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样也行?”夏润南瞠目,“他们、他们把生儿育女当成什么了?这简直——”
“现在看来的确是让人很难以接受,”池天放苦笑,“但郎村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奇怪,而且他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还认为是很替郎行龙着想。”
本来郎行龙是不同意的,毕竟他已经不会再回到外面的世界,如果留下一个自己的孩子,还得由孩子的母亲劳心费力地去抚养,何况他那么神出鬼没的,孩子的父亲是谁肯定不能说出去,孩子的母亲得承受多么大的精神压力!
可古茗却劝郎行龙凡事看得开一点,到外面去找一个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女人,让她好好为他生个孩子,这样古茗心里也会好过一点。经不过她的劝说,郎行龙那时候估计也想回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就真的同意了。
“就是说,郎行龙失踪一段时间之后,还回到过原来的地方?”夏润南眼睛亮了,渐渐明白夏润声的母亲当年何以会那么奇怪,只字不提关于润声父亲的事了,原来根源在这里。
“是,就在我八、九岁那一年,也就是郎行龙替我们实施‘净血人手术’不久之前,他秘密离开郎村,回到了自己家,后来据他自己说,他去找了原先跟他是同事,同时也一直喜欢的那个女护士,叫……赵心悦的”
“就是她!”夏润南兴奋得大叫,一把抓过自己的包,拿出钱包来打开,指着小照片上一个脸容恬静、眼神忧郁的女子,“看,这个就是润声的亲生母亲,她就叫赵心悦,没错!”这么看起来,润声真的是天放的亲生妹妹,这一点不用怀疑了!
池天放看了一眼,很肯定地点头,“对,就是这个人,郎行龙回去郎村后,给我看过她的照片,说这个女人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不过他们已经说好,赵心悦不会把秘密说出去,而事实上,她所知道的并不多。”
除了知道郎行龙的失踪只是因为有重要的、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要做之外,其他的她一无所知。郎行龙也说过,他想要一个孩子,但没办法尽到做父亲、做丈夫的责任,而且他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回来。即使是如此苛刻的、近乎绝情的条件,可深爱着郎行龙的赵心悦还是能看出他有多么深的苦衷,毅然决定即使承受怎样的非议也好,都要替郎行龙带大这个孩子,一直等到他们父女相聚的那一天。
肯替郎行龙受这份苦楚,足见赵心悦是真的爱他,而且也深明大义,不计较个人名份。可她却不希望孩子将来长大以后,是个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的可怜人,所以才留下一些资料,以用来证明夏润声的身份。后来她病重不治,就对夏氏夫妇说了实话,把资料交给他们保管,以便将来可以帮助夏润声认祖归宗。
“可惜,”夏润南苦笑,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润声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这一天!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小,润声更是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赵阿姨为什么会那么不开心,总是偷偷地哭,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就只会说‘你不会明白的’,我想我确实不会明白吧,就没好再问。”
当初夏润南的亲生父母会遇到怀了孕的赵心悦,并留她一直住在自己家里,也是一种机缘,如今也不必再深究。后来夏润声出生,夏氏夫妇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跟对待夏润南没什么两样。赵心悦心里有这么大的结,大概也一直盼着郎行龙能够再回来一次,哪怕只看她和女儿一眼,她也心满意足了。可是她到底还是没等到,心事郁结的她解不开心中枷锁,不几年之后就郁郁而终,也挺可怜的。
池天放呼吸有些不稳,显见心里也极不平静,“我其实一直想找到这个妹妹,跟他相认,可我是个不能见阳光的怪物,我怕吓到妹妹,所以……”后来,他要被池家收养,郎行龙就偷偷嘱咐他,出去之后一定想办法找到妹妹,好好照顾她。
进了池家一段时间之后,池天放也不着痕迹地打听过,可那时候他还小,再加上这件事非同小可,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当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这件事情就一拖再拖,没个结果。后来,他掌控华熠集团,并且有了陆轩昂这个生死兄弟之后,曾经让他帮忙查过赵心悦的行踪,得到的结果却是她早已经去世,至于她生的孩子到底去了哪里,他们就查不到了――任他们本事再大,可事情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赵心悦怀孕之后又极少在外面露面,查不到也不稀奇。
“怪不得,”明白所有的事之后,夏润南不禁叹息一声,“那……天放,你要现在跟润声相认吗,还是——”
“我要认她!”池天放兴奋地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找了她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认她!你和天恕他们瞒得我好!我要认她,现在,立刻!”
