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龙二十三年,祸起西北,天临动乱。
天临国西北有一州,名为朔州。朔州太守宋颖曾任羽林郎、军司马,由于在讨伐羌人的数次战役中屡建奇功,得以出任朔州太守替朝廷镇守西北。这十年间有宋颖在,羌人不敢犯境。
谁承想,被朝廷誉为股肱之臣的朔州太守宋颖竟联合羌人举兵谋反!
过了陇川山脉就是一马平川,朔州叛军可直抵启阳城下,而陇山是最后一道关卡。朝廷必须派劲旅将叛军阻挡在陇川山脉以西,西北铁骑绝不能踏入中原半步。
这场仗,不能输!
天临国国主苏珏年有二十三,春秋方盛。由于不甘母后郭静贞操控朝局,他一直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大将军萧宴私下向苏珏表达过诚意,是目前帝党中最大的倚靠。
萧宴能文能武,每次出征从无败绩,此次出兵平叛他是众望所归。于是,苏珏加封萧宴为“征西将军”,希望萧宴能一举平叛为天临国带来安定,并能借机增强帝党在朝中的威势。
赤龙二十三年春,惊蛰。萧宴与三百亲卫在皇宫内饮毕苏珏亲赐的出征酒便骑马驰出启阳门。
从皇宫正门启阳门到外城迎阳门有一条长长的御街,御街两侧的御廊上正锣鼓喧天,天临国的百姓都盼望着他们的征西将军将胜利带回来。萧宴在勒马驻足向两侧百姓点头示意后就带着亲卫策马出城。此时,城外驻扎的六万军队正等候萧宴一声令下,踏平逆贼。
陆府内,京兆尹陆定的长女陆景正在后园舞双剑。后园种满了桂花树,惊蛰虽只得绿叶可看,但那位穿鹅黄色齐腰襦裙的姑娘已是引人瞩目,何求园内再金桂飘香?陆景长有一张极其惹人怜爱的脸。柳眉弯弯,一双大眼亮得好似天上的星,长长的睫毛密而翘,扑闪起来便在眼角留下一片阴影。肤白无暇,透着丝丝红晕,一笑之间露出两个梨涡,顾盼行止之间自有风彩。作为官宦家的适龄姑娘,十六岁的陆景即将入宫参加选秀。
“真是行云流水,气势如虹啊!”话音刚落,一位身穿甲胄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出现在陆景面前。眼前的男子用眉目如画来形容再适合不过。皮肤白皙、骨相立体,一对剑眉英气尽现。他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彷佛下一秒便会晕染上雾气,滴出泪来。陆景暗想:“看他气质相貌不俗又能在府中随意行走,绝非凡人。”正想着,她将双剑靠在桂花树边,走到男子面前行了个礼:“贵人过誉。”谁料到那男子竟轻佻地笑了起来:“妹妹好生分,着实伤了哥哥的心。”陆景剜了他一眼:“我第一次见穿着甲胄摇扇的人。”男子倾下身在陆景耳畔轻声说:“姑娘是认为一身杀伐之气的人不配附庸风雅吗?”陆景伸手推开他的肩膀:“我只是没想到你也能冲锋陷阵。”陆景回身拿起剑,朝园外走去。
陆景刚出后园就见到来寻她的婢女青青:“大小姐,府中有客来访,老爷请你和二小姐到前厅拜会。”陆景把双剑递给青青,说道:“先随我回房更衣。”
厅内,征西将军萧宴在和陆定交谈,另有两位身穿甲胄的年轻公子正在品茶。原来,萧宴出城后并没有立刻带军队离开,而是带着二公子萧询、三公子萧议回到城内向朝中大臣借粮。
一直以来,天临国朝中内斗不断,国主不仅要费心思安邦治国,还得想办法平衡朝局。
今上出生之年,先帝苏端驾崩,皇后郭静贞与苏珏生母李贵妃依照祖制以两宫太后的身份,共同垂帘听政。苏端曾在民间选美,郭静贞是在万人中选出的天临国第一美人。就这样,平民之家出身的郭静贞得以踏入皇家,往后凭借着她的美貌与胆识一路扶摇。苏珏生母李妃出身贵重,喜读诗书,为人温和,不喜争抢,是故李妃虽未得专宠,但一直受苏端敬重。
天临国建国已有两百七十多年,到苏端时子嗣极为单薄,苏端又是个喜好酒色之人,直到三十五岁病重才得长子苏珏。苏珏降生之时,苏端欣喜万分,封苏珏为太子,加封李妃为李贵妃。
苏珏八岁那年,李太后暴毙,一时间流言四起,有说李太后是突发疾病而死的,有说是郭太后嗜权如命想独霸朝纲将李太后毒死……宫闱秘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苏珏从十八岁亲政到如今已有二十三岁,可帝国的最高权力仍被郭太后紧紧抓在手里。年轻皇帝想要一展宏图,逐渐衰老的郭太后又不肯放权,朝中逐渐形成帝党与后党两派。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萧宴此次借粮正是卷入了朝中内斗。大司马许功掌管国中战事,出征时一系钱粮辎重均经由他手,这次许功克扣萧宴军粮就是经郭太后授意想挫一挫帝党的锐气。
许功是后党的中流砥柱,萧宴是帝党的新起之秀。帝后两党的争端最终伤及的却是国本。
大司马许功故意将军粮拨放的时间一拖再拖,任萧宴如何催促,许功只答“国库吃紧,已在尽力周转”。到萧宴率军出城时,大司马方将余下军粮补齐。萧宴留了个心眼派人检查拨下的军粮,却发现其中有一半混合了石沙。萧宴愤怒无比,自知靠不上朝廷,于是命人搬尽自家粮仓想要填上军粮的缺漏,无奈仍有不足,只好带着两个儿子回城借粮。萧宴现已叩了多位重臣的府门,后党成员深知其中利害,不由分说就将萧宴父子拒之门外。中立派两边不敢得罪,仅仅打开自己粮仓稍作表示。
这不,萧宴父子又到了同是帝党的京兆尹陆定府上。
陆定品行高洁、直言敢谏在朝中极有名望。同时又是个实权人物,身为京兆尹掌管启阳城一并事务。
启阳城毕竟是天子脚下,王公贵胄数不胜数,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要当好这官儿着实不易。陆定凭着他的才干与公正斡旋在各类人、事之间,竟将启阳城管理得很好,连隐在龙椅背后的掌权者郭太后也不住称赞,想要将陆定拉拢到自己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