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姐姐,你快想个办法,姐姐都昏了三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女子急得跳脚。
“二姑娘莫慌,大夫说了,大姑娘就是受了风寒,又失足落了水,这才起了烧,今日刚刚退下去,姑娘耐心等着便是。”
被唤作白芷的女子老练沉稳,拍了拍二姑娘的手,让她放心。
“那谢安宜真是欺人太甚!趁我不在就欺负我姐姐这个柔弱性子,太过恶毒!”
二姑娘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口,眸中皆是怒意。
“四姑娘那般伶牙俐齿,姑娘您再生气也没法子,纵是十个您来了,也抵不过四姑娘那张颠倒黑白的巧嘴。”
白芷笑着道,
“姑娘还要多学学这后宅行事的关窍才是,往后择了婿才能不被夫婿的妾室挤兑算计。”
谢安然被这吵吵嚷嚷的给闹醒了,往旁看了看,眼中难免震惊的唤了句白芷,
“阿姐你可算醒了,我这心肝儿差点都提到嗓子眼了!”
谢安吟第一个听见动静扑了过去,眼中雾蒙蒙的。
“奴婢在,姑娘要问什么。”
白芷笑吟吟走过来,虽不如谢安吟那般激动,却也实在是打心底里开心。
“我为何病倒,你可知。”
谢安然目光探向白芷。
“回姑娘,您和四姑娘在后院玩耍时不小心失足跌落湖中,又受了风寒,才卧了这么久时间。”
白芷恭恭敬敬的答话,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扶我起来,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
谢安然点点头,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姑娘,您今日才刚醒,未必能好全,要不....”
白芷眸中多了几分担心与不赞同。
“就要今日去。”
谢安然勾了勾嘴角,看向趴在她身边的谢安吟,不禁失笑,
“你啊你,快点回去换套正经衣裳,咱们去给老夫人请安。”
“阿姐,白芷说得对,你身子才刚刚好转,等一天再去也误不了事。”
谢安吟担心道。
“这是态度问题,傻丫头,”
谢安然笑着道,
“白芷,你带她下去换身衣服。”
“是。”
白芷笑吟吟的接受了安排,自家姑娘说什么就做什么,一定有道理的。
-宁远阁
谢安然领着谢安吟一路直奔老太太的宁远阁去了,若是没记错,这个时候谢安宜正在里面诉衷肠呢。
“大小姐身子骨好全了,怎的一醒就往老太太院里来了?”
紫玉笑了笑,然后福身往里去了,
“瞧我这嘴,该打,大小姐稍等,奴婢跟老太太通传一声。”
不时,老太太便放紫玉出来回话了,
“姑娘请。”
谢安然点点头,端着步子进了门去。
紫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是有点惊奇,这位大姑娘呛了几口水倒把脑子呛明白了,行为举止颇为大方,实在奇妙。
谢安然领着谢安吟进了门去,脸色本就苍白没有几分血色,偏生她还强撑着精神带了几分笑来给她这个老太婆请安,这位老祖宗心里多了几分宽慰,便笑着让她们起身了,
“身子好全了?”
“回祖母的话,孙女今日方才醒来。”
谢安然说着本又要起身,却被老太太的手压了回去。
“这是做什么,身子还没好,本就不该来请安,别在我这儿又折腾坏了才是。”
老太太笑道。
“这不是几天未见实在是太过于想念祖母,可把安然给急坏了。”
谢安然倒是懂得讨巧卖乖,只面上笑的极为天真。
她往对面扫了一眼,对面坐的是三叔家的、二房的唐氏和谢安宜,不过谢安宜如今才八岁,自己这个大他一两岁的姐姐落了水,换是谁也不会相信是一个七八岁的天真小孩儿做的勾当。
不过若是欲加之罪,那便不好说道了。
“哎呦,徐嬷嬷,你倒是瞧瞧她这张巧嘴,惯会哄我开心的。”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言语上却点了一下自己的心腹丫鬟。
“老太太瞧人向来很准,大小姐玉面玲珑,也是难得。”
徐嬷嬷笑了笑,附和道。
“祖母说的这是哪里话,安然本来便是祖母的孙女,本就应该承欢膝下讨您开心,哪关孙女这张笨嘴什么事。”
谢安然装作听不懂,只当老太太在笑她,顿时羞红了脸。
“姐姐本来便能说会道讨祖母欢心,如今大姐姐一来,祖母都不搭理我了。”
谢安宜眨巴眨巴大眼睛,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谢安然心底冷笑一声,装傻卖乖,当谁不会似的。
谢老太太就吃这一套,直接揽了谢安宜进了怀里来。
谢安宜此时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她面色带了些恐惧看向谢安然,道,
“祖母这么偏心只抱阿宜,大姐姐会不会不喜欢阿宜了?”
谢老太太笑着拍拍她道,
“你大姐姐向来不是那样尖酸刻薄的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哪次不是先紧着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真当我这老婆子是瞎的不成?”
