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十三年,苏折、酒鬼成一和桃子三人,从东海畔的小村子出发前往天河州州城。
七日后,城墙林立,三人多高的城墙在树丛间隐隐约约可以见到轮廓。
哪怕是凡人的苏折也一眼看见了模糊的城墙轮廓,他知道落风镇不远了。
落风镇所在区域已经离东海有将近几百里的距离,凭着凡人的脚步也要花上八九天左右的时间才能从东海畔来到这里。
可是苏折三人却马不停蹄的赶往这里,路途上只花费了短短的七天。
因为苏折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不太想将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
同时也因为他们的银子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野外风餐露宿。
一路上他们遇见过几个规模不小的村子,酒鬼也独自去打酒了两次。
七日来,酒鬼的咳嗽声愈发的严重,似乎没有好转,但是苏折认真把过脉,确认这只是风寒,苏折便没有再多想,只是更加留意路途上的野生药材。
酒鬼自己笃定是感染风寒,于是一路上也是不停地调侃苏折,皇帝不急太监急。
苏折听到酒鬼说自己是太监,也不甘示弱嘲讽回他,说酒鬼肚子里的墨水也就只能用到这里了。
桃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拌嘴,一个没有师傅的模样,一个也没有徒弟的模样。
前面几日苏折三人在树丛间找小道前行,只能辨认星辰的方位,才能知道他们的方向是否有误,后面是三日他们已经是找到了官道,沿着官道朝落风镇前行。
此时天色已黑,苏折三人并没有选择在官道边休息,而是做了记号深入了林间休息。
苏折知道,就算是在天子脚下,也难免会遇到马贼。
苏折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会丢在兵荒马乱之下,而是担心年纪尚小的桃子会丢失性命,至于他的酒鬼师父,算了,可能自己没了酒鬼还是会依然活得好好的。
大周十三年,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哪怕东海的位置远离南荒边疆,苏折他们三人也能在路上遇见一拨拨难民。
桃子将一株青色的草木捣碎,起火后用热水冲匀,稍微吹凉了一些,将草药汤端到了酒鬼面前。
酒鬼再次咳嗽了一声。
“爷爷,快趁热喝。”桃子忧心忡忡的望着酒鬼。
“好勒。还是我家桃子知道心疼我。”酒鬼端起草药汤一饮而尽,也许是呛到了,也许是草药很苦的原因,酒鬼再次咳嗽了起来。
“爷爷,慢点慢点。”说着,桃子就将水壶递给酒鬼,并且一只手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
酒鬼做势就推开了桃子递过来的水壶,习惯性拿起了酒壶。
“不给喝酒。”苏折在一旁立马皱了皱眉头,厉声道。
他哪里不知道酒鬼就是装作咳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喝酒。
果然,听到苏折的话后他就一脸愁容,唉声叹气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徒弟想要谋杀我,继承我的美酒。”
酒鬼一边说着一边眼珠子一转,还没等苏折反应过来,就一口酒灌了下去,灌下去后酒鬼还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声音。
苏折知道劝不动酒鬼,也是叹了口气。
“爷爷,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苏折哥哥是为了你好,你看苏折哥哥辛辛苦苦的找药草来想要治好爷爷的病,就知道用心良苦四个字怎么写了。”桃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酒鬼哪里不知道苏折的用意,只是被桃子这一本正经的回道逗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官道上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和一些杂乱的脚步声。
苏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眼前的火堆熄灭后他仔细的侧耳聆听。
酒鬼三人一动不敢动,此时夜色已深,若是有人从官道路过,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待到马蹄声走远,苏折他们才敢活动。
“听声音应该是两匹马。”苏折思索了一下。
“世道不太平噢。”酒鬼也摇了摇头,抬起手就喝了一口酒。
苏折看了酒鬼一眼,无奈道:“师父,这你都能偷喝一口。”
酒鬼丝毫不觉得尴尬,看着天空想要吹口哨。
桃子却满脸愁容,忧心道:“为啥没人管管,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苏折话里的两匹马信息很大,因为有很多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可是只有两匹马。
这说明只有两人骑马,剩下的人都是步行。
脚步杂乱无章说明一件事,就是步行的人很多,而且是除了成年男子,从小孩到妇人都有。
这是一支难民队伍,两人骑马应该是驿使,负责带领这些难民入城。
“这个镇子的镇司大人已经算是高节,至少愿意接纳难民。”苏折缓缓说道。
“啊,难道还有地方不接纳难民?”桃子惊讶了一声。
“当然,若是在别的地方,可能就让难民自生自灭。”
“没有人性。”桃子撅起嘴巴,一脸气愤的样子。
“这就是人性。”苏折叹了口气。
“有酒就行。”酒鬼嘿嘿一笑,又悄悄灌了一口酒,喝完这口,他的眼角立马瞥了一眼苏折,见苏折没有发现,又嘿嘿一笑,只不过这一笑,他立马就咳嗽出声。
桃子将火堆重新燃起,灯火笼罩三人。
这时候借着灯火他们才看见了就在他们三人对面,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面无血色,一身麻衣。
桃子脸色煞白,身子颤抖。
苏折眉头皱起,反应迅速,立刻起身将桃子护在了身后,同时朝着酒鬼看了一眼。
不用苏折示警,酒鬼声音颤抖,尖叫一声:“鬼啊!”尽管他的声音颤抖,身手却十分敏捷,迅速从火堆边站起来,一边叫着一边朝黑暗的树林跑去。
苏折被酒鬼的反应唬的一愣。
麻衣老者却没有看酒鬼一眼。
只是空气中似乎刮起了一阵风。
苏折感受到桃子颤抖的身子,此时她正死死地抓着苏折的袖子,她小小的脸蛋变得十分煞白。
苏折强行让自己镇定,见过了那么多红尘客后,苏折的胆量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尽管如此在这漆黑的森林里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老者,苏折的声音也是略微颤抖,他抱拳问道:“这位......先生,你......”
