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这样波澜壮阔,瞬息万变,并且大多数的真相都会被深深隐藏,不定什么时候才会被挖出,让某些鲜为人知的事重现于世人眼前,大白于天下。对夏润南来说,这样的事虽然不是闻所未闻,但至少可以亲耳听到这段本来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历史,她所受到的心灵震撼,是无法用言语所能形容的。
“那……那他们去郎村住下,不用守卫皇陵了吗?”那么大的一个皇陵(虽然没有亲见,但夏润南光是用想的也知道,古鱼皇陵该有多么大),就这么放着不管了,算什么?
池天放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古鱼国一夜之间消失,王者都已不复存在,古鱼皇陵也成了没有意义的建筑,再守着它,只会让他们睹物思人,想起被毁灭的家园和亲人,有何意义。”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侍卫毕竟出身古鱼国,对自己的君王总会保有一份尊敬,所以在一开始,尽管知道古鱼皇陵内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特别是古鱼古玉,传说它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他们还是没有去打扰逝者亡灵,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年,一切都很平静。
夏润南突然笑了一下,“原来不止现在的人糊涂,那时候的人也不聪明,如果古鱼古玉真能让人起死回生,古鱼国的王者岂非个个要活到几百岁,何至于建那么大的陵墓。”
众人瞄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用语尖酸刻薄很不满,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许桐乐边抿着嘴角边点头,若有所思,很有历史学家的气派。
池天放吐出一口气,“如果人人都这样想,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虽然一开始他们都没有贪念,但……”后来,因为郎村地处偏僻之地,村长又不许他们随意出处,再加上那时候各方面都很落后,所以他们过的还是刀耕火种的生活,辛劳所得刚刚够生活所需,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郎村人早就过惯了这样的生活,还不觉得怎样,但那些侍卫之前却是在皇宫当值,虽然比不过达官显贵们的锦衣玉食,却也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这样一段时间下来,他们就有些受不了日子的清贫,再加上这时候,有一名侍卫的妻子得了重病,医药无效,就想用古鱼古玉来救命。于是,十几个人一合计,决定进古鱼皇陵,偷拿些宝物出来变卖。
“变卖?”夏润南愣了愣,“卖给谁?”古鱼国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他们就算拿到宝物,还有谁会买?
许桐乐“嗐”了一声,是在笑夏润南的笨呢,“润南,这历史上出现过的国家,可不止一个古鱼国,受灭顶之灾的是他们,又不是所有的国家。”
夏润南一怔,跟着脸上一红,“对哦,呵呵,呵呵。”暗骂自己一句愚蠢,听故事听傻了吗,居然会问这种白痴问题。
池天放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避世而居的只是郎村,其实外面的世界很大,如果那些侍卫走出郎村,去往别的国家,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可惜,历史不能重来,很遗憾。”
不遗憾,遗憾的是人的贪念永无止境,而有些错一旦犯了,就再也无法挽回。那些侍卫要进皇陵之事,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反对,认为不管生活多么艰难也好,不能做这种违背纲常道义之事,而且如果打扰了逝者亡灵,一定会遭天谴的。
经过村长们一番劝说,有几个人放弃了进皇陵,但还是有七八个人不甘心就这么看着一大堆财物不用,太过可惜。于是,他们在某天偷偷潜入古鱼皇陵,打开某代君王的棺木,拿出了一批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和几块古鱼古玉。
他们把这些陪葬品换成一大笔钱,古鱼古玉则分别由几个人各自拥有。而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但要仔细想想,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到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从得到这笔意外之财的喜悦当中回神,灾难就悄然降临了。
“等一下,”夏润南打个哆嗦,像是需要时间调整心态,“天放,你先说,那个需要古鱼古玉救命的人――”
“你说呢?”池天放冷笑一声,“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命该绝的时候,什么都救不了,别说是一块破石头。”
“哎,话不能这么说,”许桐乐不乐意了,“虽然古鱼古玉不能救人命,但好歹是文物,价值无可估量,怎么到池总嘴里,成破石头了?”
