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皇甫恒也有想过,自己这个‘皇甫’,是不是皇甫嵩那个‘皇甫’。
如今看来,还真给自己猜对了。其实在皇甫恒心里,并没有父亲那般执着。
外人不知道,可做为家里人,自然知晓皇甫易想要回归家族的迫切希望。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是异常高兴。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故土胜过金镶玉,宗族名份劳一生。即使你再怎么名扬天下,富有四海。一句宗族没有你的名份,你也是个贻笑大方的主。
没有族群,会被人欺负,会被人指指点点。一句忘祖背德,就是你一生的污点。
因此一个被驱逐出家族的人,是他此生永远的悲伤。
是夜,群星闪耀,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铺洒而下,如若银芒点缀千屋。
皇甫恒握着酒壶坐在屋顶,悠闲惬意的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看样子心情不错。
仰起脖一口酒下肚,胃里顿时感觉暖呼呼的,不禁让人升起懒散的欲望。
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渍,抬头注视着远方。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多出了什么。久久不曾眨眼。
“恒儿,快下来。”
“母亲有话问你。”
玉愫的呼喊,唤回皇甫恒的出神。
“母亲稍待片刻,孩儿这就下去。”
皇甫恒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三两步便蹦了下来。看的玉愫是惊呼连连!直教儿子小心些。
“你呀,都做将军的人了,当以稳重为主。不可给人轻浮之觉。”
“母亲教训的极是。孩儿时刻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哦,对了。”
玉愫一边往屋内走去,一边说到。
“你伯祖父说,要将你认祖归宗的事禀报与陛下;以安其心。让你做好准备。”
玉愫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儿子。
“皇甫家虽然忠义的名声在外。但真正能用的上,拿出手的交情,并不多。”
“反而敌人却到处都是。皆是因为我皇甫家一心为国,从而动了他们的利益,或者阻碍了他们的晋升之道。”
“所以,一旦你认祖归宗的事,被宣扬出去。恐怕非但得不到助力,反而会多出很多麻烦与莫名其妙的仇敌。”
“因此你要提前做好应对的措施。以免到时束手无策。”
“母亲大可不必为孩儿担忧。孩儿自会小心谨慎。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的伎俩,始终是上不得大台面的阴谋罢了。”
皇甫恒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架势。
唉!
玉愫强自忍下担忧,小声地嘀咕着。
“认祖归宗的事,乃是我儿个人私事。为何非要禀报与陛下知晓?真是的…”
皇甫恒看着母亲的碎碎念,不禁心头温热。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以免母亲忧心过滤。
“母亲可见过蔡琰?”
皇甫恒试探性的一句问询,彻底的打开了母亲玉愫的潘多拉魔盒。
玉愫一把拉住皇甫恒的手,跪坐在软垫上。满目惊喜与赞赏的看着儿子。
“我儿的眼光和你父亲当年一样优秀!”
“琰儿那孩子,不愧为书香门第之女。极具大家典范且待人如沐春风。”
“我儿能娶她为妻,实乃福分匪浅。母亲我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赞同。”
言罢,玉愫瞪着一双美目,盯盯的注视着皇甫恒。那意思,你必须尽快把她给我娶进门,否则老娘我可就发飙了!
咳咳!
“任凭母亲大人安排,孩儿听从便是。”
玉愫撇了皇甫恒一眼。
“这还差不多。别一脸被逼无奈的表情我跟你说。”
“蔡家的影响力深远着呢!亲家公的门生故吏遍及整个汉室。就算不能出手相助。但也绝不会落井下石。”
“待你稳定下来,便叫你父亲去下聘书。”
皇甫恒摸摸自己的脑袋。心说好家伙。就算是过了年,也才十五岁。蔡昭姬更小,才十四岁。
这要是后世,怕不是还要过儿童节,要礼物呢。而现在,这就要组建一个小家庭了。不过想想,皇甫恒也就释然了。
时代不同,自然不能同语。再说自己发育的也挺好。昭姬应该也不错!
