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少女淡淡扫峨眉,浅浅胭脂红。杏眸明澈,眉眼含春,肤泽细润如温玉。三千青丝被一支赤金衔珠步摇高高绾起,玉颈白皙纤细。一袭镂空金绯红染花缎锦裙,如玉的耳垂上坠着石榴花的璎珞坠。
振绣衣,披锦裳,敛衣缓缓起身,裙摆绣着的大朵大朵的木槿花随衣摇曳。折纤腰以微目,香娇玉嫩秀靥比花娇,指如削葱,口如朱丹,一颦一笑皆倾颜。
身侧的云隐雁回皆是一愣。
“殿下……”雁回一时竟看迷了神,恍恍道:“殿下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
不同?
步予歌垂首望向今日的着装,心中隐隐有些怪异。
沉吟良久,缓声自喁:“唔,果真不同,还是换一身吧!”
雁回急忙拉住她,纳闷道:“殿下今日这身甚是好看,为何要换掉?”
自是……她以前是极少穿的这般明艳,今日穿……会不会显得别有用心?
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褪下外衣准备再换一身衣饰。
“殿下且慢!”青念自殿外缓缓走进,手中惦着一盏青釉瓷花小盅和一支羊脂玉细毫,行止她跟前。手中细毫伸至小盅轻沾几下,笔间薄染一丝朱红。
青念抬手执毫在她额间缓勾几笔,吟吟道:“殿下只是暂未适应这种亮色衣饰,其实殿下今日这般……”
缓缓落笔,满意地瞧着她额间:“是极为好看的!”
步予歌心下奇怪,扭头望向铜镜———她的额间一抹嫣红。
青念用朱砂在她额间绘了一朵凤尾花。
峨眉淡然,眸光流转,额间的那抹嫣红为她平白增添了些许的娇艳。
“嗯!当真是好看的!”雁回忙点头附和。
她又暼了镜中一眼,兀自出神良久,须臾,迟疑地点了点头。
唔,就这一身吧!
云隐从橱柜中取来一件染棠织锦羽缎大氅披在她身上,轻言提醒道:“殿下,已酉时三刻,咱们该走了。”
步予歌了然,点了点头,将置于妆奁上的缠枝莲花纹缎盒中掂出一瓶巴掌大的瓷白小罐,瓷罐藤纹缠绕,甚是精巧。
“殿下,这是甚么?”雁回疑惑道。
“没甚么。”步予歌拢袖掩住:“一个……颇为重要的物件罢……”顿了顿,似掩饰般地催促道:“再迟些便赶不上了,还是快些走吧!”
雁回三人见她有意隐瞒,不再多问,低头称是,跟着她出殿。
步予歌慢步出殿,身后随着一众宫人,缓缓向大殿走去………
天边西方的暮色暗暗袭来,一刻儿淡青,一刻儿逐变浓灰。远方天际万物逐渐都失了形状,最后亦融化漆黑一片。
暮色渐沉,宫中各处早已挂上了连珠长信灯,灯火通明。
她仰首望向暮晚中眉一样的上弦月,漆黑的空中,独它发出清冷的月色,很是寂寥。
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抚不平心中的躁动。
离大殿愈近,她愈心慌意乱。
再过一会,她便要见着他了!
上一世他为她付了真心,舍了性命。这一生……
等我,沈景辞!
