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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克鲁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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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卡夫

那感觉就像再次彻底失去了她。他想要说服她独自去圣路易斯,想要说服她来跟他们一起生活,或是跟派普小姐一起也可以——但她坚持要走。她这么做是对的;她的父亲永远不会让她这样。克莱姆发誓他永远不会说出来,她走了,一个人,秘密地,去等火车。

现在克莱姆站在一个凳子上,手中拿着一张纸,看着外面的人们聚集在火车卧铺车厢里,一个简易的教堂;神情严肃的矿工们来给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致以敬意:妈妈,活动着她的下巴,用她的舌头试探着她缺损的牙;爸爸,沉重地靠在一根手杖上;奥托的母亲穿着一条黄色连衣裙,像她那天穿的一样。他可以想象她那幅画面,张开双臂,满心欢喜地叫着她儿子的名字,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派普小姐在她的农民旁边直直地站着,抓着一本《圣经》,轻声地哭泣。

现在克莱姆读起他的那张纸,写的是关于奥托的话,他是多么沉着的一位矿工,一个多么努力的工人。他谈论着奥托作为一名棒球左外野手在学校的时光,他怎么样选定队员,他总是先选那最差的家伙。人们微笑,点点头,是的,一个好男孩,一个好男人。

“派普小姐每年的最后会发一张作文纸,”克莱姆说,“两百五十个字,以‘我相信’开头。”

他想起林迪,把嘴唇压在一起,收起住他的情绪。她已经决定了相信她可以离开,找到一个更好的生活。

波地,波地,波地!一只红雀唱着歌飞进卧铺车厢打开的窗户里。许个愿,克莱姆!他几乎可以听见埃斯特的声音。

一切的空气似乎都出离他了,他感到虚弱,毫无希望。克莱姆心不在焉地折起纸,一角对一角。

波地,波地,波地!歌声飞走得更远了。

埃斯特死了,还有奥托,帕利,还有其他的。克莱姆还活着,他想,活着去做他的工作,照顾妈妈和爸爸还有爷爷。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能走。他明白他的决定是一个男人做的决定。

他把纸放进裤子口袋里,吸一口气。

“你想知道奥托在他的作文纸上写了什么吗?他相信什么?”他说。“奥托相信矿工们的暗号。努力工作,对一点点好运抱有希望,还有活着出去。奥托死了——但他每一天都曾活着出去。”结果不是好的,克莱姆转过他的脚,抱歉地看了一眼皮肯斯女士。“我想说的是,他按他想的那样活着了,每一天,每一次。正派地活过。”

克莱姆走到另一边,感到沙砾在鞋下滑动。“你们知道吗,当派普小姐在我最后一篇作文上只写下‘祝你好运’的时候,我有点抓狂。她知道我将要去哪儿,还这么写,似乎是句空话。我把作文纸揉成一团,投进了灌木丛里。”他摇摇头,看着紧闭的棺材。林迪的坟墓里没有埋进棺材,但她有一块石灰岩石标,就像所有其他去世的人。他想象着她坐在那火车里,向着新生活前进的画面。

“奥托说‘祝你好运’用的是矿工们常说的——‘克鲁卡夫’——在每次上班前,像一句祷告,用他的真心说。克鲁卡夫。我想我们能做的最好的就是祝福每一个人好运,还有……还有紧紧地拥抱。”

卧铺车厢里很安静。

波地,波地,波地!克莱姆想告诉埃蒂,红雀朝哪儿飞并不重要。做决定的是我们。

“如果现在我再写一遍作文,”克莱姆说,“我会写得非常简单。”他看看他的家人,还有派普小姐,又想了林迪,现在应该到了邦特尔西部的某个地方。“我相信你们会发出自己的光,而不仅仅是在矿场。在那里的某个地方,伴着好运,希望和祝福,在那里你们只做你们,无论你们是谁,无论你们将会在哪儿,你们都会闪耀出你们自己的光。

“所以——我现在要把对奥托·皮肯斯说的对你们所有人说,对草地说。克鲁卡夫。祝你好运。”

“我喜欢你的讲话。”

