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兜兜转转了这么大一圈之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池天放依然白天休息,晚上工作,路天原依然不时缠在他身边,他和夏润南之间依然保持着又亲密、又陌生的相处模式,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唯一改变的,是汪天恕。
不知道是因为听了妹妹的话,想要帮她,还是他真的在为自己的幸福争取,总之从那天之后,他不再只是远远守护夏润南,而是主动接近她,跟她说话聊天,看她不开心就劝慰开导她,体贴入微。因为他们上下班的时间是同步的,所以他经常会送她回家,约她一起吃饭,同进同出的,俨然像一对陷入热恋中的情人。
对于他的变化,夏润南又是吃惊又是意外,但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汪天恕对她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要是表现得太扭捏了,反而会让彼此尴尬。可……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他已经忘了,上次她是怎么说他的吗,居然还敢这样?想到这里,她就不胜其烦,真希望下班铃声永远都不要响起来。
可她就算再不希望,这时间还是会过去的,六点钟(集团总部现在适用夏季作息时间),下班铃声准时响起来,她手头还有点工作没完,正好有了借口可以继续留下,不用跟汪天恕一起。
大约半小时后,汪天恕走了进来,“润南,可以走了吗?”
夏润南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还有一点没做完,天恕,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我等你好了,”汪天恕似乎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反感,坐到沙发上去,“我也不急,早回去也没事儿。”
夏润南咬了咬嘴唇,看来她的态度还是太温和了,感情的事儿最忌讳剪不断,理还乱,要快刀斩乱麻才行。她抬起头,直视着汪天恕,“天恕,我本来以为,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太过分,原来你根本没往心里去,是吗?”
“什么?”汪天恕被她这没头没脑地话说得一愣,“你是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么照顾我?”夏润南到底还是没忍心把话说得太难听,“天恕,我不是跟你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你怎么――”
“我对你好,你不高兴吗?”汪天恕一双大眼睛晶莹剔透,闪着无邪的光,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谁又忍心伤害他。
“不是……”夏润南深感无力,不知道怎么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把话说明白,“天恕,你、你不觉得……现在已经够乱了,你还要来乱上添乱?你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总是假装听不懂我的话?”
大概被说中心事,汪天恕脸色一变,手明明在抖,还勉强维持着镇定,“你、说什么假装,我――”
“本来我还想你帮忙劝劝天原的,”夏润南笑一下,倒没显得怎样生气,“她一直缠着天放,怎么说她都不听,现在你又――”话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凛然一惊,“你们――”
偏在这时候,池天放走了进来,见他们两个都在,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天恕还没走?”
“等润南一起,”汪天恕站起来,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偷偷掐了自己的腿一把,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不过润南说还有工作没有做完,我想我也帮不上她,就先走了。”
他才一转身,池天放却叫住了他,“等一下――润南,还有很久才做完吗?”他好像特别愿意汪天恕跟夏润南一起,人家说要走,他还硬往一块儿撮合他们,这会儿他怎么不怕集团会因为夏润南而蒙羞了?
夏润南咬咬嘴唇,“不……快了,马上就可以走。”在她看来,池天放是烦了她吧,因为之前她对他的怀疑和伤害,他其实已经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的牵扯,只是碍于在池父池母面前得把戏演下去,所以表面的关系还是要维持而已。
可是,池天放难道不觉得这样很……病态吗?她和他,还有汪天恕和路天原,他们四个之间的关系简直乱成一团,他就任由局面这样下去,而不做丝毫地打算或者解释?这感觉真是奇怪。
“嗯,”池天放也不看她,答应一声,“天恕,跟天原说,让她跟你们一起走,我今晚会很忙。”这话说的,一点情面都不留,合着路天原平时在这儿,就只会添乱了。
汪天恕答应一声,“润南,那我们走吧。”
池天放都明着赶人了,夏润南也不好再留下来,也就点了点头,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至少她表现得很得体,简单收拾了一下,对池天放说了声“再见”,跟汪天恕一起出去。
看着他们离开,池天放往后一倚,觉得浑身无力。不管之前夏润南伤害他有多深,有多不相信他,可他就是很不争气,从她有模有样地帮他把古鱼古玉从徐家偷出来,他就爱上了她,爱上这个总爱跟他做对,时而精明,时而糊涂,乍一看上去满身都是缺点的小女人,爱得很深,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
结果汪天恕和夏润南才走,有人敲了敲敞开的门,大概因为心里想的事有点“婆婆妈妈”吧,池天放惊了一下,抬头一看,接着就翻白眼,“什么时候了还不走,找清舒猜忌呢?”
