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这话一说出来,池天放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汪天恕和夏润南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夏润南,气得脸色一阵发白,头脑一阵发热,想也不想就接上话,“东方小姐客气了,池总当然很重视跟贵方的合作,哪一次不是亲自迎接贵方?再说,池总不方便见阳光,只是缘于‘紫外线过敏症’,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东方小姐说什么躲不躲的,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有些事大家都明白,东方小姐又何必硬要揭人短处,失了风度。”
“你――”东方瑞影这个气,她本来就瞧着夏润南万般不顺眼,闻言冷笑一声,“好啊,夏润南,你还真是维护你家池总,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这夹枪带棒的,是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一对上火,东方启就拧起眉来,很不高兴的样子,“瑞影,不得无礼!你怎么说也是东方的少主,是我女儿,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见人?给我闭嘴!”他这话明着是教训自家女儿,暗里还不是在提醒她不要跟夏润南当街吵,没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而他们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天上那几片厚重的云层已经慢慢飘过去,丝丝太阳光线透过云的缝隙射了下来,虽然不是多么强烈,但对池天放来说,绝对致命。
最先感到不妥的是汪天恕――他们这种人,好像对阳光特别敏感,不管是渴望阳光,还是怕见阳光,都一样。“天放?”他轻声叫,凑近池天放身边提醒他,“要不要先进去再说。”
事实上池天放比他还要早一步感应到太阳光线的灼热,可双方的重要人物都在,如果他仓惶躲进去的话,就算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也会在人前失了风度,更显得他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念及此,他摇了下头,“没关系,总要把场面应付下来。”
汪天恕急了,“可是――”
池天放一摆手,阻止他的话,跟着扬声道,“润南,东方小姐只是说句玩笑话,你何至于跟她针锋相对,刚才是你的话太过分了,向东方小姐道歉。”
夏润南一怔:什么?我要道歉?“为什么是我要道歉?池总,明明是东方小姐先针对你――”她只顾气,只顾委屈,根本没有注意到太阳公公那“可爱”的笑脸正一点一点露了出来,再这么僵持下去,吃苦的只能是她一心维护的池天放而已。
不知天高地厚,逞一时的口舌之利,有什么用?池天放心里一气,眼神就冰冷了起来,“东方小姐并没有针对我,是你关心则乱――不要多说,快点道歉!”他又不是没有为人处世的原则底线,如果东方瑞影真的污辱了他,他会让她好过才怪。只不过她刚才那几句,并没有什么过分之处,实在是夏润南对这个问题太敏感了。
汪天恕急得冷汗直冒,使了个眼色给夏润南:别再倔了好不好,难道你看不出,天放在忍耐着怎样的痛苦吗?
大概是感觉到场面的尴尬,也看出汪天恕的焦急,夏润南咬了下嘴唇,也难为她居然这么快就压下不满情绪,诚恳地道歉,“东方小姐,刚才是我失礼了,请不要生气,对不起。”
东方瑞影得意地昂起头,在人前挣足了面子,为免惹到池天放,她见好就收,“没什么,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东方启也没再说什么,在所有人的恭敬谦让之下,父女两个总算进了总部大门,坐电梯上会议大厅。
总部这边的人也彼此交换个眼神,纷纷进去,汪天恕不着痕迹地扶住池天放,压低了声音问,“天放,你行不行?不然我――”
撕裂般的疼痛已经从手背开始向全身蔓延,池天放将衣袖往下拉了拉,深吸一口气,“不用,我可以。”他神色如常,眼神也相当平静,可只看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他微微僵硬着的身体就知道,他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汪天恕就算再担心,可有些事情也替不了他,只好跟进去,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而夏润南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加上她从来没见过池天放“度劫”的样子,一时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低着头,没精打采地进去。
因为之前已经洽谈好一切,没费什么劲,合同就签订成功,之后,池天放礼貌地表示歉意,说身体有一些不舒服,要进去休息一下,由几位董事陪东方珠宝商行的人共进午餐,以贺签约成功。
东方瑞影本来想跟池天放多待一会的,可看他脸色白里透青,似乎真的很不舒服,汪天恕更是态度温和但坚决地陪在一边,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池天放是“紫外线过敏症”发作了,只好悻悻做罢。
夏润南在那边帮忙招呼了一会客人,一转眼就不见了池天放,她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刚才大家都在外面的时候,太阳好像出来了一会,那池天放被太阳晒到,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她一着急,当然也没心思再待下去,里外找了一会不见有人,连汪天恕也不见了,她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打电话给池天放。
电话响了一会,没有人接,“怎么回事啊?人呢!”夏润南急得鼻尖全是汗,咬着嘴唇想了想,再打给汪天恕。还好,电话只响了一下,汪天恕就接了起来,“喂,天恕?你在哪儿?天放呢,你有没有看到他?”