克莱姆转过身,看见一个男人,一个陌生人。龙卷风以后,利丹娜有了好多陌生人。他很高,但在大的皮挎包的重量下弓着背,宽宽的皮带斜过他的胸膛。他的站姿很宽,双脚向外站立着,他的上身前倾看起来雄心勃勃。他戴着一顶城市大沿帽。

“在那儿,”男人说。“你的讲话,你的演讲,关于你的朋友。”

“哦。谢谢。”克莱姆开始向矿场的方向走去。他要走了,帮忙清开路便于开始工作。

“我来自一家报纸。《邮讯派送》。”

克莱姆停下来。人们涌出卧铺车厢,过来拍拍克莱姆的肩膀,和他握手,说着安慰的话,环绕在他周围,围成一圈,就像他和那陌生人被固定在一个车轮的中心。

“不错哦,”派普小姐说,她的目光在克莱姆和陌生人之间移动。

“他来自报纸。”克莱姆解释道。

“女士。”男人歪了歪他的帽子。

“是篇优美的悼词,不是吗,”她说。“克莱姆森是我班里最好的学生。”克莱姆盯着自己的脚。接着派普小姐把她的胳膊环绕着他,拥抱住他。“我在学校想念着你,”她对他的脖子那一边说。然后她放下手,距离一臂长的地方握了他一会儿,对克莱姆和那报纸先生点点头,走到一边。

“我有让你头发竖起来的故事!”老索伊说。

“谢谢,不用了,”男人和气地说。

“你问问小克莱姆森,这儿,他会告诉你的!”

“我相信。”

皮肯斯女士过来,把克莱姆的手拉在自己手中,感谢他。

然后路被清开,克莱姆对男人点点头,正要离开。

“说不定你可以帮我,”那个男人说。

克莱姆站住脚。“当然,”他说。他观察到老索伊夸张地对派普小姐比划着手势,可能在给她讲一个恐怖的故事。

“还有我或许可以帮你,”那男人说。

克莱姆转身面向他,男人猛地像鸭子一样大步走过来。

“我来这儿是为了《圣路易斯邮讯派送》,像我说的,拍些照片,以前的和后来的。报纸成立了一个灾难基金。”

克莱姆看着他。“我们感谢它。”

“好吧,”那人摆摆头,“我跟你说实话,现在,订阅量在上升。显著上升。你在这下边多差啊,来我们这儿才是你需要的。”

克莱姆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向碎石杂物堆们。

“我们正在寻找个人故事。像你在那儿说的悼词。令人痛心的,发自肺腑的,任何人都会感受到。到草地上,所有的故事。我们的读者想要知道故事的全部。你得一件件都讲出来。”

克莱姆又把关注点放回男人的脸和他的话上。你得一件件都讲出来。克莱姆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

“你所有的故事。”

他无言地站在那里。画面跳进了他的脑海。帕利在那晚咬着摩闪酒男人的腿;林迪的坚硬的疤,上面有泪水,滑滑的;埃斯特暗淡的头发铺开在一个白色的枕头上;爸爸被半压在石板下;派普小姐的书。

男人的手伸进他外套前面的口袋里,拉出一张名,递过来。克莱姆接住它。

“当你有话可说了,通知我,好吗?”

克莱姆从名片看向男人,又看回名片,名片上印着他的名字:亚伯·杰姆森先生。克莱姆仍旧没有说话。

在远远的小山上,那棵孤单的西黄松温柔地颤抖着,它的最顶端被高风拦住。矿石山依然像石头那样牢牢地站在那里;但是,在那上边,那棵孤单的西黄松也牢牢地站着。克莱姆想即使像龙卷风一样可怕的东西也可以带来改变。厄运的另一面,或许是好事。

“我——我当时在矿下。”克莱姆忙说。“当它发生的时候。”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

摄影师用手指轻轻触下他的帽子后面。然后他把帽子整个都摘了下来,把他的挎包摘下。“那么,你是个矿工?”

问题被高高地沉重地挂在那儿,像爸爸的大锤悬在紫石英上方。

“是的,”克莱姆说。然后,“不。”他把重量在两只脚之间来回换着。感到靴子非常紧。

杰姆森先生揉着他的脖子后面。“那你不是一个矿工?”