清舒就是燕清舒,是岳不凡的女朋友,管得岳不凡跟一贴老膏药似的,但爱情这事儿,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看着不以为然,岳不凡却是乐在其中。“没事儿,我刚才看到润南和汪天恕一起出去。”
“是,”池天放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住的顺路,一起回去怎么了。”
岳不凡拖过椅子来,倒着坐上去,两只胳膊圈住椅背,表情很奇怪,“老大,你没吃错药吧?”他已经觉得不对劲很长时间了,汪天恕和路天原两兄妹自从来到总部,就一直很奇怪,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他们异于常人。
可就如他自己所说,只要是池天放信得过的人,他也从不怀疑,可现在倒好,汪天恕公然跟润南出双入对,还对她那么好,老大居然当看不见,到底谁有问题啊?
“你才吃错药,”池天放不客气地骂回去,“这事儿你少管,我心里有数。”
“你是心里有鬼!”岳不凡才不怕他,顶回去,“我也是男人,老大,我要是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就绝对不会允许别的男人打她主意,你说,你是不是――”
“岳不凡?”池天放火了,颇具危险性地眯起眼睛,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我说了,这件事你少管,你不听是不是?怎么,欠揍?”
岳不凡喉咙哽了哽,他不是真的怕池天放的威胁――做为朋友兼死党,他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是因为池天放这样,分明就是逃避什么,甚至都不愿意告诉他!沉默了一会,他平下心来,静静地说,“老大,我是不放心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他说这话可不是托大,谁叫“狼总裁”二十八岁之前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狼”妈妈除外),池天放更是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他就算想要对一个人好,也是找不着北的吧?
池天放又翻个白眼,扬着眉不屑地笑,因为知道岳不凡对他的关心,他怎么可能不感动,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说话,从来不会正儿八经地说,总是多少都带着些打闹的成份,“我不知道,你知道是吧?好啊,那你告诉我,怎么爱一个人?”
他笑,岳不凡却一点都不笑,很认真地看着他,“老大,你先说,你对润南有感觉吗?你想天天看到她吗,她和别的男人一起,虽然那个人是你的好兄弟,但你也会觉得无法接受吗?”
愚蠢的问题。池天放手一挥,“得了吧,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人的见解,原来不过如此。好,既然你问,那我告诉你,润南现在虽然是我的未婚妻,但只要我们没有结婚,彼此就还有机会爱上别人。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我给不了润南她想要的承诺,所以我硬要留她在身边的话,对她就太不公平,这样说,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本来这些话他不想对任何人说的,甚至包括汪天恕,但岳不凡是他最好的兄弟,跟汪天恕是不一样的,有些话还得明着跟他说,不然他傻劲儿一上来,保不准真会去找夏润南问来问去,徒惹不必要的麻烦――尽管岳不凡是为他好。
“哦,”岳不凡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感情的事,不禁有点发怔――说实话,某人不是很明白,但问都不知道该从哪儿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就放任润南和汪天恕在一起?”这样好像有点儿奇怪吧,集团那么多人,而且个个都是有眼睛的,要照这样下去,还不定会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呢。
“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池天放明显是想结束这个话题,拿过一个文件夹打开,“我说过,只是顺路一起回去而已,我会提醒他们注意分寸,你走你的。”
既然这样,岳不凡也不好再多说,站起身来,“那就随你,不过到时候你要后悔了,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
他关门出去,动作有点大,“碰”的巨响声回响在空旷的大楼,有种让人心惊的力量。池天放深吸一口气,脑子很乱。他不是看不出汪天恕对夏润南的心思,可他不想阻止,也没必要阻止,就让他们很自然地交往下去就好。可他怎就不想想,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对夏润南敞开心怀,汪天恕就不可能给夏润南更多,如路天原所说,他们根本就是一路人!
而事实上,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私下里,他其实就是在借此机会试探夏润南,看她对他的心意到底到什么程度。所以,他才不阻止,就是要她按着自己的心愿去做,去选择,他则只等一个结果。没有人知道的是,看着她和汪天恕在一起有说有笑,同进同出,他心里……很苦,是说不出的那种苦,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