汪天恕和池天放就在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跟上次一样,池天放身上已经裂开无数的血口子,正疼得无法忍受。汪天恕看着他,根本就说不出话为,只是急促地喘息着。
“说话啊,”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回应,夏润南都快吐血了,“你到底在哪儿?天放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说话啊!”
池天放坐在地上,背倚着墙,敞开的衬衣正脱下一半,胸膛上一道一道的伤口正慢慢渗出血来,让人不忍心多看一眼。“是……润南?”
汪天恕咬牙,点头。
“让她……来,”池天放哑着嗓子,“不然……她会急…”
“天放?”汪天恕低声惊叫,“你这样……”他不是一直不愿意夏润南看到这个样子吗,为什么――
池天放惨白着脸一笑,极尽自嘲,“早晚……都要让她知道的,她也可以早一点……死心……”
汪天恕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去:明白了,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电话里,夏润南已经差不多在咆哮,“汪天恕,你到底在哪儿?天放是不是在你身边,是不是?”
“是,”汪天恕深吸一口气,“我和天放在一起,在休息室,他有些不舒服,你过来照顾他吧。”话落他就挂了电话,去旁边的小型冰箱里拿出药膏,一边含着泪,一边替池天放上药。
不大会儿功夫,通通的脚步声传来,夏润南以百米冲刺一样的速度奔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先传过来,“天放,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严重,要不要让天原过来――”说着话,她也没问是个什么状况,就冲进了休息室,蹲在地上的汪天恕暂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还没看到池天放,“天恕,天放他――”
汪天恕往旁边侧了侧身,但并不抬眼看她,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着看夏润南的反应。
当池天放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和惨白如纸的脸映入眼帘时,夏润南一下子愣了,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怎么也无法接受似的,好半天都没有动,也没有反应。
池天放的眼神冷酷而陌生,同时也带着某种解脱,缓缓抬起眼来看她,“怎么不说话?吓到了,还是――”
“啊!”直到这一刻,夏润南才反应过来,禁不住大叫一声,跟着用双手死命捂嘴,接着又放开,不停地叫,“啊!啊!”这情景太诡异,太恐怖,简直……超出她所能接受的范围,她只觉得眼前尽是一条一条血淋淋的伤痕,已经看不清池天放的脸。
汪天恕咬唇,那眼神是愤怒的,“润南,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他知道,池天放最不想的就是看到这样的结果,可事实却还是这样,夏润南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这叫池天放情何以堪?
“不!不!”夏润南摇着头,头发都披散到脸上,惊恐使她无法冷静下来,也无法思考,更无法顾及池天放的感受,“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大叫,转身飞奔出去。
汪天恕闭了闭眼睛,连去追她的力气都没有。
“笨蛋,”池天放哑着嗓子骂,“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吗?现在你看到了,不看个够,跑什么?”夏润南不是一直在怀疑,他到底能不能见阳光吗,现在她终于看到他最最不堪的一面,终于该放心了吧?
汪天恕不敢碰他的身体,只能用头抵住他的额头,叹息一声,“天放,你这个样子,你让我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