手中紧紧攥住瓷瓶,脚下又稍稍加紧了步伐。
不觉间行至中殿的九曲折廊。红栏绿板,九折弯道,曲廊回旋,错综复杂。曲廊旁皆是假山树木,稍稍遮住了笼光,周围顿时有些幽暗。
青念提着一盏金镂宫灯在前面引路,周遭除了风声便是脚步声,一派静谧安和之态。
她低头匆匆往前赶,瞧着脚下一块块青石砖,一时思绪万千。
上一世都是沈景辞主动寻她,这一世她想先见到他!告诉他她心悦他,她犯了一个很大的错,她想用她的一生去纠正弥补……望还不算太晚。
走神思量了许久,一不留神踩空了裙裾,差一点摔倒,幸好被一旁的青念眼疾手快地扶稳。
“殿下当心啊!”青念关切道,手中的金缕宫灯“吱呀”晃动,忽明忽暗,烛光从里头透出来,红彤彤带点金色的光芒,被裁成恍恍剪影,映在地面。
她眼睑垂落,展颜一笑:“唔,没事儿。”
青念及身后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步予歌本欲伸手整理一下裙面,无意间掀起眼帘,余光朝前虚虚扫了一眼,只此一眼,便愣在了原地。整理裙面的手尚未抬起便僵住了,藕白色的指间微微颤抖。
她方才在不远处转廊瞧见了一抹青色身影,仅仅一瞬,稍纵即逝。
她脑中嗡的作响,刹时一片空白。
沈……景辞?
呼吸蓦然一滞,心跳恍然漏了一拍,脑中一片混沌。
待不及反应便下意识追了过去。
九曲折廊皆为转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步予歌走了两步便没了踪影。
徒留一众宫人在原地不知所措,青念三人也皆是一愣,雁回顿时心急如焚,对身后宫人慌忙吩咐道:“都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寻殿下?!”
说着也急忙横冲追去。
“且慢!”青念一把将她扯了回来,神色担忧,但胜在沉稳,低声道:“今日进宫的皆为些达官贵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反而会落人话柄……大家都分散开去寻,若遇着旁人……便说是殿下丢了扇坠前来寻觅!”
众人点头,纷纷散开寻找。
步予歌步履匆匆,耳畔风声飒飒,附近景物化成一片虚影。宫灯恍恍,她被宽大的裙摆绊倒了数次,干脆提起裙摆,走的飞快。心如鹿撞,砰砰跳的极快。
明明自一开始便没了那青色身影,却依旧固执地朝前冲。
是他,定是他!
跌跌撞撞冲出了九曲折廊,待许久回过神后,才发现怅然失了方向。
眼前四周皆为些嶙峋的假山怪石,隐隐有宫灯渗进的弱光,偌大的嶙峋园空无一人,冷清萧瑟。
四处张望许久,又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了良久。数九寒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终是无人。
方才的一腔热血似猛然被人浇熄,百感交集,不知适合滋味。
面容略倦,眼底无尽落寞。伸袖瞧着手中的瓷瓶,唇角轻勾,嗤笑出声。
追了许久……竟是看错了……
重活一世,性子竟还是这般莽撞!
深叹一口气,瞧着似骤然乏了,缓慢挪步,准备原路折回。发间步摇流苏悬垂,随着她的动作珑璁作响。
忽然,身后一阵轻微窸窣的脚步及衣料细细摩擦声,声音极轻,几乎微乎其微,却似那羽间发梢飘落古井无波的潭面,搅起了涟漪,圈圈扩散,久久不歇。
她步履一顿,脊背僵硬。
心跳骤然激烈起来,咚咚咚,心如擂鼓般争鸣。
沈景辞……是你么?
“殿下。”一声轻唤自她身后传来,声音温润低哑,如一块润玉,舒和淡雅。
她脚下一软,险些栽倒,整个人僵直地楞在原地一动不动,十指蜷缩,手心微热,出了一层薄汗,濡湿了整个手心。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他!
眼底光芒渐亮,眼泪却猝不及防滴落,坠入衣襟。
她盼了许久就只为见他一面,事至如今却怯了。
她欠他太多,终归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身后脚步渐近,携着一股淡淡的青檀香,徐徐朝她袭来。
“殿下自曲廊跟到这儿……可在寻臣?”语调轻扬,充满打趣的笑意……还隐隐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袖下双手紧颤,心中愈加慌乱,流苏摇曳,仓皇之间蓦然回首,望向来人。
男子身材挺秀高颀,衣袂绣着翩翩白鹤,一袭玄青暗纹锦袍裹在清隽的长身之上,流水般的线条勾勒此处极好的身姿。乌发高绾,剑眉入鬓,凤眸微挑,斜飞的眼角蕴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闪烁着星光般的璨芒。
眸中光华淡淡流转,宫灯微光融着天上依稀月色,透过假山斜洒在他身上,染了一些淡白色月光,不知是谁陪衬了谁的光芒。
负光而立,满身风华。
他的眉,他的眼……
两世重影相叠,蓦然回首,那人依旧。
她恍然间又湿了眼眶。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股相思知不知?