正所谓“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要好好的待琰儿,别让人家受了委屈。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
皇甫恒连连摆手,示意自己绝对听从。
时间就这样平淡的流逝。181年也如约而至。
皇甫恒命令,以张辽为主将,王进、张柱二人为副将。领马步军两万进驻原阳城。
又令乐进为主将,蒋墩为副将,领步卒一万进驻定襄城。
并且将云中郡的大部分积蓄都拿出来,分配给了二人。嘱咐二人招兵买马。
张辽驻守的原阳城,以骑兵三千,步卒三万为上限。
乐进驻守的定襄城,以骑兵两千,步卒两万为上限。
又派遣章安重新返回五泉城任职。并且让赵申领着五千郡兵与三千俘虏,前往协助章安重新修建五泉城。
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皇甫恒只能自掏腰包,给章安分拨钱粮。
一开始不觉着怎么着。但几天过去,皇甫恒就感觉自己本来挺殷实的家底;可能被这小子给掏空。
为了留点娶媳妇的钱,皇甫恒不得不向刺史丁原上报。一是让他给点钱。二是自己要发兵剿匪。
丁原刚上任,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哪有钱给皇甫恒啊。只能让他自行决定。
就这样张辽、乐进等人,又开始了漫山遍野的剿匪行动。由于这些人,没有一个不痛恨山贼馬匪的。
因此那是异常的仔细。可谓掘地三尺也不为过!基本上找到一个清剿一个。斩尽杀绝,狠辣异常,绝不留情!
再加上皇甫恒“教头”的威名。云中郡境内,一时间有夜不闭户之感。
当然了,也有不少慕名投奔的游侠。或从军,或置门客。皇甫恒也都妥善安置。自己在汉室的一个小班底,基本上也就成型了。
要说唯一缺少的,便是一个出谋划策的谋主。但这事儿他也急不来,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要说找一些个后世津津乐道的谋主,皇甫恒也想啊!但问题是这个年龄段的,咱也不知道住哪啊!
一想到贾诩、荀攸、田丰、沮授、陈宫这些人,一时间那也是颇为眼馋。
随后皇甫恒摇摇头,也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随缘吧。
大年刚过,皇甫恒不得不放下手中一切想要做的事。迎着风雪,携带随从与父母赶往雁门郡,认祖归宗。
雁门郡。东临幽州,北靠太原郡,属长城内郡。无论是经济,或者是民生,都要比云中郡好上很多。
始皇帝的万里长城不是白建的。他是真正的功在当代,却利在千秋的产物。
当路过定襄郡,真正踏上万里长城的那一刻。顿生一股豪迈冲云霄之感!
虽然几百年过去了。但你依然能够从这块块青砖上,感受到始皇帝当年的雄心壮志!
正所谓“夏鼎商彝传千古,秦砖汉瓦列一堂。”
皇甫恒不禁感叹,后辈之人亦是不差。我们不止继承了这些器物,还发扬了他们所传递的精神。
一进入治所阴馆,便能感受到别样的气息。最起码街上的汉室子民,脸上没有那种彷徨与慌张。虽然日子也并不好过。但却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活。
而云中城却是另一番景象。与之截然不同。皇甫恒内心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将云中郡治理得井井有条。
可惜整顿民生,治理郡县,不比打仗。自己还是个小雏儿啊!
正在思索间。有小吏上前,言明乃前郡守皇甫节,派其来接引皇甫恒一行人,往老宅而去。
“前郡守?”
皇甫恒就是一愣!心说老爷子前些日子还在任,怎么今日便成了前郡守?
皇甫恒拒绝了小吏牵马的动作,带着疑问的神色看向他。
“家主前些时日,从公子处返回后。便向陛下禀明公子认祖归宗的缘由,且一同辞去了郡守一职。”
皇甫恒听着没有出声,只是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心里明白,这是皇甫家,做为认回自己这一脉的代价。
说是代价,其实也不是。因为汉帝刘宏并没有逼迫着皇甫家放弃雁门郡守这一职位。
而是皇甫家主不想太过招摇而主动辞去的。
毕竟皇甫嵩现为北地郡守,而皇甫恒为云中郡守。若是再加上个雁门郡守,恐怕就不会让人那么高兴与放心了。
如果往大了说这三个郡,完全将司隶校尉部的北面给包围了。若是稍有一点差池或者是有小人挑拨,那么皇甫家恐怕就要大难临头!
皇甫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皇权的掣肘。同时也提醒自己,时刻都要看清局势在动。切不可鲁莽而置身于漩涡中。
在皇权即将受到威胁时,即便你再怎么忠勇,也还是要被牺牲的。
这就是所谓的“舍小博大般的帝王之术”。
这一刻,皇甫恒的认知里,对于伯祖父皇甫节的尊敬更上一层。
可以说老人家的心胸是何其宽广!取舍之道进退有度。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恒儿,为何改路?”
正在皇甫恒走神之际。父亲撩起马车窗帘,疑惑的询问到。
皇甫恒停下脚步,躬身施礼。
“回禀父亲,伯祖父请辞了雁门郡守一职。”
皇甫恒抬起头,见父亲久久不语。良久,才叹息一声,摆手示意引路吧!