。
怒火难消的幼萱没了发泄对象,气冲冲地在房间里打着转,转着转着,视线猛地落在窗下那只细长脖子的彩绘花瓶上。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取出藏在里面的那个红纸包。
想起额娘的忠告,皇后的奚落,还有皇上的执迷不悟,委屈,愤怒,嫉妒,悲凉,种种感情一齐涌上心头,那一对瘦眉生生夹成了一个黑黑的“八”字。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的!
几根纤细的手指用力一收,重重地把那纸包攥得不能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