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花叶,脸上神色复杂,忽然扯了扯林溪的手掌,说道:“你往后退些,我想和这位前辈聊一聊。”
林溪‘啊’了一声,赶忙道:“这怎么可以,万一...”
他还没说完,绿萝就笑着掩住了他的嘴,说道:“没事,这位前辈要是真想对付我,刚才我已经死了。”
林溪听她这般说,也是点了点头,嘱咐道:“要是有什么变故,一定要喊我,若是喊不出来,就要作些动静出来让我发觉。”随后担忧的看了一眼那女子,又转身走回小拐角的位置。
待得林溪走后,那女子的秋千又开始晃了起来,她心情似一直不错,始终带笑,问道:“看来你也是幻月门下,不知是哪一阁?”
绿萝拱手道:“弟子绿萝,属幻月门魂幻阁。”
绿萝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女子,忍不住道:“莫非前辈是幻月门失踪已久的音奴长老?”
女子仰头,答道:“是啊,没想到如今幻月门还有人记得我,魂幻阁,应该是魂奴师妹的弟子,看你没修得几层功法也敢出来行走了。”
绿萝心中已有准备,但听见这个回答,还是跪了下来,说道:“弟子这次行走却是为了六鬼堂而来,听闻六鬼堂要接引魔界大门,魂奴师傅不知消息真假,这才派弟子查探,不知为何音奴长老会出现在此?”
音奴嗤笑道:“为何出现在此,倒是一段故事了,你是如何认出我来?”
绿萝如实回答道:“弟子见这等幻术六鬼堂的人绝用不出来,便想到我们幻月门的幻术,魂奴师傅常提起一位音奴长老,幻术使用已是登峰造极,却失踪已久,不知去处,又见刚才前辈对弟子手下留情,这才猜测。”
音奴点头道:“如此,你又是怎么和这个道门小子搅在一起,如今咱们幻月门,倒是和道门交好了吗?”
绿萝低着头,不敢叫音奴看见自己的脸,说道:“我路上遭遇不测,与林大哥相遇,也是得他相助,这才能一路到达这里来,道门依然不肯承认我们幻月门,却比从前好多了,并没有把我们当作魔门看待,只是不大认同而已。”
秋千还没停下,音奴忽然纵身一跃,身段飘飘飞起,然后腰肢一扭,坐入了竹木躺椅,慢悠悠的舒展了身子,说道:“好久没见到自家人了,过来陪我聊聊天吧。”
绿萝答应一声,来到躺椅旁半蹲下,小心伺候着音奴,帮她揉肩。
音奴又问道:“这回是魂奴师妹派你来阻止六鬼堂么?”
绿萝答道:“却也不是,师傅只是听闻六鬼堂近来异动,不知他们想搞什么名堂,弟子实力低微,出入北原不会惹起注意,这才一直潜伏在北原,也是碰上林大哥,遭遇了一系列事情,这才得知六鬼堂要作什么名堂。”
虽说是聊聊,但基本上是音奴发问,绿萝如实回答,偶尔音奴说起从前事情,绿萝也不敢妄加评论。
其实她师傅告诉她,这位音奴长老喜怒无常,若是讨得好,那她当是人间的观世音菩萨,对你百般的好,若是讨了厌,那快要躲得远远的,否则她必要你受尽折磨,故而绿萝压着脾性讨好音奴,她可不愿意林大哥再和这位音奴长老动手受了伤。
这边林溪在拐角后等得心烦意乱,终究是忍不住探头望了一眼,刚探头,就见一支连着根叶的鲜花飞了过来,他急忙一缩,只见鲜花穿透石壁,狠狠的扎了进去,看得呆了,又是更加担心绿萝这妮子的安危,脑海中想的全都是“她要是被那人害了该怎么办”的想法。
又是时时忍不住探头去看,哪怕只看得一眼,见那绿萝蹲在女子身边,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后来飞来的花朵,已在他脸上留了几道血痕,也不觉得疼痛。
到了傍晚,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却听那边绿萝大喊:“林大哥,快来。”
他听见这声音不假思索的冲了出去,几个提步就到了前方,见绿萝并无大碍,松了口气,女子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过去吧,我虽已成为阵中一物,但这阵法困不住我的心神,暂且还可以作自由之身。”
林溪闻言,冲着女子拱手道:“多谢前辈!”
然后拉着绿萝朝着后方行去。
女子只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看着二人背影,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惋惜的神色,待得二人快要脱离视野,还是冲那绿萝送了一道传音。
林溪与绿萝并肩而行,忽见绿萝僵了僵身子,不知怎么回事,问道:“怎么了?”
