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卢节度使?”南嫘愣了一下,听到这个地点和这个官名,让她有一瞬间的出神,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有一场平叛,叛乱的就是平卢节度使,但是那时候的平卢节度使并不姓康,而是姓平,但是具体名字她不知道,她当时困于冷宫,虽说听到不少事情,但到底有限。
宁姝点头道:“对,平卢节度使康山。他入京述职期间,与不少新进举子有来往,于是就听说了这件事,据说他性质憨厚直爽,对这件事愤慨不已,也不管是否会得罪太后,直接将此事上奏给了圣上,圣上当时便冷了脸,可是此事涉及到太后,又没有证据,不好马上发作。为了收集证据,圣上便下旨要中举的六十几人全部到棠棣楼参加复试。”
“在棠棣楼?”南嫘惊讶,这座号称天下第一名楼的建筑可是建在宫中的,在棠棣楼复试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圣上眼皮子底下考试。
“是啊,不仅在棠棣楼复试,还是由圣上亲自监场的。这就杜绝了一切舞弊的可能。”宁姝说道:“谁知,考试那天,新科状元龚昌啊,一整天抓耳挠腮、翻来覆去,却连一个字都没写出来,最后交了白卷!”
“如此荒唐!”南嫘想,如果她是参考的举子,也要气到的,寒窗苦读多年,却被一个草包比了下去,谁能不气?
“确实荒唐,”宁姝也跟着南嫘点点头,接着道:“不仅新科状元,其余多数人也不符合登科要求,圣上果然勃然大怒,以此为由,革了主考官金卿的官职,着人详查舞弊一案。”
“那是怎么处罚的?”南嫘追问。她心道,怪不得近几年圣上与太后越来越针锋相对,太后母家所作所为太出格了,发生在京城的事情,竟然没人敢上奏给圣上,还要靠一个边将来揭发,可见陈家在京中的威严到了何种地步。如果再不遏制陈家,朝局都要受到影响。
宁姝道:“圣上下了一道圣旨,斥责主考官金卿和龚丞相,说他们‘门庭之间,不能训子,选调之际,扔以托人’,还把他们全部贬官到外地去了。”
南嫘赞道:“合该如此!”
宁姝又道:“出了这样的事,这一届选出的人自然是不能作数的,圣上便下令所有科场成绩作废重考,前些日子才重新出了成绩没多久。所以含桃宴才拖到了现在才开,虽然没赶上第一季含桃成熟,但毕竟含桃宴是往年的规矩,不好更改,便还是继续举办。”
原来如此,南嫘点头,却又道:“可是,即使如此,含桃宴也不是后宫宫妃可以参加的。”
宁姝又解释道:“宫妃们自然是不能参加前朝的含桃宴,但我说的呀,是太后殿下在同一时间举办的含桃宫宴,就是取了含桃宴的名头,实际上只是在后宫举办的宫宴,参加的多是宫妃和有品阶的命妇们,与前朝没什么关系。”
南嫘觉得奇怪,太后礼佛,平时算是勤俭之人,不好奢靡,她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就要举办大型宫宴的人,那她办这场盛会就一定有她的目的,便问道:“往日里没有含桃宫宴这个说法,太后是以什么由头办这场盛会的?”
宁姝道:“说是因为大皇子妃自请去佛舍修行后,大皇子身边便没了知冷知热之人,太后怜惜他,要举办这场宫宴给大皇子选妃。所以,各家命妇及娘子们也会来参加。”
南嫘还是觉得不对,太后向来只关心她自己母家的门庭是否荣耀,并不怎么关心几位皇孙的情况,怎么今年就忽然关心起大皇子来了呢?还要为他操持如此盛大的宴席,这样费心费力,没有所图她是不信的。
南嫘问道:“大皇子是什么态度?”
宁姝笑道:“大皇子自然是感激啦,有太后殿下做主,娶到的定是豪门贵女,必然比他上一任皇子妃要尊贵得多。听说大皇子还专门向圣上上了文书拜谢太后殿下呢!”
南嫘听宁姝提起前任皇子妃,便想到那个孱弱但倔强的女子。
大皇子妃,鸿州都督魏建的妹妹,但却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妹。当年因为大皇子的母亲早亡,他自小便被忽视,渐渐地养成了保守、慎微的性子,做事情有些畏首畏尾,因此不被圣上喜欢,也不被太后看好,婚事也没人替他操持,所以,只草草纳了魏建的庶妹为孺人。这名孺人名叫魏沁,她身体孱弱,不宜生养,但大皇子性子平和,也不爱风月,所以一直很宽待魏沁,也没有再纳旁人,魏沁心内感动,便极为爱重大皇子,两人相处和谐,看起来也是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很安稳。
可谁知,她嫡兄魏建因为在与陈老将军的权力争斗中失败,被先皇下令削去军权,千里流放。就在魏建流放一个月后,先皇驾崩,圣上登基,魏沁也因为大皇子身边只她一个女眷,从孺人荣升为大皇子妃。可是,被流放的魏建不甘心一生就此沉寂下去,竟然趁着新皇登基这段时间,军权更迭之时,起兵造反了,这就是鸿洲之乱,但他没成什么气候,很快便被圣上派过去的唐敬将军镇压下去了。
可是,大皇子却因此事愁眉不展,他的岳家兄弟出了这样的乱子,他自觉会被圣上厌弃,就主动向圣上请罪,甚至言明愿意与大皇子妃划清界限。但是,圣上体谅魏沁只是一个不受魏建重视的庶妹,不仅没有处罚她,反而下令赦免了她,让大皇子安心。
本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平常女子只会觉得庆幸。可是,魏沁得知这件事后,反应却令人大感意外,她马上与大皇子提出了和离,言明既然夫君与自己已经无法同心同德,便不需要再维持这段虚情假意的姻缘。
但是大皇子却认为父亲赦免了大皇子妃一事是另有深意,是为了通过此事彰显天家的仁厚,是通过这件事给满朝文武中曾经与魏建交好的官员们一个态度,表明不会牵累无辜之人,让他们心安。若此时自己与魏沁和离,便是违背父亲的意思,让父亲的一番心思白费。所以,大皇子自是不肯答应和离的。
魏沁虽然仅仅是一名身体孱弱的女子,但她性子却极为倔强,见大皇子不肯和离,她便上书自请离开大皇子府,去禁中佛舍修行,以替兄长赎罪,以谢天家的仁厚。圣上并未允她,但魏沁意志坚决,竟然隐瞒身份自己跑去尼姑庵里削去了头发。圣上见闹到这个地步,儿子与儿媳的感情恐怕已经无法挽回,若是让魏沁待在市井尼姑庵里,恐出了乱子会影响天家声誉,便还是准了魏沁禁中佛寺修行的请求。魏沁得了允许,收拾细软,一个侍女宫人都没带,只身搬进禁中佛舍,从此青灯古佛相伴,再也没和大皇子见过一面。
这样的女子,让南嫘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