许久未见,卿可安好?
步予歌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抑心中忐忑,使神情稍稍自然些。踯躅挪步,手与唇都不听使唤地微颤,极慢地朝他的方向挪了两步,仰首抬眸,这才看清了他额角的伤疤。
伤疤浅浅一道,已然脱痂,却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疤痕。疤痕虽浅,旁人不仔细瞧是看不出的。
这却是她在御书阁亲自动手砸的……
紧了紧手中的瓷瓶,匆忙低头,掩饰着慌乱,似又想抬首,好像不敢与他对视,又低了下去。
沈景辞瞧着她上下为难的模样,浅浅凤眸微眯,眼底一片暗晦不明,薄唇弧度轻轻扬起,笑道:“殿下瞧都不愿瞧臣一眼……当真如此厌恶臣?”
虽唇含笑意,低沉的声音却无一丝起伏,如同千年寒冰,锥心刺骨。
她闻言愈加慌乱,使劲摇了摇头,恍然抬眸,正好对上他纬莫如深的凤眼,生生映入他的眼底。
四目相视,相顾无言。
她慌忙别开视线,双睫微颤,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眼圈先红了一圈,杏眸红润,潋潋水光。喉头哽阻,良久才低声唤道:“沈景辞……”
沈景辞闻言一怔,愣着眸子瞧她半晌。
以往她碰见他一贯是不冷不淡地唤一声“太傅大人”便匆匆离去,防他为猛蛇戾兽般。今日却是直言唤了他的名讳……
“沈景辞……”又是一声闷闷低唤,似小兽无辜的呜咽,挠的人心痒痒。
袖袍下,他修长的指节若有若无磨蹭过系在腕中垂落下的结穗,寂静须臾,眉梢间逐渐有了一点温意。
“臣在。”语气温润,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风乍起,冰寒入骨,她心下骤然一紧。
臣在……
简略二字,却是对她刻骨的承诺。
上一世城破国亡,便是他替她挡下了无尽的杀戮,告诉她:他在,勿怕……
他身份尊贵,本是该荣华风光一生,却甘愿为她被困在昭安做一个名不经传的太傅。他一直都在的,是她不懂得珍惜,负了他的真心!
她何德何能,尔等大幸,能入此君心!
纳纳地又朝他进了两步。
他身形颀长,她堪堪才至他胸口处,须得扬首望向他。
他漆黑温润的眼眸好似夜空泛起星辰的波澜,深邃安定。
她凝视着他,微微入了神。
步予歌自云氅下缓缓伸手,轻覆上了他的手。
他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生的极为好看,却微微有些凉意。少女十指尖如笋,芊芊玉手透着粉白,带着些许暖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沈景辞双眼猝然微睁,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几丝茫然的懵懂。
她却忽然攥紧他的手,极快地掀开他的衣袖,手腕瞬间一阵麻麻的凉意。
他没料到会是这般结果,一怔。
暗纹青衣下,露出了半截皓白手腕,上头系着一枚绯红相思结,色泽相衬,极为鲜明。
“殿下!”他恍视她为洪水猛兽,猛然抽手拂袖,慌乱掩下腕上那一抹绯色。
眸光一凝,跟呛后退两步,略显失态。
她……怎会知晓的?!
一直匿于心底的隐秘被昭然揭开,他慌了。
“沈景辞。”步予歌凝眸紧盯,主动朝他又近了两步:“这个缘结……本是我的……是我一线一结亲自编的……不会认错的!”
