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结束后,考场外面挤满了兴奋的学生,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就在一起,一边对答案一边聊天,惊叫和哀嚎声此起彼伏。
柳星河自然是这个场合的中心人物,顾芳见他旁边围着一群人,自己挤不进去,索性把清梦拉到一边,装作对那边的热闹不屑一顾,然而表面上在和清梦谈话,但她明显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到那边。
突然柳星河穿越人群,径直朝她们这边走来。顾芳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紧张地捏着清梦的手臂,清梦吃痛地皱眉。
见顾芳已经慌张到身体发抖,便开口问道:“有事吗?”
“没什么事,想问问你假期什么时候有空,班委们聚一下,商量下学期开学的英语话剧竞赛。”柳星河平静地回答道。
清梦低头思索片刻,她跟高远的“约会”时间还没说定,于是她含糊其词地答道:“我不太确定。”
柳星河看着她白皙红润的脸,精致小巧的红唇,目光刚碰到她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便移开视线,有些局促地转过头,他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行,那你确定什么时候有空了,打我电话。”
等柳星河走远后,顾芳长长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沮丧地说:“我还以为是来回应我表白的事情,没想到是班务,早知道我也竞选班委了。”
清梦感到有些尴尬,她转移话题问道:“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顾芳脱口而出道:“能有什么安排,孤家寡人宅家电视呗”,转念一想又说道:“不然你开会的时候也叫上我呗,我虽然不是班委,但我也可以当个志愿者,分担下班务工作。”
“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清梦摇头感叹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看破不说破才是君子,你就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顾芳用半分撒娇半分哀求的语气问道。
清梦无可奈何地说:”谁叫我摊上你了呢,肯定送佛送到西呗。”
顾芳心满意足地问道:“对了,你假期什么安排。”
“能有什么安排,我又不是孤家寡人,高远回来了,自然是逛街看电影怎么开心怎么来。”清梦调皮地说。
顾芳瞧她一脸得意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笑道:“你小心乐极生悲,被当成早恋典型拉到国旗下当着全校师生面前反省。”
天色变暗,夕阳给两个女孩的头上勾勒出浓厚的金橘色轮廓,她亲昵愉快地凑到顾芳耳边压低声音嬉笑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爸在家,就不跟你们聚餐了,我先回去啦,假期记得给我打电话。”
顾芳见望着她和柔和的夕阳融为一体背影,嘴角不由上扬,但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凝结成一个空洞。
张馨文不知从哪冒出来,充满讽刺地笑出声来:”都一个学期了,柳星河喜欢谁大家都看得明白,白清梦演技好我是知道的,难为你能还能压着性子跟情敌做朋友,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呀。“
顾芳感到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她毫不示弱地反讽道:“以草履虫的思维来说,一个正常人的思维确实是难以捉摸,我倒是把你看得明明白白,你这一脸挑拨离间的嘴脸真的很难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张馨文一脸铁青地站在原地。
假期正式开始,因为约好和高远出去吃早餐,清梦前天晚上就激动得夜不能寐,加上连日以来的考试,她显得更加憔悴,清早洗漱,她嫌弃地看着镜子中得自己,胡乱地抹了面霜,又拿出一只淡色唇膏折腾了一番,才勉强看起来精神一些。
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大半个小时后,终于选中一条棕黄色格子长裙,外搭一件米色大衣,本想把头发梳点花样,奈何怎么也看不对眼,便任它们散落在肩头,再用一只黑色蝴蝶结发箍点缀。
白荣培早起已经成为习惯了,默坐在客厅看着女儿来回折腾,想嘱咐两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他指着茶几上的粉红色的包装盒,有些生硬地说:“你试试看,出差的时候顺便买的,质量还不错。“
清梦犹疑着打开包装盒,白瓷表腕,表盘边缘镶嵌着一圈白钻。
清梦惊喜万分,笑着打趣道:”爸,咱们家中彩票了?“
白荣培脸上露出悦色,但还是故作严肃地说道:”希望你珍惜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
清梦笑而不答。
敲门声响起,清梦以为是高远,迫不及待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开门一看,却是柳叶。
她身上穿一件棉麻藕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梳成辫子打成发髻垂在脑后,窄袖削肩,脸上带着温温软软的微笑,只是面色有些潮红,但也丝毫没有减弱她身上优雅婉约的气质。
她手里提着两袋满满的食材,清梦忙接过一袋笑着说:”柳姨,今天怎么那么早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啊?”大半年相处下来,柳叶和清梦的关系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生疏,她笑着说。
“我巴不得您就住这,只是今天难得周末,您也不好好休息休息。”
柳叶慈爱地望着清梦赞道:“今天打扮得好漂亮!余叔叔老早就送念念去跳舞了,我闲着没事,顺便去了趟菜场,看着蔬果很新鲜,恰巧你今天生日,想着来给你做点好吃的。”眼角瞥见静坐在客厅的白荣培,她犹疑着朝他点头致意后走进厨房。
清梦一愣,恍然大悟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已经几年没过生日了,她眼睛里闪过暖心的微笑:“我爸告诉你的?”