“得啦!”容悦怡又白他一眼,“天放,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可你也得看看时候吧,再说,润声身体不好,不能大喜大悲,你总得先让润南跟她通通气,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是不是?像你这样冒冒失失的,不吓坏润声才怪!”
“悦怡说的对,”池峻峰深表赞同,同时也为他们兄妹能够重逢而高兴,“天放,你今晚就别折腾了,先让润南跟润声说一声,你们再正式相认。别急,润声是你妹妹,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就放心吧。”
“谢谢爸,谢谢妈!”池天放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我就知道你们是最好的父母!等我跟润声相认了,就让她认你们做爸妈,你们又赚个女儿,哈哈哈哈!”
夏润南好笑地看着他,真是觉得世事无常,很多事情看似山重水复,实则柳暗花明。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的好,说不定在哪个地方,上天还多为你留了条路,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耐心仔细去找,然后得到解脱了。
池天放笑过一阵,越想越觉得很期待跟夏润声相认的那一刻,可转脸看到夏润南,他立刻板起脸来,“润南,你瞒着我这件事,我很生气,等我哪天有时间,咱们再秋后算账。”
“我冤枉!”夏润南大叫,“哀怨”地看着他,“不是我要瞒你,是天恕不许我说,他说你和润声这样——”
“我们哪样了?”池天放不为所动,反问回去,“不管我们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啊,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要一家人在一起,尽量不留遗憾,怎么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自从爸爸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是完全想明白了,现在的他所展现出来的,是跟从前截然不同的一面,池峻峰夫妇可是直到现在还不太能完全接受,时不时被他的“壮举”闹到哭笑不得呢。
夏润南瞪大了眼睛,从来没想到池天放心里是这么想的,倒叫她觉得自己先前是枉做小人了,不禁有点脸红,“呃……那好吧,我会跟润声好好谈一谈的,到时候你们兄妹再相认。我想润声一定会很高兴吧……”一直以来,为了她能够和池天放好好在一起,润声没少从他们中间使劲儿,而且润声对池天放也一直很亲近、很尊敬――难道这真的是他们之间相同的那一部分血缘在召唤吗?
本来依夏润南的意思,是想过几天之后,寻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妹妹说一说池天放的事,等妹妹可以接受郎行龙已经死了的事实,然后再告诉她,她还有个哥哥,这样妹妹就不会因为太过激动而影响到身体状况。可是池天放既然已经知道润声就是他妹妹,他甚至不曾考虑过去做一个亲子鉴定,就百分之百认定润声是他亲妹妹,急不可待地要跟她相认,一刻都不愿意等。
夏润南没有办法,也拗不过他,更知道他偷偷找了润声这么多年,如今一朝得知妹妹原来离自己这样近,更何况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怎么可能还按捺得住,她也不好再这样梗着,让这两兄妹咫尺天涯的,也太残忍。
“一起去好了,”池天放也不等夏润南先跟润声通气儿了,不由分说拿起外套,当先开路,“我们一起跟她说,这样比较有说服力。”
夏润南哭笑不得,看他那急不可待的样子,比小孩子还要幼稚,为免刺激妹妹太甚,她一路走一路嘱咐,“那等下见到润声,你先别说,让我说,让润声慢慢接受,知道吗?”
“知道。”池天放兴奋得很,眼睛都在放光,“你放心吧,我知道润声身体弱,我会注意的。”
但愿如此。夏润南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病房里,夏润声刚吃完晚饭,精神看上不去还不错,抱着上次池天放和汪天恕送她的毛绒玩具,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听到门响,她回头一看,咧开嘴笑,“姐姐,池大哥,你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