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驿馆的士兵排查的严,秦黛黛又不好和他们直接起冲突,所以便让吕金银和公孙修文手下一个礼部的小吏乔装成驿馆的伙夫厨娘从后门混出去。
日已将暮,吕金银他们没有回来,而那些士兵也不曾将车轴修好,秦黛黛嘱咐人送去了茶水,公孙修文也几次三番的出去试探,而那些士兵依旧是不放她们出去。
因着车轴之事,送亲队的人和那些士兵争执了几回,闹得很难看,幸而那些士兵只是守在门外不曾进来,否则这小小驿馆只怕要被他们拆散架。
夜半三更,公孙修文把送亲队的人都喊到驿馆大堂商量对策,事关重大,秦黛黛也只好陪着旁听。
一屋子满堂的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商量了半天,最后公孙修文拍板决定,即刻修书一封送回京城,等明早天一亮,他就算是走也要走到渡幽城,去亲口问问那位骠骑大将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研好墨正要提笔,突然听到外面吵闹起来,害得他一滴浓墨污了一沓上好的宣纸。
公孙修文随手打发了一个小吏出去查看,可人还没出正门就被外面的士兵骂骂咧咧的推了进来。
驿馆里静默了片刻,一个年纪稍长的轿夫突然大叫了一声,畏畏缩缩的爬到桌子底下喊:“打仗了,杀人了。”
公孙修文扶着官帽没一点好脾气伸腿踹了那轿夫一脚,“瞎嚷嚷什么,也不怕冲撞了郡主。”
轿夫曾居于边陲之地,孩提之时亲见敌军攻破城防,闯入家门烧杀掳掠,时隔多年再听到门外短兵相接的声音,惊弓之鸟般魇到旧梦里,再顾不上公孙修文的呵斥。
其余的人大都久居什洛皇城,没有经历过战事,但驿馆外的火光马嘶却也让他们知道老轿夫所言非虚。
生死一线,不过片刻,驿馆内就已经有羽箭破窗而入,射伤了一位乐师的手臂。
公孙修文不清楚外面的局势,只能指挥着驿馆里人和他一起搬着桌子挡住门窗。
羽箭再入时钉在桌上入木三分,但幸而没人再受伤。
过了不久,秦黛黛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呼喊。
“郡主莫惊,公孙大人莫惊,末将楚家军朔羽营百夫长韩奇山,奉大将军令护卫诸君,誓死不退。”
原来他叫韩奇山,这声音是为首的那个百夫长。
白日里因为车轴之事公孙修文没少和他争辩,被气急了也说过不少难听的话,甚至傍晚时推搡间还差点动了手。
一个嫌对方迂腐,一个嫌对方粗俗,但现在驿馆里一道木墙之隔,韩奇山奉命护卫他们平安,而公孙修文也抄起一条凳子腿挡在秦黛黛前面信誓旦旦的说:“下官公孙修文虽然只是一介文官,但既然受命于陛下,必倾尽全力,保郡主安然无虞至渡幽城成婚。”
外面左右不过二十个士兵,即便再加上驿馆里这几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官吏乐师,也不过才五十来个人,可外面交战之声久久不止,进而愈演愈烈像是外敌随时都会冲杀进来一般。
秦黛黛坐在首位上害怕的厉害,每一声嘶吼,每一声刀枪撞击,每一支羽箭钉在墙上,驿馆里的桌椅上,她都怕的睫毛哆嗦,恨不得立刻扯下沉重的凤冠霞帔溜之大吉。
但此刻她又不能走,只有她稳住了,只有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有她高坐堂上公孙修文才能镇得住驿馆内的场子,和她同来的这近三十个人才不会慌乱逃窜。
幸而她却扇遮面,袖藏匕首,幸而她即便怕的要死,此刻也端庄和宜。
门外寡不敌众,不多时就有人破门而入,玄色薄甲,虎纹长刀,是渡幽关外的宣国人。
“该死,我大盛境内怎么让这些人混进来了!”
公孙修文挡在秦黛黛前面破口大喊,“定南侯是怎么守关的,等本官回京一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公孙修文喊这么大声,大概只是想给自己壮胆。
他平生从未见过杀人,更别提是两军交战的血流成河。
陪他一路同行的轿夫,晚饭时还与自己谈论《国风》的琴师,眨眼间便被一刀砍成冰冷的尸体。
他怕的要命却还想守着读书人的骨气,守着大盛朝廷命官的体面,硬生生的挡在秦黛黛面前殊死力搏,即便丢了性命也不愿有负皇恩圣托。
但毕竟只是个文弱的礼部郎官,一条凳子腿又怎么能挡住宣国士兵的长刀。
胸前被一个宣国士兵砍了一刀,公孙修文被重重的甩到阶下,徒留秦黛黛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