红丝缠绕,编就特殊的缘结,中间镂空部分呈棠花状,丝丝入扣,相思入骨。
他身形一僵,脸色苍白,系着缘结的手微不可查地抽动一下,垂眼不语。
宫灯恍恍,不甚清晰,映衬着脑子也模糊了起来。
良久未语,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消旎在风中,少女羽睫轻颤,翕了翕唇,又低低唤了他一声:“沈景辞……”声音都哑了,似在许诺甚么誓言,郑重念道:“我心悦你……”
他满眼错愕,怔怔地瞧着她,被她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剖白震的许久未回神,全身僵了须臾,血液轰地一下烧滚烫热。
脑中刹时空白,一瞬间,周遭寂静异常。寒风拂耳呜咽之声,碎叶翻腾摩擦之音……一切的一切,格外清晰。
薄唇微动,似是不可置信:“殿、殿下……你……方才说……”声音沙哑,断断续续说了半晌也没讲出一句整话。
少女明眸璀璨清澈,唇角轻扬,眼底星星点点的光芒随着笑容溢出眼梢。复又紧紧攥起他的手掌,传递着无尽的暖意。
檀唇轻启,笑意喃喃:“我心悦你……以结为媒,沈景辞,你可愿娶我?”
眉眼弯弯,一颦一笑皆动人。
假山两侧的长信宫灯烛光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寒风凛冽,仅仅片刻之间,终是吹醒了神智。他背负烛光,敛了敛神色,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中,影影绰绰瞧不真切。少顷,声音低哑道:“殿下当真可知自个在说些甚么?!”
“当真知晓!”目光灼灼,语气笃定,肃然重复道:“沈景辞,我心悦你!你……可愿娶我?”
重生后待在寝殿中的这段时间,她也不是没有疑虑过,她对沈景辞的感情究竟是感激,还是真的心悦。
就在方才转身瞧见他的第一眼便笃定,是真的欢喜他,心悦他!
自上一世遇见初遇他时,便丢了一枚缘结,失了一颗心,却始终不敢承认。
她上一世错过太多,现下她只想珍惜眼前良人。
少女的眸子生得极为好看,两汪清水似的杏眸说不出的明澈。五官小巧精致,眉间一抹殷红更是增添了稍许的娇媚。
他瞳仁闪过一抹极快的东西,一张俊面带着淡淡流转的光华。
朦胧月华下,一双狭长凤眼对上水色杏眸,隐匿多年的情愫似郁月棠花,疯狂抽枝展苞,花影浮动。
宫灯恍惚,两两相望,久久凝眸,无限美好。
沈景辞长睫微垂,嘴角轻卷,倏然笑了。
月华流照,凤眸被浸透成了琥珀色,眸光闪烁,反手拢过她的手,微微握紧,吟吟笑道:“殿下当真不悔?”
步予歌瞧着他的手,笑得眉目生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绝不后悔!”
沈景辞笑意愈深。
他的小姑娘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单纯可人,一点没变!
眼含戏谑,翕了翕唇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假山后的动静骤然打断。
二人身旁的假山后起初一阵轻微的骚动,待不及二人反应,“噗通”一声闷响,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宁静。
假山后腾空落下一人,黑不溜秋一团,扑腾良久才慌乱站立———一身暗纹侍卫锦衣,顶着一头乱发,发丝间隐隐还夹杂着些许的碎叶,滑稽至极。也不知在假山后窥听多久了。
步予歌一时瞧他眼熟,无意间瞟见了他腰间别着的一柄长剑,剑柄上隐隐刻着字———“沈”。
她猛然忆起,这个男子便是沈景辞的贴身侍卫,名为南风。
南风起身后随手扒拉了两下头顶的杂草,瞧着他二人满脸窘态,挠头朝她咧嘴讪讪一笑:“殿下万安!”