克莱姆瞥了一眼爸爸,他正靠着他的手杖,和皮肯斯女士说话。“我——我是个孩子。”

男人把帽子放回头上。“嗯。对。好吧,孩子”——他轻敲敲克莱姆手中的名片——“别丢了它。我想听你的回复。”他再次把书包举到肩膀上,轻松地弹上弹下适应着它的重量。“还有任务。我快到时间了。”

克莱姆看着男人走远。

“嘿!”克莱姆大喊。他的心狂跳不止。“嘿!”

杰姆森先生转过身,等待着。

“它——它付报酬吗?”

杰姆森先生笑笑。“普利策先生在行业内报酬最高——每个故事都会付公道的薪酬,员工一星期十五美元,”他喊道。“如果你不错的话。”他轻敲敲他的帽子边沿,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派普小姐说我不错,克莱姆想。他的心快速地跳着。克莱姆把他的拳头塞进口袋里,绕过矿岩碎片垃圾堆走去矿场。

到了五月来临的时候,美国B矿场的工作正在全力进行中,利丹娜的大部分都已重建。米勒商店比以前更大了,隧道酒馆又敞亮又干净,大多数早晨,朗尼回到特拉弗斯全日早餐店倒咖啡。克莱姆休息日的一个晴朗的午后,他在一座新教堂的屋顶上休息,两唇间叼着钉子,正用锤子敲击着屋顶板,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阳光像波纹管一样强烈地照射下来,他坐在脚后跟上,用手腕背面擦擦额头。阳光让他看不见东西。他眨眨眼睛。

他再一次听到那个声音——一声长长的低低的声调。他斜着眼睛看向沿着火车铁轨南来的什么东西。太阳把热浪投向空中;很难看清楚。但他看见的东西让他的胸口疼起来:一只动物,迈着短而粗的小腿沿着铁轨东倒西歪地跑来,一条腿向后拉起到它的尾部,长的凌乱无光的头发,尖尖的鼻子。

不。克莱姆吸了口气。不。他不敢让自己这么想。眼睑后面刺痛着,他闭上眼睛,闭紧嘴唇。他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小克莱姆森?”

克莱姆睁开他的眼睛,看着老索伊蜡质的脸,他的凹陷的脸颊和腐坏的牙齿。关心之情爬上这个老男人的眉毛。“你现在没有要昏倒吧,嗯?”

克里姆想要从上到下看看老索伊,看看正在建起的建筑物下毁坏的风景,再看一看。“我可能会,”他说。克莱姆等着一定会从老索伊的口中冒出的糟糕的吓人的故事。

“哈——好吧,”这个老矿工说。他盯了克莱姆好一会儿。摘掉他的帽子,用手指梳梳他的头发,用帽子给克莱姆扇了会儿风,然后把帽子戴回。“我会抓住你,如果你要昏倒话。”

“好的,”克莱姆意外地说。老索伊转过他衣衫褴褛的身躯,克莱姆向下看。什么都没有。他再次把眼睛凑近了看。他吸着气。

他从房顶上滑下来,爬下梯子,跳下来,双脚重重地踏在地上。然后,在他的身后,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吠叫,他的鼻子感到泪水的压力。克莱姆抓着金属梯子的两边,坚固又真实的一样东西,然后慢慢地转过身。

那狗受伤了。他站在那里,靠三条腿保持平衡。但那是他。克莱姆几乎可以肯定。

“帕利?”克莱姆跪下来,张开他的双臂。那狗再次低低吠叫着,爆发的喜悦让他把口鼻在克莱姆全身上下揉蹭着。是帕利!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克莱姆全身投向帕利,紧紧地抱着。他又再次抽回,从上到下看着帕利。帕利笑着,就像第一天他来到门廊上,让他们留下他。克莱姆再一次把双臂环绕住他,亲吻着他脏脏的有疥癣的头。

“那是你的狗?”

克莱姆抬头看着他上方的屋顶上的老索伊。“肯定是,”克莱姆大喊道。“龙卷风带走了他,但是他找到了回来的路。看他!看看他!”

老索伊摘下他的帽子,抓抓头顶。“这的确是个故事,”他最后说。“是个好故事。”

克莱姆的双肩后面打了阵哆嗦,他想到亚伯·杰姆森给他的名片。帕利就像是希望,跛着脚地回到了他的生活中。

“我得走了!”他对老索伊喊道。他等不及给爷爷,妈妈和爸爸看帕利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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