尽管苏折见过了红尘客,也从书籍上看到了些神鬼志异,此时也不能确定他现在看到的是人还是鬼。
麻衣老者似乎没有理会苏折,他从左手拿出一块八卦阵盘,阵盘上两枚发亮的指针重叠,指向了对面的苏折。
麻衣老者皱了皱眉头,他感觉阵盘的指示好像出错了,面前的少年不过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你来自哪?”麻衣老者沙哑的声音传出。
听到这个声音,苏折略微放下心来,至少这个人可以说出一口天河州的通俗雅言,应该不是什么魑魅魍魉,书上那些神鬼精怪可是一言不合就会吸取人的精元。
“我们来自蓝树村。”
麻衣老者眉头皱紧了一分。
他正想再次询问,这个时候一声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咳咳.....”酒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他也有点懵,可是当见到麻衣老者望向他的时候,酒鬼的脸色瞬间煞白,“我我我.....好像走错路了,你们继续,我只是路过的.......”
说着他又换了个方向继续撒腿狂奔。
“说出谁杀了我弟子刘焕,我可以饶你一命。”
苏折一听这句话,大概是知道了今晚可能不能善终了,眼前这个麻衣老者是刘家刘焕的师父,想到刘焕草菅人命,他大概知道眼前这个麻衣老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其师必有其徒。
苏折略微思索,立刻回道:“我跟我妹妹只是一介凡人,怎会有机会见到那来去如风的红尘客。”
话还没说完,苏折就给了身后桃子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桃子熟悉,但是桃子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离开,她虽然身子一直在颤抖,但也明白在这荒郊野岭她逃走了,苏折哥哥也不一定有机会逃走。
这个小动作落在了麻衣老者眼里,他冷笑一声:“也是,你们都是凡人,我何必这么麻烦。”
苏折顿时知道坏了,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小动作。
只见老者缓缓伸出了右手,朝着苏折和桃子所在的方向。
苏折顿时感觉周身空气凝滞,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全身。
苏折脸色大变,第一反应是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桃子推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官道再次响起了马蹄声。
麻衣老者动作停顿。
苏折一动不动,桃子在他身后也是一动不能动。
微风习习,四周只剩下树叶的簌簌作响。
还有远处渐行渐进的马蹄声
尽管如此,苏折依然是不能动弹,可是这是他的一个求生的机会,他知道不能放过。
正当他要大声呼喊的时候。
一声咳嗽声打破了安静。
“咳咳....”
酒鬼一抬头又看见了苏折桃子和麻衣老者,身子不停的颤抖,牙齿也不停的打颤,以至于他的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怎么.....又.....回来了.....鬼打墙!这肯定是鬼打墙!”
苏折现在哪里不明白,这麻衣老者刚开始就没想过放过他们三人,酒鬼怎么跑都离不开,这一定是麻衣老者的手段。
“我知道杀你徒弟的凶手,我乖乖跟你走,但是你要放过我妹妹和我师父。”苏折这个时候反而异常冷静下来。
等马蹄声渐行渐远,麻衣老者右手轻轻一握,寒声道:“不必了,凡人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还没等苏折反应过来,他的身子就凌空飞起。只是一瞬间,他就不能感受到空气,无法呼吸!
一股死亡的气息再次笼罩他的全身。
“苏折哥哥!”桃子看着飞起的苏折,焦急的她含着泪水,她从烧焦的树枝间抽出了一根沾染火星子的树枝,就朝麻衣老者丢去。
麻衣老者冷笑一声,“蝼蚁。”
只见麻衣老者左手一翻,已经将手中的阵盘收起,一阵风划过,一道火舌从麻衣老者手中飞出,直接来到了桃子面前。
酒鬼神色一变,眼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柄长剑冲天而降。
带起了一阵青芒。
像一条青色的蛟龙,张牙舞爪的落在火堆中间。
一股无形的剑意肆虐,火星子乱窜。
瞬间苏折跌落在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呼吸。
冲向桃子的火舌也被撕碎。
一个黄色的身影跟随着青色长剑冲天而降,落在了苏折与麻衣老者的中间。
寂静的夜空响起了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