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二人一觉醒来,却发现店内众人都在看着自己,还未等发问,大汉便将吴楚扶起,笑盈盈地盯着自己。
“少爷,想必定是老爷派您来援助我们的吧?”
吴楚不知其意,扭了扭脖子,双臂伸展,活动了下筋骨,并没有回答。
大汉见对方不言不语,虽想逼问,但是身为下人,哪敢对主子无礼的,可若不问,这日子越来越差,食不果腹,拖着也不是办法。
“少爷,这接风宴已经在庆阳楼办了,就等您了,可是,这银两属实不多了,恐怕只够办这一次。”
“懂了,先吃饭!”吴楚知道了这分铺的资金窘况,数月难卖出兵器,哪里还有闲钱,这冶铁锻剑本就成本巨大,但凡打一把剑和几十把剑,都要将火炉烧起,并无区别,反而剑越存放越难卖。
但吴楚还是想着填饱肚子为首要,便让大汉带路,众人跟着前往庆阳楼。
“掌柜的贵姓?”
“小的姓吴,单字一个敬。”
“哦?那咱俩还算远亲呢。”
“哪敢哪敢,小的只是与您撞姓,不敢以吴姓自称,叫我阿敬就行了。”
当知道对方和自己同姓时,对这大汉的好感度慢慢提高,心里的高傲姿态也放低了不少。
“我看你也差不多有四十了,论年纪,我便叫你一声敬叔,没有不妥吧。”
“少爷言重了,我哪敢被少爷称作叔辈,实在不配啊!”
“行了行了,我叫你,你便认了。这庆阳楼所在何处?”
一行人走了几十步远,也未到庆阳楼,吴楚虽然没有感觉到累,到仍然想乘马车。一旦有了依托,人就会变得倦怠,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吴敬赔笑道,自己也知堂堂一少爷,竟然陪下人同行,实在是有失礼数,但也没有办法。
“吴掌柜的到!”
这众人还未到楼下,便有一跑堂的人在路口相迎,朝楼上吆喝,随手递来手帕,让吴敬擦汗。
吴敬接过后赶忙递给吴楚,并责骂那跑堂没有眼力。
吴楚看那庆阳楼,有四层高,青砖红瓦,最顶部是重檐结构,房檐四边的翼角弯曲有度,如同龙昂首,而屋脊上钧有细刻的鸟兽,正脊上自南朝北为鱼、鸡、羊、牛、马、狮,而侧脊同正脊类似,但顺序不同。山花处未镂空花纹,图案辨认不清,但也应为吉祥之物。
四角皆悬挂三顶红灯笼,自上而下连在一起,尾部还有红丝带垂下。在第二层外栏挂着一副匾额,用正体字写了“庆阳楼”三字。底层四门四开,楼上的窗户皆是三交六椀菱花雕纹,而门上也是龟纹菱状镂空图案,通东西之气,穿南北之风。
旁边立有一两人高的望杆,扯上了一张如木桌般大小的酒旗,通体鲜红,“酒”字醒目,随风飘展。
“这酒楼好大的阵势!”虽然这庆阳楼不是吴楚去过的最大的酒楼,但也能排在前列。
“不瞒这位公子说,咱庆阳楼不输那些都城名楼。在这方圆百里,也是响当当的名声,这文人墨客,达官富商,也都是慕名而来。”跑堂的在一旁介绍庆阳楼,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水四溅,虽然不雅,但却是内心喜悦,发自肺腑的自豪。
“诸位爷,里面请嘞!”跑堂将众人带到酒楼大门处,便迎接众人进去。
若是说庆阳楼整体形状是碧瓦朱甍,那这内部也可以用独运匠心来形容。
大厅空间庞大,容得下三十多张方桌,厅内堵得如蜂群般,一看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传菜、跑堂、杂役众多,楼上楼下的跑,忙得不可开交。
时而有人借着酒劲耍疯显威,时而又能看到楼上一群拳师对打。也能看见不少书生装扮的人,搂着花枝招展的女子,摇摇晃晃地进了屋,连门都没关严,就传出了男女的嬉闹声。