谢安宜吐了吐舌头,看向谢安然的眼光里多了几分得意。
谢老太太却是正了正色,与徐嬷嬷耳语了几句,徐嬷嬷笑着出了屋去,老夫人方才开口,
“永昌伯府上使人来递了帖子,说是过几日要办场花会,我便想着让老大家的带你们这些子小姑娘去开开眼,大姑娘过个几年也该择婿了,提前相看着也是好的。”
说罢老太太便看向老三家的。
谢老太爷是翰林院阁老,老太太是超品诰命,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谢明诀从武,是个粗人,讲义气讲道义的很,是三军统帅,手握兵权,也是个心善的,大夫人王氏是个泼辣心善的,极合谢明诀的心思。二房的就有点意思了,二老爷谢明轩是个从文的,浑身透着书生气,书堆里泡久了难免有点子穷酸气,原配是当今丞相府的宝贝女儿叶佳宁,生了二女后便血崩夭折了。如今二房还留有一房妾室便是这个唐氏,说是即将有望抬成平妻,想到这儿,谢安然眯了眯眼,母亲刚刚因为血崩去了没有一个月,这位唐姨娘就被迎进门了,没过四五个月就生了谢可宸。她的指甲像是要掐进肉里,眼底埋着无尽的愤恨,若母亲的死不是意外,那便是这个唐姨娘跟谢二老爷暗通款曲了。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嘲讽,随即化为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不出来情绪。
老三家的也是好的,三老爷谢明渊是个明事理的,如今在羽林卫处当羽林卫首领。三夫人也是个良善的,不过心太软,容易被人教唆。
说话间谢安然的心思飘了回来,细心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
“儿媳觉得此次设宴,那永昌伯府差不多是为了相看儿媳才找了个借口,此次一行定然收获颇多。”
老三媳妇开口笑了笑,然后带着笑意看了谢安然一眼,
“儿媳看芊芊这衣服也旧了,今日就着人买几套好料子,给芊芊做套衣服出来。”
芊芊是谢安然的乳名,她忽然被三伯母点了一下,只好笑着应声是。
又聊了些会儿,谢安然带着妹妹请完安回了蒹葭苑。
-蒹葭苑
“过几日要去花会了,还是给阿姐你挑夫婿,阿姐可不能不上心!”
谢安吟打趣道。
“白芷,你出去把门看紧了,我有些体己话要说与二小姐听,”
谢安然面色忽然冷了下来,
“若是有些个没长耳朵的非要进来,便送到人牙子那边发卖了,就说偷盗主子的首饰,容不下她。”
“诺。”
白芷笑吟吟地退了出去,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家主子,若是自家主子想要谁死,便没人保得了她到五更。
她,就是阎王。
-
待白芷替他们俩关好门,谢安然握住了谢安吟的手,一字一句的叮嘱她,接下来的话,一定要认真听。
谢安吟点点头,有些愣。
“吟孀,你可知唐氏是多久入的门。”
谢安然问道。
“听他们说,娘亲死后不到一整个月,唐氏就进门了。”
谢安吟颇有些不解,问这些做什么。
“你可知她是何时诞下的谢可宸。”
谢安然又问道。
“入了门四五月之后啊………你是说!”
谢安吟猛地惊醒,颇有些害怕地看向谢安然。
“娘亲去世之前,谢二老爷和唐姨娘就有来往?”
“不仅如此,娘亲身子骨向来硬朗,不可能因为流了点血就收不住,”
谢安然冷笑道,
“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谢安吟额上布了一层密汗,眸中尽是惊恐,说不出话来。
“我本来并不打算告知你此事,”
谢安然用帕子擦去她额上的汗珠,
“但我不能将你养的无忧无虑,
不谙世事,”
“这种后宅里的污糟事你本不应插手,”
谢安然握紧她的手,
“我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谢安吟眼中有些迷惘,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安然叹了口气,
“唐氏向来是个不好相与的,若我日后出了阁,纵然大哥哥在家能护你一二,但总归他是个男子,先不说不方便插手这后院之事,纵然是插手了,又能护你几何时,大哥哥从了武,日后若娶回来一个贤惠的嫂嫂,你倒还有依仗,若是你当真无人看护了,又当如何?”
谢安吟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阿姐,我明白你在为我打算。”
“你明白便好。”
谢安然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笑意更甚,
“我们谢家与永昌伯府向来交好,你年岁尚小,但到了人家伯府上切记不要被人撺掇当枪使了才好。”
谢安吟笑着回道,
“姑娘放心才是,虽然咱们二姑娘年岁小,人可机灵着呢。”
青樱笑着道,轻轻推门进来,
“姑娘,老夫人院里的徐嬷嬷来了,说是让咱们两个姑娘晌午里去跟她一起用饭。”
“我知道了。”
谢安然笑着点头,
“青樱,你过来,我有差事要交予你。”
“姑娘尽管说便是,青樱一定办到。”
青樱笑嘻嘻的走过去。
“近日大哥哥可曾归家。”
谢安然问道。
“回姑娘,未曾。”
“你挑些空闲时候多从他院外路过几回,给我看看里面在伺候的都是些什么闭月羞花的主子。”
谢安然笑着看向她,眸内深邃看不见底,
“你老子娘还在府上做事?”
青樱大惊失色,忙跪下磕头,
“回…回姑娘,我娘在后院洒扫,我爹爹是府外采买的。”
“你尽心些,我也好多照顾他们些。”
谢安然扶起青樱,面上充斥了些讶异的神情,
“你这手怎的这么冰,莫不是犯了疾?可需修养?”
说罢,谢安然叹了口气,只是这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若你当真不愿接这差事也就罢了,我知道唐姨娘那头不好交代……”
“奴婢愿意!”
青樱忙抽出手又跪了下来,神色慌张,不敢再动了旁的心思。
“我还当你不情愿,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安然笑着道,
“既然你情愿,那便下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同我去老夫人院里的路上找个理由岔开便是,我会叫白芷出去接应你。”
青樱得了这话,冒冒失失的退了出去,不敢回头看她一眼,好像她是什么索命的罗刹。
“学到了?”
谢安然笑着看向谢安吟。
“她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谢安吟摇摇头,明摆着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我捏住了他老子娘的命,她当然不敢跟我梗着脖子瞎叫唤。”
谢安然笑吟吟的看向她,
“这些你得慢慢学,不急,有我教你,以后定然没人能动你分毫。”
谢安吟自是相信的,纵然学不到精髓,也总能学到个皮毛,够自己装装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