绿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二人这才继续前行,走出到底,后方又是碎石凌乱,凸起许多石碑,石碑上有一圆孔,铁链穿过,密布崖壁两侧,相互交错纵横。
石碑上内容繁多,有些某位将军的生平传记,也有某些帝王的后宫记载,在往前走,也有坊间传闻的故事。
越往前走,崖壁上纠缠的铁链越是多,也弥漫了一阵诡异的白雾,白雾内不知什么声音,嘎嘎的怪叫。
出了草地,林溪便觉脚下一阵生疼,抬起脚一看,鞋底已被磨穿,脚板鲜血淋漓,诧异不已,再看绿萝,也是身子一软,差点就要倒下,林溪赶紧抱住她,只见她的靴子已是残破不堪,细嫩的小脚已经是血肉模糊。
绿萝解释道:“音奴大人的幻术真切无比,甚至可以改变人的知觉,刚才那片草地怕是虚幻出来,实际我们走在石路上,脚底早已被石子刺穿,只是不自知而已。”
林溪再度把绿萝抱在怀里,边往前走,边说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等法术,当真是稀奇。”
绿萝这回倒是没什么羞涩,怕林溪误会,解释道:“音奴大人遭人陷害,这才身陷阵法中,受到魔气侵袭,自身修为和魔门可没半点关系。”
林溪笑道:“这般说来你们师出同门,你和魔门也没半点关系了。”他心下欢喜,全不顾自己的脚了,又道:“这一段路要走的许久,你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呗。”
绿萝叹气道:“音奴大人也是苦命,我们幻月门的确师承萧祖师,学的却只是皮毛,师门长辈音奴、魂奴、血奴乃是萧祖师座下三位弟子,各学的不同幻术,萧祖师立誓不再踏出东海无名岛,故而才让三人回到陆地上,建立幻月门,只是一直没得到道门承认,反倒被诬陷为魔门。”
“后来音奴大人为了正名,和西原中的道门比拼,她自负幻术已是天下再无敌手,连胜西原各大仙门,只可惜,那日正好有另外一仙门的祖师来观摩,乃是音奴大人一生之敌,所修的功法免疫幻术。”
“那祖师不愿和音奴大人为敌,轻易化去音奴大人的幻术后,却说平分秋色,挥袖离开,音奴大人忘了此行目的,紧追不舍,她不愿服输,势要破掉这人的功法,这一追,便是渺无音讯,幻月门找不到音奴大人。”
“也是刚才知晓,音奴大人追寻那祖师踏遍三大原,最终在北原,她与那位祖师大战一场,依旧以对方轻松化解幻术,重伤她为结果,她自知纠缠下去也是落败,心如死灰,那祖师也不愿取她性命,飘然离去,而后重伤的音奴大人正好在此处恢复伤势,没想到被六鬼堂的人发现。”
“她带着伤势与六鬼堂诸位堂主过招,一连击杀三位堂主,重伤其余三人,逼得六鬼堂败走,却是不知哪来的一小辈奇袭暗算她,导致她不得不分出一丝灵智保留在此处,真正的音奴大人,早已经陨落了。”
“那道门祖师后来重回北原,见她这幅样子,也是极为后悔,时常来为她残缺的灵智续以灵力,一来二去,音奴大人彻底爱上了这位道门祖师,却是知晓,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当时幻月门不被道门承认,又受到魔门攻击,腹背受敌,门下弟子死伤惨重,道门对幻月门的态度与魔门差不多,道门祖师出于内疚,却非什么男女之情,音奴大人知这关系,心中生怨,渐成怨魂,那道门祖师再来时,已是瞧不起她,也不愿灭她,任由她去自生自灭,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绿萝说着说着,不禁为音奴这故事感到心口疼痛,喘不过气来。
林溪安慰她道:“也许那位道门祖师终有一日会再回来,只是有些事情难以脱身而已,你可不要为这事伤了身子。”
绿萝知他意思,只是听着这故事,想着音奴最后给予她的传音:“看得出来你对这小子有情,这小子对你也有意,只是幻月门再被道门认可,终究也是旁门左道,这小子看着是道门的高材,他的师门未必会准许,若是无结果,倒不如早日了断,莫要像我这般,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不禁把自己想象成音奴,得到这般结果,当真是心有不甘,望着林溪的脸,心中情绪难以言明。
任凭林溪如何猜测,也想不到绿萝这时心中的想法,只是眼前浓雾渐渐遮住了视线,他已看不清前路,时而到了近前才发觉有铁链横住,险而又险的避开。
刚才他不见那女子身上的魔气,此刻越往前走,却越觉得魔气浓重,和这浓雾无关,像是深处有什么可怕东西。
当这般想着的时候,只听见兵刃在地上拖动的声响,似已极近,他耳朵动了动,忽然一道白光劈开了浓雾,由下而上,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