“我视金钱如粪土,”池天放说了句冷笑话,霍天恩忍不住地苦笑,他却面无表情,“话说回来,我们都是旁观者,当然不能体会他们的心情,到了那种时候,谁不是病急乱投医,只要有方法,总得试一试。”
说的是。夏润南点点头,表示认同。
贪婪之人到底还是得到了惩罚,就在之后的不几天,凡是进过古鱼皇陵,动过君王棺木的人,全都陆续死去,而且死的时候,身体放出一股异香,特别诡异。郎村人惊慌失措,纷纷说他们惊扰了王者的亡灵,现在受到惩罚了。
他们请祭司向上天祷告,并在村长带领之下,向上天告罪,发下毒誓,以后再不入皇陵半步,并日日烧香拜佛,替被惊扰的亡灵超渡。可是,他们的忏悔还是来得太晚了,事情的发展也远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简单,更不会就这么结束。
夏润南听得心惊肉跳的,“人死了,怎么、怎么会有异香……”这也太奇怪了吧,难道这也是一种惩罚?
“不知道,”池天放摇了摇头,“这些都是郎村传下来的札记中记载的,他们只记自己知道的和推测的东西,至于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他们也无法可想。”
许桐乐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嘴里更是念念有词,似乎在算计着什么,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池天放身上,没空理会他。
其实,不止是那些死去的人,此后郎村就一直飘着这样的异香,虽然很淡,但无处不在。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很香,很好闻,可时间一长,郎村人就都觉得胸闷、头昏,皮肤也越来越干燥,不管涂抹什么样的东西都无法阻止水分的流失。而之后他们就发现,他们不能被太阳晒到,否则全身的皮肤就会裂开,流尽身上的血而死。
“啊!”夏润南惊呼一声,“你们不能见阳光,就从这里开始?”好像……有什么是与之有关的,可到底是什么?她深感无力,自从知道某些事情开始,她脑子里就总是有类似“灵光乍现”一样的东西闪过,却怎么都抓不住,这感觉真糟糕。
“从记载来看,是这样的,”池天放看向霍天恩和路天原,尽管早已知道这段历史,可如今再说起来,他们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只是在勉强控制而已,“至于详细情形,恐怕也只有那时候的郎村人才知道了。”
其实,郎村人的灾难还不止如此,除了不能见阳光之外,他们的体质也变得越来越弱,即使是年轻的小伙子,也干不了重活,特别是在白天,他们会全身乏力,干得活稍重一些,就会喘不过气来,那种感觉,痛苦之极。
大概是因为不能见阳光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上天的惩罚,郎村人渐渐变得苍白羸弱,而且在受伤的时候,即使再小的伤口,也很难止血,血色也变得很淡很淡,近乎粉色。
苍白?粉色?夏润南心里打个突,抬起手来,看了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再看一看池天放和霍天恩他们那苍白的脸,就不得不相信他所说一定是事实:如果不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天生这个样子,他们怎么会那么苍白,苍白得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阳光。
许老的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问,“照这样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的血液成分发生了改变,这方面有记载吗?”
池天放摇头,“当然没有,那时候的郎村人怎么可能明白这个。”
许老轻点一下头,沉思着。
于是,不可避免的,郎村人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这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而究其根源,还是那些进了古鱼皇陵的人惹来的祸患,他们都说是古鱼皇族的怨灵在借神之手惩罚他们,诅咒他们,让他们终生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
为了平息怨灵的怒气,在祭司的指点之下,他们用各种方法去祷告、赌咒、发誓、做法事,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把那些进过皇陵之人的家人全都处死,但结果已定,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夏润南死死揪紧了衣角,冷汗涔涔而下,“怎么能……这样残忍……”即使进皇陵的人有错,他的家人有什么错?再说,就算亲耳听到,她依然不相信有什么怨恨为诅咒,这当中肯定有什么古怪就是了。
池天放眼神一冷,“跟郎村人所经受的恐慌和痛苦比起来,这并不残忍,谁叫他们被贪念蒙蔽了心灵,就该想到这后果。而且,真正残忍的不是他们的死,而是我们的生。”
是的,他们死了,就不用再承受接下来的惩罚,而他们这些后来出生的村民,特别是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之后的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继续承受这样的惩罚,不能见阳光的苦楚,他们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