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决晚饭问题是荒川自由这一天里遇到的第二个麻烦。
虽然在出租屋里明确对立花暮鸟说了自己要去吃怀石料理这样的话,但他十分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财力别说吃怀石料理,但凡带上“料理”二字的东西,他都只敢口头说说而已。
目前银行卡里的余额还剩四十五日元,钱包内则有一万出头。
很明显,在没有找到一份工资能够当日立结的工作以前,这一万日元不能轻易挥霍。
于是,在处理完垃圾之后,荒川自由毫不犹豫走进了一家叫作“崎氏”的烤肉店。
这是下野町最具性价比的烤肉店,量足管饱,口味独特,免费续饭,几乎可以称之为业界良心。
选了处吧台角落坐下,荒川自由又开始发愁。
菜单上繁多的种类让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而烤肉店显然没有套餐和定食这种存在,他只能凭借直觉选择。
“这位客人,如果您不介意辣的话,我推荐您选择特制牛背肉和横膈膜,它们在店里可是当之无愧的人气之王。”
柜台后面正在准备腌肉的中年主厨似乎注意到了年轻人的纠结,抬起头向他提出建议,言语中还透着股自豪劲儿。
行吧,你的主场,听你的。
等待了几分钟后,牛背肉与横膈膜端上了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碟卷心菜丝和小碗米饭。
看着比成年人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饭碗,荒川自由终于明白了续饭的意义。
这点儿东西哪个能吃饱!
对于烤肉,荒川自由没什么讲究,薄薄几片牛背肉全被放在了热气腾腾的炉网上,他本人则借着这个空当研究起“新世界系统”。
从出租屋到烤肉店的这一路,他陆续接收到了几条面板反馈的信息提醒,依旧是属于“模型”功能。
大体意思是荒川自由所走过的街道都已经收入在系统内,并制成了对应模型。
除此以外,主任务也得到了0.5%的提升,但比起发现舍友是魔女这样的大幅度增加,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两个支线任务则没有什么变化,这让荒川自由有些不解。
他分明已经看过了日记,然而【小说家的野望】还是保持在1%的进度,像是无事发生。
难不成需要动笔写一写才行?
荒川自由若有所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疾眼快地拿起筷子把即将烤焦的牛背肉从烤炉上解救下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填饱肚子重要!
肥牛和着米饭入口,喷香的油脂险些让他感动落泪。
一盘牛背肉与半碗米饭下肚,荒川自由的进食速度逐渐放缓,如果继续以这样的饭量吃下去,恐怕他的钱包就要瞬间干瘪了。
“田中老兄,你一会儿别去打牌了,最近这附近可不安全,嗝,就、就松桥街那边,又有人失踪了。”
“哈?什么?这是本月第三起了吧!听我的小姑子说,前两起的失踪者其实都遇害了……”
“遇害了?我记得你的小姑子是、是什么职业来着?”
“她在警视厅搜查一课,消息保准。啊呀,不用你说我都不会去啦,家里那位天天嘱咐我,我都听腻了!”
“这样就对了,等这几件案子结案了,老兄你再去找乐子也不迟。”
“说的是啊。”
荒川自由慢慢咀嚼着嘴里混着酱汁的小肠,状似无意地瞥了眼要去结账的两个中年大叔。
他们原本在他身后的宽桌上吃饭,所以这番谈话被荒川自由听得一清二楚。
用乌龙茶送入最后一块牛小肠,荒川自由低头唤出面板,他需要确认某些东西。
果不其然。
这次的偷听竟然提升了足足2.5%的主任务进度值。
难道说那几起表面失踪实则有人遇害的案件并非普通的人为?
荒川自由的思绪开始放飞。
既然都有魔女,那么这个世界的岛国存在什么幽灵之类也不足为奇,杀人案就更不能排除是“诡秘”所为。
再加上立花暮鸟说过的“黑暗”,荒川自由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抬头看向店外。
夕阳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天际,透过层层烧烤热气,荒川自由看见的,是一片浓郁的夜色。
他皱起了眉,端起瓷碗飞快地把米粒吃尽,然后用毕生最快的速度结账走人。
……
……
十九点二十五分,荒川自由走出便利店,在他的手提袋里塞满了泡面、火腿肠和最廉价的切片吐司。
烤肉一时爽,一直烤肉一直爽。
爽完泪两行。
尽管内心惴惴不安,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趟附近的超市,购回了足够支撑十五六天的速食产品。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荒川自由的每日三餐都有了十分明确的安排:面包、泡面、泡面。
他为此买了数种不同口味的桶装方便面,美其名曰要成为日本第一泡面王。
在自我安慰方面,荒川自由觉得自己即将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平。
行路灯早早亮起,微冷的光芒与月色一同照耀在无人行走的街道上。
天暗下来的同时,气温也在下降。
荒川自由猜想自己的寒毛都要倒竖起来了,他颤抖地站在岔路口。
这是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十字路。
在他的左手方向是一个越走越窄的逼仄小巷,一眼望去幽暗寂静,前面则是有着民宅的宽敞道路。
如何抉择似乎并不困难,它们的潜在区别不过是窄巷属于近路,可以让荒川自由在彻底寒冷之前回到合租屋,但那里匍匐着一片黑暗。
“岛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
出门前他就套了一件T恤外加薄夹克,毕竟衣柜里就数它们算是干净整洁。
结果没想到,夜晚的温差有那么大,这绝壁不是正常的温带海洋性气候!
吐槽一通也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荒川自由频繁地看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思考起立花暮鸟的“忠告”以及那两个大叔的交谈。
几秒之后,他果断迈开腿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又看了一眼昏暗小巷。
这一看,却让他直接停在了原地。
深邃的夜幕笼罩着两堵残墙,在仅容两人并行的巷道深处,忽明忽暗闪烁着不可言表的诡异幽蓝。
当目光与其中一点光线交汇,荒川自由的大脑发出将要宕机的嗡鸣,他的鼻间似乎嗅到了潮湿发霉的绿苔气息,而口腔内,残留的肉味被铁锈腥味取代。
荒川自由不敢挪轻易动视线,不是因为身体僵硬或者被恐惧占领了理智。
而是他怕惊动了对面的东西,又或者说,怕正在扭曲蠕动的“它”。
年轻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嫌弃自己过人的视力。
虹膜倒映之处,黑巷逼仄之中,滋长出一株巨树。
自树的躯干,由内而外,流淌着刺目的鲜红液体。
枝桠上,尸体悬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