清梦审视着客厅里的白荣培,他淡定地坐在沙发上正中,晨光从透过白纱镶蕾丝的窗帘,懒懒地覆盖在他硬朗的面颊上。他似乎完全忽略她俩的存在,像往常一样喝茶看报纸,但清梦能感到他浑身的不自在,在工作上架子摆惯了,家里一旦有不熟悉的人,那势头自然而然就起来了。
柳叶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爸怎么会跟我说,我问星河的,对了,前几天送来的水果特别好吃,替我感谢你爸啊,还有你送的小衣服,谢谢你啊小梦。”
清梦笑着回答:“念念不嫌弃就好。”
“念念喜欢得不得了,你先去坐一下,阿姨给你煮碗长寿。”她笑着说。
她愣愣地看着她在将食材铺展开来,在厨房里来回忙碌,心里莫名冒出一股暖流直冲眼底。
“哎呀,可是我已经跟人约好了早上出去吃包子了。”清梦叫道。
柳叶短暂犹豫了一下,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说:“那行,我也先回去,晚餐的时候再来给你做好吃的。”
清梦有些不好意思,又看着客厅里的父亲像木头一样杵在沙发上,想到他早餐还没着落,关心地问道:“爸,那你早餐怎么解决?”
白荣培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问道:“跟谁约了?”
“高远哥哥呀。”
白荣培放下茶杯嗯了一声:“不用管我,我等会煮碗面条对付。”
白荣培的手艺清梦前几天才见识过,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她忙朝柳叶撒娇道:“柳姨,您来都来了,可不可以给我爸煮碗面再走?”
柳叶正犹豫着,清梦手机铃声响起,她下意识以为是高远,慌忙接起,对面却是一阵沉默,清梦迷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才发现原来是陌生号码,刚想挂断,那头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妈到了吗?”
“柳星河?哦,刚到,要我把电话给阿姨吗?”清梦转头看着已经进入厨房忙活的柳叶。
“不用,打电话是想跟你确认下英语竞赛的事情?”
“班长,这才放假,又是大清早的,你不用这么尽职吧。”白清梦惊呼道。
电话那头恢复沉默。
清梦透过酒柜镜子再次看到客厅里的父亲,此刻俨然一座没有感情的摆件,无聊地翻着报纸,脱口问道:“哎,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
“没吃的话你来我家吃呗,我听说余叔叔他们老早出去了,反正柳姨也在我家。”
又是一阵沉默。
“行。”
此时敲门声响起,清梦边向门口走去边说:“柳姨已经在煮面了,你赶紧来哈。”
“行,那英语竞赛的事?”
透过猫眼,看到高远沉默地站在门口,忙道:“班长,这事以后再说,我先挂了。”于是按断了电话。
她慌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忐忑又激动地开了门,见高远眼下一片乌青,担忧道:“没睡好?”
高远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问道:“刚才跟谁打电话?”
“同学。“清梦短暂思索了一下后答道。
高远抿嘴不语凝视着她,她被盯得心里发毛。
白荣培走到清梦身后,高远礼貌地问好:“叔叔早。”
白荣培嗯了一声说道:“小远,我听说你最近经常喝酒到很晚,你才刚上大学,很多应酬不去也罢,过度饮酒对身体不好。”
没等高远开口,清梦忙如护短的母鸡,皱眉道:“爸,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肯定是要跟朋友聚聚的,你一大早上黑脸训人,要吓死谁。”
白荣培欲言又止,清梦怕他又是一阵说教,忙把他推进门内说道:“爸,您赶紧去看你的报纸吧。”说完火速穿好鞋子背上包包,顺手关了门。
高远若有所思地将她上下打量她一圈,咧嘴一笑,眼眸深处染着看不见的火。
清梦被他盯得心慌,脑海中又浮现那天晚上得情景,尴尬不已,脸泛起一阵潮红,他却在此时笑出了声,初阳透过楼梯间的方格子照射进来,洒满他英俊的面容,清梦只觉头晕眼花。
高远很自然地伸手想来牵她,她一惊,忙背过手去,这楼上楼下可都是熟面孔,要是被看到,脊梁骨都要被戳断了。
高远倏地收敛了笑容,垂手往楼下走去,清梦心脏一缩,连忙跟上。
万豪酒楼离东风大院有半小时的车程,清梦头靠在微凉的车窗上,眯着眼偷偷打量着一言不发的高远,心里揣度他莫不是来月经了吧,翻脸比翻书还快。
到达目的地后,高远将车开到停车场最靠里的位置。清梦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发现门锁死了,见他没有下车的意思,心想恐怕还在生气,话语中透出一丝紧张,试探地叫了一声:“哥?”