那坐在柜台掌柜模样的人,头带八角帽,两撇胡子,直到下巴,右脸处还有一块黑斑,在低头算账,丝毫没有对这酒楼发生的闹事感到震惊,仿佛习以为常。
哪怕是在脚下,也有醉汉赊账白吃,被打手拳脚相加,打得鼻青脸肿,但脸上笑嘻嘻,转而又捧着刚吐出的饭菜塞进了嘴里,全身散发着酒臭味和腐烂味。
吴楚刚捂鼻屏住呼吸,那醉汉便被直接扔出门外,几个杂役顷刻间就将满地的木屑和碎碟片、呕吐物打扫得一干二净,随后,这大厅跟什么没发生一样,继续保持着以往的热闹。
而正对大门的是一戏台,台上几人浓妆艳抹,字正腔圆,姿态仪表堂堂板板,应该是名伶子弟。
虽然这酒楼上下,吆喝声,吵骂声,嬉笑声,夹在一起,吵杂不堪,但是却没有干扰到台上几人。
站如亭亭玉树,行如风送落叶,坐若老僧守钟。曲尽其妙,戏腔动人心弦,即便是再粗鄙之人,也能听其悲观,实乃雅俗共赏。
吴楚走进大厅时,正巧唱到高潮部分,座下宾客无一不众口称赞。楼上的人也是纷纷起身,停下手中碗筷,趴在栏杆上,将周围围城一堵人墙,低头看着戏台,拍手叫好。
“客官真是有眼福,这戏班子,昨个才从都城来。前些年请了几次,都没答应。”
“这台上的人是?”吴楚不擅长戏曲,自然不懂。
“陈李诺的清三顺班,海剧派祖师爷一般的人物。”吴敬指着戏台,告诉了吴楚,虽然自己也不常听戏,但也是了解的。
吴楚听不懂那些人在唱什么,只觉得噪耳朵,不知众人为何听得如此兴奋。
“几位爷,楼上请!”这次的跑堂与刚才的不是同一人,但也认出了吴敬,恭恭敬敬地甩着手中的抹布,朝向楼梯。
众人刚上楼后,刚才那个跑堂便去招待了其他客人,而楼上又一个人承担了他的任务,将吴楚等人迎进了“溪苏厅”。
“这溪苏乃是花名,庆阳楼上上下下的饭厅都以花为名,诸位爷若有吩咐,吆喝一声便可。”吴敬拿出几文钱递给跑堂的后,对方笑呵呵地弯腰低头,将门便关上了。
吴楚显然还未从刚才所见的乱想中反应过来,如此奢靡的场面,自己从未想过。
“敬叔,这庆阳楼为何这般热闹?”吴楚还是忍不住想问一下,打消心中的好奇。
“少爷有所不知,自从这江城禁刀令后,强盗悍匪如同消失了一般。城内百姓自觉安全,衣食富足,所以消遣作乐,哪还有顾虑。这衙门更是几个月来都没升过堂了。”
吴敬叹了声气,众人除了吴楚也都唉声叹气。
“真可谓,想买刀的买不到刀,想卖剑的没法卖剑。我倒是希望这城中,来几伙山贼,闹得满城分雨,也好让我有生意做。”
“敬叔,这话可不能乱说,民安兴旺,难道不好?”
“话虽如此,但吴家堡毕竟是靠卖兵器吃饭的。这恶人虽没了兵器,就动手伤人,并无区别。”
………
“菜来喽!”
“诸位爷,辣子鸡丁、酿豆腐、屈县狗肉,慢用。”
小二先报菜名,端上桌后便走了。
吴楚示意动筷,不要客气。但众人也是等到吴楚先动口夹菜,才敢拿筷子。
“盐水肫花、参杞羊头,桂皮酸鱼、酒浇虎脑…………”
菜陆续上齐后,吴敬示意小二不要再进来后,便从包裹中拿出一壶酒,先给吴楚倒了杯,众人接过酒壶后,也自倒了一杯。
“这可是上好的汀兰酒,少爷请!”
众人举杯,一同敬向吴楚,盛情难却,吴楚抱拳谢过后,便一饮而尽。
伍士年看到后,停下了筷子,也将酒杯对准了吴楚,随众人一起饮了一杯。
吴楚左边坐着吴敬,右边为伍士年,除去他们,桌上还有四人,纷纷起身介绍自己。吴楚象征性的听着,但根本没记在心上,一番酒过后,对众人毫无印象,唯独对这酒赞赏有加,不知道自己已经喝了不下六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