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后,霍天恩开始了和夏润南的联系,他其实也没刻意做什么,也不逼着她对自己那天所说的话做什么答复,就只是偶尔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或者邀请她一起吃饭什么的,尽管她从来没有答应过他的邀请,但他也不会生气,也不会缠她太紧,这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让夏润南想发作都没得借口。
这天下了班,容悦怡就打电话给她,说要她过去一趟,跟她商议一下结婚的事,她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和慌乱,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就是想找个借口,不要现在跟池天放结婚。可想来想去的,也没个正当理由――之前容悦怡找她商量,她可从来没有提出个异议,这个时候再提意见,这不成心让池家二老疑忌吗?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兀得响起来,把心绪不宁的夏润南吓得差点跳起来,等看清楚是霍天恩打来的,她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很快接起来,“喂?”
“下班了是吗?”霍天恩的声音很温和,如果不看到他本人,你很难想像这样温和的声音会来自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的,听着像个睿智的长者,“一起吃饭好不好?”
“不好,”夏润南很干脆地拒绝,“我今晚要去天放家里商量结婚的事,不会跟你出去。”
霍天恩似乎很失望,但依然好脾气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那你先去吧,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不用了!”夏润南几乎是气恼地叫,为他故意装做没听见她说去池家商量结婚的话,“我会在天放家待到很晚,你忙你的。”
霍天恩沉默下去,听筒里传过来他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夏润南听着听着,就有种窒息的感觉。就在她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他总算开口,“没关系,我会晚一点打给你的,路上小心,我挂了。”
“喂你――”夏润南一个出声不及,“嘟嘟”的忙音已经响起来,把她给气的,对着话筒喊,“霍天恩,我不要你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尽管霍天恩没有明说,也没有表现出有所求的样子,但她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他想挽回些什么――在说出“净血人”的秘密之后。也许他是觉得,既然这个秘密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那他就不应该放弃,池天放可以跟夏润南在一起,他也能。
而这才是让夏润南夜夜难以入睡的根源之所在:她爱池天放,这一点勿庸置疑,加上她已经跟汪天恕约好,要和上天赌这一把,赌她是不是能跟池天放好好地在一起,并且为之做着努力,这不是很好吗?
可霍天恩毕竟是她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他曾经那么温柔地对过她,包容她偶尔的小脾气和任性,尽管她曾经恨他恨得要死,可如今真相揭开,当年的离开只是他不得已而为之,那她是不是就要原谅他,两个人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夏润南冷笑,“可能吗?”她知道,做人不应该这样贪心,在用别人的情意疗伤之后,再回头扑进另一个人的怀抱,这样是很残忍的。可每次看到霍天恩无辜而澄澈的眼神,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过往又会在瞬间一幕幕划过脑海,让她拒绝不得。
这种归属感,这段他们共同拥有过的岁月,是她和池天放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再拥有的――就算只看在这一点上,她是不是该再给自己和霍天恩一个机会?
“润南?”容悦怡打开门,猛地看到呆立在门口的夏润南,不禁吃了一惊,“怎么来了也不按门铃?――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夏润南怔怔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池家门外,仓促之间她也解释不出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没、没有不舒服……阿姨,你要去哪?”
“真的没事吗?”容悦怡关切地上下看她一眼,没看出有什么不妥,这才放心,“去超市买点东西,你先进去坐,只有天放在,你们先聊着啊。”
夏润南“哦”了一声,又追着她的背影问,“要我陪您去吗?”
“不用啦,我很快回来。”
夏润南也不再坚持,就着打开的门进去,池天放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走过去坐下,“天放。”
池天放“嗯”了一声,在她脸上瞄了一圈,“不舒服?工作太累,还是有什么事?”看她脸色那么难看,眼神闪烁不定,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天他们都在有意无意躲着彼此,她的心事好像又重了几分。
夏润南才要摇头,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霍天恩跟汪天恕兄妹一样,也是跟你一起在罗森孤儿院住过的,你怎么没告诉我?”
池天放愣了愣,这两天他和夏润南各自恢复先前的生活习惯后,并没有天天见面,霍天恩跟夏润南说的事,他并不知道。“你说天恩?他告诉你的?”
“是,”夏润南点头,突然就有些气,“你们既然早就相认了,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的事,我和他……我们……”
池天放眼神一冷,“你们的事?”事实上霍天恩跟他相认之后,从来没有提过跟夏润南之间有什么,难道他们竟然早就认识?“你是说,你和天恩不是现在才认识的?”这个他还真是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难道……
原来你不知道。夏润南咬咬嘴唇,突然很后悔跟池天放说这件事,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我和天恩……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他被人收养之后。”霍天恩的父母是在他高考那一年才去世的,这之前他们两家来往甚密,夏氏夫妇去世之后,她们姐妹受了霍家很多照顾,这份恩情也是相当之重的。
池天放眼睛亮了亮,“是这样吗?那,怎么了吗?”她现在说起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她和霍天恩既然从小一起长大,那就是……青梅竹马了?现在,他们重逢了,是不是想重续前缘?
“我――”夏润南张了张嘴唇,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我……天放,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天恩的事,不然我也――”
“天恩的事应该由他自己来告诉你,不是吗?”池天放打断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还是说他的存在与否,会影响你做出什么决定?”
他这话里有话的,夏润南怎会听不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我和天恩的事――”
“你和天恩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告诉我,”池天放淡然一笑,竟然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天恩性格很单纯,你别把他的心思想得太复杂,也不用这么为难,觉得难以启齿,我不会强迫你说。”
他越是这样宽容,夏润南就越觉得不对劲,越觉得她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里,怎么都出不来!池天放,霍天恩,汪天恕,他们一个一个好像都对她有情,想要跟她在一起,可真正到了某种时候,为什么又一个一个离她那么远,让她无论跟谁在一起,都觉得不踏实,仿佛随时会被一下推开,万劫不复?
她看着他,想哭,眼睛却干涩得厉害,只能苦笑,“你不在乎,是吗?无论我和霍天恩之间发生过什么,现在怎样,你都不会在乎,是吗?”就是说,到今天这个份上,在两个人永远无法同进同退的情况之下,池天放其实已经放弃努力,他所需要的,仍然是一个摆出来让人看的未婚妻,是吗?
池天放呼出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里有某种被伤到的痛,“你希望我在乎吗――你的过去?”
夏润南猛一打哆嗦,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急急地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或者,我应该换个问法,你对我说出跟霍天恩的事,是想从我这里要一个什么结果?”池天放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开始变冷,“你想跟他在一起,还是想我帮忙跟他划清界限?”
我――
都不是。但是――夏润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开始时,她确实是满腹委屈,觉得自己是被欺骗、被伤害的一个,可现在看起来,她找池天放来兴师问罪,根本就没有道理!“我没有想要你怎样,天放,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担心你如果知道我和霍天恩以前曾经……在一起过,会觉得无法接受,而且他现在――”
哗啦啦一阵门响,容悦怡已经提着一兜东西开门进来,见他两个似乎谈得很来劲,她一脸高兴的样子,“聊着呢?你们继续吧,我去做饭,一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容悦怡既然回来了,这话题夏润南也不能再继续谈下去,就起身跟到厨房,“阿姨,我来帮你吧。”
容悦怡也不反对,两个人一边忙,她一边问夏润南关于结婚的一些风俗和讲究,夏润南心里有事,对此没有什么心绪回答,但又不忍心破坏容悦怡的好心情,只好勉强应付着。谈了几句,容悦怡大概看出来她有心事,就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心里却直犯嘀咕:这好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