高远转头慵懒地看着她,手扶着方向盘,手指有节奏地敲着,也不作声。车里空调还开着,空气变得越来越沉重。
清梦思索片刻,试着着伸出一只手,小声说道:“手有点冷,给暖暖?。”
高远冷笑一声,依旧维持原样,清梦叹了口气,悬在空中的手慢慢覆盖在他温热的手背上,见他紧绷的脸逐渐软和了下来,她哄道:“刚才我不是故意要躲,这不担心我爸在门后偷看嘛,他今早对你那么凶。”
高远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他反手与她十指紧扣,慢悠悠地说道:“那天晚上···”
还没等他说完,清梦像是被捏住了喉咙一样面红耳赤,赶紧抢过话头,吐字如机关枪:“我知道,我知道,哥你喝醉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高远瞧她慌乱的样子,倏地把她的脸捧住,迫使她和自己四目相对。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怕你爸,那天也没喝醉,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要是忘了,我们再来温习一遍。“
清梦低垂双眸,睫毛颤抖如秋风中的蝉翼,高远滚烫的呼吸弥漫在清梦脸上,让她禁不住想要后缩,后脑勺却被他伸手禁锢住,他用颇为强势的叩问命令道:”吻我。“
明明是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听起来却如同飘渺的海中央女妖歌声,让人迷幻。
她绯红着脸,迅速抬头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啄便缩回原位,瞬间变身煮熟的大虾。
高远凝视她低垂的眼睫,一阵酥麻感从脊椎冲到脑际,让心里产生一阵恶魔般的满足,他心满意足地揉揉她的头发后放开了她。
这突如其来却赤裸裸的举动让清梦血脉颤动,头晕目眩,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感知,只有神经末梢在细微地跳动着,等气息稍微平静后她才敢扭头瞧他,他咧嘴看着她,修长的双眉舒展,俊朗清逸的面容融合在晨光里,如同一副中世纪油画。
包子味道一般,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吃,高远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便停嘴了。
“没有那么难吃啊。”清梦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昨晚睡得太晚,刚还能勉强吊着一点精神,现在有点胸闷头晕,没什么胃口。”高远懒懒地说。
清梦看他脸色灰白,忙呼唤服务员结账,紧张地问道:”要不去医院?“
”没有那么严重,补一觉就好。“
”好,那我们赶紧回家。“服务员拿着账单过来,清梦刚拿出钱包,就被高远一把强了过去。
”干什么?“高远眯眼警告。
”有人请客我当然更开心。“清梦夺回钱包,明智认怂。
上车后,清梦发现沿途的景色越来越陌生,疑惑道:“哥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我现在的状态开回去不安全,我公寓就在这附近,先去那里。“高远强压疲累,谨慎地开着车。
“那行,等会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又想惹我生气?”高远皱眉。
“那你睡觉我干啥?”
“一起睡啊。”高远戏谑。
“高远你是疯了吗,你不怕被打死我还怕呢。”清梦尖叫道,这进展有点太快了点。
“你脑袋里瞎想什么啊,屋子大着呢,再说了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可那是小时候啊!
车停到一幢崭新的大楼面前,在他的淫威之下清梦硬着头皮跟着走进电梯。
进了屋内,高远打开空调,睡眼惺忪地说:“有书有影碟,你随便干什么都行,我先睡会,两小时后叫我,咱们吃个午饭再回去。”说完拿了一套睡衣,推开浴室走了进去。
屋内慢慢暖和起来,清梦脱掉外衣,环视屋内,大理石地板光洁发亮,巨大的落地窗将楼外的风景框成一幅画,电视墙用木材隔成台阶状书架,除了零星几本书,还摆了些翡翠雕件茶具古玩,巨大的电视对面是一张棕色软皮沙发,上面散放着着几张建筑图纸。整个空间凌乱却很舒服。
清梦顺手将文件整理好放到木质茶几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进沙发,听着浴室传来的沥沥水声,眼皮慢慢变得沉重起来。朦胧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腾空抱起,她勉强拉开一丝眼缝,确定是高远后,连眼都懒得睁开,安心地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