随即看向沈景辞时脸色突变,竭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满脸谄媚:“主上,我……”
话音未落,假山上又腾空摔下一人,皆也是发丝蓬乱,顶着一头窝草。
“…………”
“…………”
“…………”
南风行墨面面相觑,一脸欲哭无泪。
他们兄弟二人原本只是随着自家主上进宫参加回朝宴,谁料到半路杀出一个昭卿殿下。秉着“主上家事勿听勿扰”的原则,便自觉匿在一处假山后。好巧不巧,二人偏偏于这处假山旁议事……然后俩人谈话皆被他们兄弟二人一字不漏听去……包括昭卿殿下向自家主上剖明心意那句……
府中上下谁人不知主上对昭卿殿下觊觎……咳!心仪良久!自家主上从不近女色,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今日忽绽花苞,还是自个心心念念的那朵,谁不欣喜?!却被他兄弟二人骤然打断,生生掐了这姻缘……
兄弟二人巴巴望着沈景辞,干笑出声。
“滚!”沈景辞眉猝寒冰,额角青筋正“突突”蹦得欢快。
二人得令如获大赦,麻溜地准备跑路,霎时惊觉那昭卿殿下比他们二人更麻利!才短短两句话的间断便提溜着裙角一会便没了踪影!徒留一阵寒风及他们兄弟二人在风中石化。
南风:“……她……为何跑得这般快?”
行墨:“……昭卿殿下可能……怕羞……”
二人顿时了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景辞额角青筋蹦哒得更欢快了。
他们兄弟二人这才回神,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姻缘都自个儿跑了,他们二人回去还不得被主上活剥一层皮?!
沈景辞沉沉盯着步予歌消失的方向良久,少顷,转身望向他二人,眸中寒意森森:“你们二人,很闲?”
凤眸微眯,语调上扬,宛如伏蚩暗处的白狐,阴险狡诈!
兄弟二人皆一个激灵,忙不迭摇头:“不闲不闲!”
旁人常称道自家主上性子儒雅温和,易于相处。只有他们才知晓自家主上表里不一的真面目!
面上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实则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尚且还怂!心仪人家姑娘多年,只会暗地帮衬,从不………
南风抬头瞅了一眼自家主上凌迟般的目光,巴巴干笑两声,低首不敢再暗自诽谤。
行墨却是眼光蓦然锃亮,颤颤巍巍举起手,指向沈景辞身后,语气激悦:“主、主上!昭卿殿下……”
回来了!
待不及他说完,沈景辞顿然回首。
原本已消失于园中的步予歌又匆促折回,发髻松绾,脸颊绯红,额头上一层薄薄细汗打湿了前额的发丝。
步履匆匆,一双清眸却是极亮的!
南风顿时热泪盈眶,瞧见步予歌犹如重见再生父母般激动。
这姻缘自个跑回来了!他们兄弟二人有救了!
步予歌檀唇微抿,定定走至他跟前,手忙脚乱朝他手中塞了个物件,下意识不敢看他,语无伦次道:“唔……这、这是金苓膏……每日涂抹于伤疤之上……便、不会留疤的!”
面颊犹如煮熟的虾子,踉呛着后退几步,中途因着裙摆被绊了一下,跌跌撞撞,仓皇离去,甚是可人。
南风行墨惊呆!
这……便没了?!走这么快干嘛,不再多说两句吗殿下?!
二人再次心死如灰。
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扑鼻而来,瓷罐温热,犹留着她掌心的余温,沈景辞瞧着手中只有巴掌大的瓷白小罐,两排长睫垂地很低,眉眼间俱为满满笑意。翼翼收于袖中,微微敛神,面色从容,看向南风二人淡声道:“唔,走吧!”
南风行墨瞧着自家主上从容淡然的神态心中诧异万分。
这万年铁树头次开花……就这般淡定么?!
紧接着便是他们二人不淡定了!
南风:“……主上走反方向了,有必要提醒一下么?”
行墨:“……还是等他自个察觉罢,你我便无须多言了……”
南风:“……”
行墨:“……”
唔,铁树当真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